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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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的情況下遇到熟人,就譬如饑寒交迫時望見呼呼燃燒的篝火,上頭還架著一鍋熱騰騰的稠粥。太體貼太及時了。 樂韶歌眸中流光一閃, 已不覺流露出歡喜。 卻也隨即意識到——熟人, 而她一睡醒就喜不自禁的彈著琴對人家大唱“有美一人”、“與子偕臧”…… 啊……算了, 唱都唱了。相處日久, 誰還沒個尷尬無言的時候?這種情況, 只要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就可以了。 “敢問公子姓名?” 他似是有些不情不愿, “……樂正, 羽?!?/br> 樂韶歌竭力思索著……她確定自己對這個名字有反應(yīng), 聽到“樂正”這個姓時她內(nèi)心似乎有一瞬感到驕傲, 而“羽”字則是溫柔。這個人應(yīng)當(dāng)確實(shí)是她的熟人, 并且還是親友。但不論她怎么想,腦中就只是一片空白。 那小公子又補(bǔ)充, “……你平日都喚我阿羽。” “……阿羽?”她不由跟著念了一遍。 心弦確實(shí)被撥動了,可直到那撥動的回音散去了, 心湖歸于平淡, 她也還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那小公子似是察覺到她的茫然,不由流露出了失望、甚至是有些氣惱的神色。 啊,也對,樂韶歌心想,這肯定會生氣吧。 她甚至都有些想假裝想起來,好安慰安慰他了。 卻也只能無奈的笑著解釋,“如公子所見,我忘了好些事。”算了,還是坦誠到底吧, “事實(shí)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別的什么都記不起來。不光公子,連師父是誰,家在何處,有什么師弟師妹都想不起來……對了,連自己會彈琴都是剛剛才知道的。” 她說著就又疑惑起來——咦,她為什么要拿師父師弟師妹來舉例?正常該說父母兄弟吧?莫非她本來就沒有父母兄弟,是師門將她撫養(yǎng)長大?嗯,說得通。 “還請公子不要介懷。” 公子顯然很想釋懷,也顯然天性小氣——倒也不能怪他,生得這么好看的少年,比旁人驕傲些也實(shí)屬正常。 但他顯然最終還是諒解了,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樂韶歌稍稍松懈下來,于是得寸進(jìn)尺,謹(jǐn)慎試探,“所以……公子和我是什么關(guān)系?” 那小公子又流露出很復(fù)雜,很……內(nèi)傷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間,樂韶歌甚至覺得他很想放縱自己作惡來報復(fù)她欺人太甚的試探。 ——等等,她為什么會讀出這種試探在他看來是“欺人太甚”的? 莫非……她失憶前占了這小公子什么便宜?不……這個問題還是暫時不要追問比較好。 “那,”樂韶歌識時務(wù)的換了話題,“公子可知我為何身在此處,我昏睡前發(fā)生了什么?” 樂正公子似是終于糾結(jié)完畢,“知道,但我不能告訴你。” 樂韶歌:…… “你得自己去尋找答案?!彼终f,“去找到對你而言,無論如何都不能遺忘的事……和人,而后你自然會記起一切?!?/br> 樂韶歌懵了一陣子,腦中靈光一現(xiàn)——但她隨即就否決了,她再荒唐草率,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拿這種事同人打賭。 那么,莫非她是在……歷劫嗎?她應(yīng)當(dāng)是個修士,書上不是說過嗎?修士都得入紅塵去打個滾,沾一身生老病死愛憎別離,待將苦樂滋味悉數(shù)品嘗透了,心境才能澄澈通明。紅塵就如修士的磨鏡石。打磨雖痛,然而不經(jīng)一番痛徹骨,哪得心性明如鏡? 故而書上都把修士歷劫寫得玄機(jī)深藏苦難不斷。 但就樂韶歌看來,歷劫其實(shí)是一件很賴皮的事——你看,他們下凡都不帶記憶,這豈不是說可拋開過去一切負(fù)擔(dān),縱情品味全新的人生?并且在尋得自己的答案和機(jī)緣后,就能脫出劫境重回本我,如大夢初醒。這豈不是說隨時都能甩手離開后顧無憂?這該是福利才對,為何要稱作“劫難”? 故而若真是歷劫,倒是很能解釋她此刻的鎮(zhèn)定,很能解釋她為何隱約覺著她失憶后比失憶前輕松自在多了。 樂韶歌:……看來失憶前她應(yīng)該遇上了不少煩心事。 這么一想,倒是又讓她憂慮起來,“我明白了——可是,公子能否實(shí)話告訴我,我昏睡前是否遇上什么很要緊的事,必須立刻處置?” 那公子流露出些恨惱的諷刺,“并沒有。失憶前你正同個巧言令色的人渣在……在尋寶,可見閑散自在得很?!?/br> “尋寶?”樂韶歌再三確認(rèn),覺得自己對尋寶確實(shí)沒有特別的興趣。她很確定,醒來后撥動琴弦時美妙震動的聲音才是她的寶物,那寶物就在她的指尖她的腦海,無需特地去尋。 能去尋寶,可見她身上應(yīng)當(dāng)確實(shí)別無要事了。 并且樂韶歌莫名覺得——她就是要失憶、要?dú)v劫、要一去無音信,讓該擔(dān)心的那個人生生擔(dān)心去吧這是他應(yīng)得的! 她嘆了口氣,目帶哀色,最后一次嘗試,“……公子當(dāng)真不能告訴我嗎?” 樂正公子抿緊了唇,恨恨的避開她的目光,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不能?!?/br> 樂韶歌:……看來是真的問不出來了。 她只好艱辛的抱起自己的琴,準(zhǔn)備告辭。 她把琴往衣袖里套了套,又探了探戒指,再捅捅肚子,又往額頭上塞了塞…… 那小公子被她花式耍猴擾得眉心緊鎖,“你在做什么?” “哦……”樂韶歌困擾的舉著琴左右端詳,“依稀記得修士能把東西收在芥子宇宙里。我想把它收回去……總抱著還挺不方便的?!?/br> 樂正羽:…… 樂韶歌膝上放著琴,懷里抱著琵琶,身前羅列鼓兒、缽兒、笙、簫、笛、瑟……十八般樂器,稍稍有些不敢抬頭看樂正公子。 事情是這樣的—— 樂正公子是個好人,他看似孤傲,卻在發(fā)現(xiàn)她居然連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時,無奈的嘆了口氣,而后耐心仔細(xì)的開始教她該如何把琴收回去。 但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技能,顯然不那么好教。 樂韶歌雖悟性超群的很快摸到了門路,但莫名的她就發(fā)現(xiàn)——咦,她好像還有一把琵琶! 而后她的琵琶就落出來了。 樂韶歌于是更驚喜——她居然還會彈琵琶! 她貪得無厭的想,要是再有一管洞簫就好了!而后她手上一捉,莫名就捉到只洞簫。 她發(fā)現(xiàn)洞簫是她幻化出來的,而不是跟琴、琵琶一樣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于是忍不住就想試試她還能幻化出什么…… 再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能拿出來,但放不回去,能幻化出來,但消不去。 ——樂正公子好心教她怎么把琴收回去,結(jié)果她越收越多越收越多,收得眼前都快擺不下了……還沒學(xué)會。 樂韶歌顧左右而言他,轉(zhuǎn)移話題,“想不到我居然會這么多樂器?!?/br> 樂正羽:…… “你會的遠(yuǎn)不止這些?!睒氛娱L睫一垂,不但沒生氣,反而隱隱露出些笑意。他拾了只洞簫納于唇上,吹了幾個音——只是試音罷了,卻空靈悠揚(yáng)如天外遺音落凡,立刻便攫住了樂韶歌的耳朵。 他卻不吹了,隨手一翻便將洞簫化去,“你奏曲時甚至未必要用樂器。彈風(fēng)撥水,振衣拂袖,無不成曲。吐納踏足都合乎韻律。你存在于此,天生便已是一段見之不忘的天籟了?!?/br> 他眸光清澈可掬,稍稍一抬眼,便又往她心中xiele滿池星光。 樂韶歌與他對視著,怔愣片刻,回神道,“公子姓樂正,又吹得如此清音——必也是我輩中人吧?” 樂正公子又流露出些失望來,這次難得居然沒有惱火。只一垂長睫,道,“是也不是,日后你自然明白?!?/br> 樂韶歌于是不再多問、多說,老老實(shí)實(shí)的專心處置她身前一整套樂器。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樂韶歌想起來了,他所吹奏的是《鳳求凰》的起調(diào)。 樂韶歌心不在焉的琢磨著——她不會是欠這位樂正公子一段情債吧。 還是她剛剛對著人家大唱“有美一人,宛如清揚(yáng)”,招來了報復(fù)? 她私心希望是后者——?dú)v劫歷劫,當(dāng)然最好是干干凈凈來,了無牽掛去。 但話又說回來,歷劫又不是做夢,能隨她肆意妄為不計后果。總歸都是要對自己所作所為負(fù)責(zé)的,身旁有這么一個熟人,麻煩歸麻煩,本質(zhì)上卻也沒改變什么。 該來就來吧。 當(dāng)她不刻意學(xué)習(xí)時,琴和琵琶居然隨意念了無痕跡的收了起來。 樂韶歌愣了一陣,不覺失笑——原來就和呼吸、走路一樣,意之所達(dá),自然而然便動起來。 這意外總算是收尾了,樂韶歌大感松懈,起身道,“叨擾許久。還不曾問過,公子身在此地是偶然路過,還是——” 樂正公子道,“……是護(hù)送你來到此地?!?/br> “嗯……”樂韶歌忍不住又試探,“為何要護(hù)送我至此?” 樂正公子沉默片刻。 樂韶歌忽就想起他說過,她昏迷前同一個“巧言令色的人渣”在一起,猛的就有了些不妙的聯(lián)想。 “莫非我被人過河拆橋、殺人奪寶時,公子恰好路過,救下了我?” 樂正公子面色很精彩。 “……總不會是我被人騙身騙心,惱羞成怒,喊了公子來幫我砍人吧。” 看樂正公子的面色,這個可能性非常大。但就不知是她被騙身騙心那段,還是她惱羞成怒喊幫手砍人渣那段了。 但不論哪段,樂正公子此刻的表情都很不妙——她甚至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恨烏及屋,殺jian殺雙。 總不會,是她給樂正公子帶了綠……樂韶歌決定立刻糊弄過去,“算了,是恩是仇是愛是恨的,等我恢復(fù)記憶后再處置吧。我準(zhǔn)備下山了,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樂正公子面容清冷皎潔如雪巔映月,寒氣逼人的吐出三個字,“——跟著你?!?/br> “……”樂韶歌糾結(jié)片刻,為自己的獨(dú)立自由著想,誠懇建議,“您應(yīng)該還有旁的事要忙吧?” “是,但我想跟著你?!?/br> “想”之一字,還真是無法規(guī)勸啊。 總不能說——不,你不想吧。 那也太暴君,太不講理了。 “哦……”樂韶歌不死心的再度追問,“可否告訴我理由?” 樂正公子似乎露出些冷滲滲的笑容,“樂姑娘所說‘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邂逅相遇,與子偕臧’”他握住樂韶歌的手——聽語氣分明是故意為難她,可不知為何,握住她的手時他指尖竟顫了一顫,目光一瞬間便柔和靜深起來。以至于調(diào)侃尋釁的語氣也半真半假起來,“我心亦有此意,自當(dāng)……與姑娘攜手同行?!?/br> 樂韶歌怔怔的看著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懷疑他會俯身親下來。 但那沉落了漫天星光的眸子只輕輕顫了顫,便已移開。 手上一松,復(fù)又握緊……但最后還是松開了。只微涼的觸感殘余在她手心。 他退了一步,抬手。 絢爛綻放的滿樹桃花之上,白孔雀扇動它皎潔豐美的雙翼飛起,尾翎如星河之光倒流飛注,落入他衣衫之上。那青色羽衫于是流光繡銀當(dāng)風(fēng)揚(yáng)起,招招落定。他睫下眸子里映了萬千星辰,容顏皎潔明濯,不染纖塵。 “……走吧?!彼f。 “哦。”樂韶歌回過神來,稍稍不解自己為何能如此淡定——就好像如此美景她早暴殄天物的習(xí)以為常了似的,總之她確實(shí)享用得很坦然,“既然是公子想跟著我,那么,是否該我來定我們接下來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