第2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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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后,終于有腳步聲傳來。 來人身長而挺,所踏之處黑霧繚繞…… 不對,那不是黑霧,是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的水漬。 “怎么又去淋雨,正巧我這杯茶剛燒熱,祛祛寒氣?!?/br> 畫面定格在蘇苒之倒茶、舉杯的時刻,然后桑落指尖從水中抬起,畫面全散了。 情景破碎前,蘇苒之聽到了來人的話,聲音極小,當(dāng)初的蘇苒之可能都聽不清。 那句話像是嘆息,又或許是美好的希冀——“為了能更早與苒苒在一起。” 第149章 “苒苒, 怎么了?” 秦?zé)o這句‘苒苒’好像跟不知多少年前的嘆息融合起來。 以至于蘇苒之捏筆的指尖都在微微用力。 她將手中的筆尖放入清水中,看著筆尖上的毫在水中散開,她居然覺得這一幕也有點熟悉, 好像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常這么做一樣。 但當(dāng)她想要跟秦?zé)o解釋自己看到的一切, 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被天道限制了。 蘇苒之眼前驀然浮現(xiàn)出自己剛跟秦?zé)o成親那會兒, 每到下雨, 他從來不撐傘。 偏偏因為自己一直叮囑他要帶傘, 不然可能會感染風(fēng)寒。 因此, 秦?zé)o每次雨天回家時,都要先在屋檐下烘干了衣服和頭發(fā)再進(jìn)屋。 如果好巧不巧,她坐在屋檐下等秦?zé)o回家的話,秦?zé)o還會敲擊窗棱, 模仿出合傘的聲音。 時過境遷,曾經(jīng)那為了正大光明見蘇苒之, 每每都要淋雨很長時間的人, 如今在當(dāng)真變成人之后, 學(xué)會了照顧心愛的姑娘, 不要讓她再擔(dān)心。 蘇苒之答非所問, 對秦?zé)o道:“要喝點水嗎?” 秦?zé)o眉目舒緩, 周圍光線幽暗, 將他襯托得人畜無害。 他說:“苒苒給的, 自然要?!?/br> 蘇苒之也不廢話, 從‘九刺’中拿出兩個杯子后,就為其中凝滿水?,F(xiàn)在他們周圍都是鬼,公然點火燒水有些影響不好,只能將就一下。 滌墨節(jié)這個象征性的洗筆過程很快結(jié)束,接下來就是百姓們準(zhǔn)備的各種表演。 蘇苒之和秦?zé)o安靜的坐在最后面, 旁邊就是兩位已經(jīng)蘇醒的書生,他們下意識地想要靠近蘇苒之,尋求安全感。 但又因為秦?zé)o的存在,不敢太過放肆的扎堆在蘇苒之身側(cè)。 “兩位少俠……咱們這,什么時候能出去?” 膽小書生開了口。 蘇苒之問:“先生們,不找你們的同伴了嗎?” 國字臉書生此前一直沉默著,聽到這句話后,神色有些悲戚的道:“我們問了那位很厲害的大人,她說確實見到過我們的同伴,但她已經(jīng)將同伴送出桑落國了。” 作為熟讀圣賢書的人,兩位書生都有最基本的分辨善惡的能力。 他們能意識到,桑落國的子民都沒有說謊。 因為他們從不吸食人的精氣,更對活人沒有攻擊欲望。不然就算有蘇苒之在,都不可能在這么多鬼的攻擊中保住他們。 可、可事實上就是,三年多來,所有進(jìn)山的百姓,最后都憑空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既然那些百姓沒有喪命于桑落國,那為什么都消失了? 蘇苒之此前跟那‘長甲犬’打斗時,心中就隱隱有些猜測,聽聞書生的話后,更加能確定自己的想法。 傳聞那沒有什么武力的‘唱歌犬’都是上百位小孩子中才能成功一位。 那武藝如此卓絕,防御力如此驚人的‘長甲犬’…… 蘇苒之不忍心細(xì)想。 她說:“我們早些時候出去,應(yīng)該有機(jī)會救下你們同伴?!?/br> 國字臉書生正要拉著旁邊的同伴給蘇苒之跪下道謝,不管能不能救下來,少俠們?nèi)绱撕眯模ㄈ幌日\心道謝。 但蘇苒之旁邊那位玄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以至于國字臉書生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他能看出秦?zé)o和蘇苒之關(guān)系密切,就像兩口子一樣。 因此,國字臉書生下意識以為秦?zé)o這么打量他,是因為他距離蘇苒之太近了。 他趕緊后退一步,解釋:“少俠,我們對女俠……絕無半點……” 秦?zé)o目光從國字臉書生臉上移開,他也隱隱能感知到一點點熟悉,但具體在哪兒見過,當(dāng)真想不起來。 桑落趁著子民們圍過去唱歌跳舞,自己悄悄來到蘇苒之這邊。 在自己的‘域’里,就算桑落沒專門偷聽他們講話,但她也能隱隱感知到國君要離開。 桑落心里的失望在一寸寸蔓延,好像曾經(jīng)她也層一次次送過面前這位姑娘離開。 桑落下意識說:“您不是一般都八月出去,怎么這回還是九月出門呢?” 話音剛落,桑落敲敲自己額頭:“我還沒睡著,怎么開始說胡話。國君現(xiàn)在就要走了嗎?我送您離開?!?/br> 這是國字臉書生第三回 見到桑落神女。 第一次見她,是站在城樓上,看著桑落神女帶著少得可憐的子民,大殺四方。 那會兒國字臉書生身為史官,按理說該將此事詳細(xì)記錄下來。 但他幾次提筆蘸墨,都想不出恰當(dāng)?shù)木渥觼砻枋瞿峭鹑粽嫦傻纳B渖衽?/br> 那一場戰(zhàn)爭,魯王一萬兵馬幾乎全都丟盔棄甲,敗的一塌涂地。 隨后沒多久,魯國就被陳國所滅,隨即陳國橫掃六合,統(tǒng)一整個南方。 國字臉書生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桑落神女。 而且……神女居然對蘇苒之這位在小廟里跟他們萍水相逢,最后一路相護(hù)的姑娘態(tài)度如此恭謙。 他不由得想起被敲暈前,那位侍女大人的確說蘇苒之少俠是國君來著。 他的手忍不住有些發(fā)抖,桑落神女都強(qiáng)到如此境界,那么國君的實力…… 國字臉書生再次悄悄打量了蘇苒之一眼,既震驚又覺得好像在情理之中。 他想,原來真正厲害的大人物,從來都不會炫耀什么。 秦?zé)o強(qiáng)行沖開桑落的‘域’,對她還是造成了些傷害。 因此,蘇苒之沒有多言那‘長甲犬’的事情。 她支撐這么一個‘域’已經(jīng)不容易,既然她從未發(fā)現(xiàn)那一伙人的存在,那么還是不要再麻煩桑落了。 桑落捏了一個復(fù)雜的法決,蘇苒之一行人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原地。 那邊滌墨節(jié)很快進(jìn)行到尾聲,侍女找尋了許久,終于在一處樹后找到了她家神女。 “您怎來這里……您、您怎么哭了?” 桑落靠著樹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眼尾滑落到下頜,最后順著尖尖的下巴滾下。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鬼,哭泣不會損傷道行。 但身為神女,桑落記憶中,自己從未哭過。 這還是第一回 。 桑落嘴唇動了動,侍女湊近了,聽到她說:“我好像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我的使命本來是將那東西交給國君的?!?/br> 但她現(xiàn)在不僅找不到那東西,而且還忘記那是什么了。 侍女牽著桑落的手,說:“您不必自責(zé),您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為不易。咱們既然已經(jīng)見到國君,那就慢慢想,實在不行我還能出去慢慢尋找,總有找到的時候?!?/br> 風(fēng)劃過樹梢,葉子在黑暗中撲簌簌的擺動,桑落的裙擺同樣被揚(yáng)起來。 她沉默著,久久沒有再說話。 蘇苒之再次感知到土地沉穩(wěn)深厚的五行之力時,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處黑漆漆的山洞中。 洞口有些許亮光傳入,但光線微弱,給蘇苒之一種天色似乎還未完全亮的感覺。 旁邊有一個暈倒在地上的書生,正是那位國字臉先生。 蘇苒之查看了一遍洞內(nèi)環(huán)境,沒發(fā)現(xiàn)什么危險后,悄聲走出去,打算尋找秦?zé)o的蹤跡。 桑落神女既然將他們一起送出來,那么位置應(yīng)該不會相差太遠(yuǎn)才是。 走出山洞后,蘇苒之微微一怔,這山洞居然挖在懸崖邊上? 蘇苒之仗著自己輕功步法尚可,用鈍劍插在石壁上,觀察自己現(xiàn)在處境。 這一看,她的心涼了半截,懸崖底下有瘴氣覆蓋,看不真切,但既然能形成如此濃郁瘴氣……想必是有腐爛、未曾掩埋的尸體。 蘇苒之再次嘗試閉上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自己‘閉目可見’的能力應(yīng)該還是被桑落的‘域’影響到了。 桑落的域是成熟的,對她這個半吊子有實打?qū)嵉膲褐菩в谩?/br> 不然,蘇苒之想不出自己一上山就喪失‘閉目可見’能力的合理解釋。 畢竟,她在自己閉目可見的范圍內(nèi),不僅能看到,而且還能化出一只看不見的手來cao縱一些小零碎事情。 可仔細(xì)想去,蘇苒之‘閉目可見’的范圍跟‘域’還是有很大差距。 那就是她現(xiàn)在擁有十根功德金線,在閉上眼睛后所能‘看到’的范圍太大了些,足足方圓百里。如果這都是她的‘域’……那她都可以建立一個比大安國更強(qiáng)大的國家出來。 蘇苒之沒再深究,等她再積累些功德金線,結(jié)果應(yīng)當(dāng)會水落石出。 現(xiàn)下應(yīng)該考慮的是如何帶著書生離開這里,找到秦?zé)o。 就在蘇苒之收了劍,準(zhǔn)備回山洞的時候,她眼尾余光掃到那蒸騰的瘴氣,好像在某一瞬間形成一個帶著玄妙氣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