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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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舞霓忽就坐臥不安起來。 就在她讓迦陵借羽翼給她,扇動翅膀準備飛去鈞臺時,阿羽傳音過來了。 舞霓惴惴不安的來到沉香樓。流眄居距沉香樓不遠,憑迦陵的羽翼飛過來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其實也無暇亂想。可也許是她們師姐妹間情趣不同,居處景致大相徑庭的緣故,在流眄居中尚明艷如幻夢的天色,在來到沉香樓時忽就如夢醒般沉暗凝實下來。 她收了羽翼踏足在地面上,匆匆進入樂韶歌的居室。 見阿羽立在居室之外,忙快步上前問道,“師姐怎么樣了?” 阿羽面色極其陰晦——舞霓一時判斷不出他眼中陰郁究竟更像是雷暴前的凝流還是陰雨季的暗云,卻依舊能覺出里頭蘊含著狂暴龐大的情緒,端看他如何發(fā)泄罷了。 她同阿羽爭斗這么久,自然知道他一切激蕩厚重的情緒的源頭,最終都能追溯到樂韶歌身上。 莫非師姐真的…… 她心頭慌亂,丟下阿羽便闖進了樂韶歌的臥室。 ——門內(nèi)門外卻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她感到寒冰凜冽,萬物凝結(jié)。明明身處斗室之中,卻仿佛有冰封萬里之遼闊。再踏前一步,卻忽有澎湃之聲灌神入耳,似有千頃巨浪無風而起,浪中巨鯨蹈海。人在其中宛若一葉飄零扁舟,渺小無依。一步之間她便幾乎被那兇暴巨浪碾碎,只覺手足僵硬,冷汗淋漓。片刻后她才稍能喘息,意識到此地已然冰封,她所見不過是先前戰(zhàn)場的殘影罷了。 她心有余悸的再踏前一步,便看到她師姐身體懸空,正昏睡在房間中央寒玉床上。 ——她所感受到的,只是樂韶歌夢中外溢的識海罷了。 ——識海? 樂舞霓愣了一愣。她雖孤陋寡聞,卻也知道修士的識海是不會輕易打開,任由外人窺探干涉的。 “師姐……”她喚道。 “你便是這一代的飛天嗎?”這時樂舞霓聽到一個如風過梧桐般沉雅的聲音。 她恍了恍神,才見寒玉床邊立著個沉靜疏離的美人。黑發(fā)如檀,繁衣染香。他正仰頭看著樂韶歌,容顏清淡美好如水染墨點一卷梅雪,獨一雙茫然無瞳的眼睛是熔金般的熾色,宛若畫龍點睛般令這畫上冷美人有了些活人的暖意。 “……是?!睕]來由的,舞霓已答了這陌生人的問話。 “飛天舞修到了第幾章?” “剛修完第 九 章。——師姐她怎么了!” 那人似是露出些疑惑,終于回頭看向了她。 他應(yīng)當是目盲的,可當他望過來時,舞霓卻有種被由內(nèi)而外看穿了的錯覺。 他點頭,似是滿意他所見,道,“阿韶被音魔侵染,正在識海中孤身奮戰(zhàn)。——你可愿意為她護法?” “音魔?”和樂韶歌一樣,舞霓也從未沾染過魔之一字。她并不知音魔具體為何物,卻也明白它是一種禍害,恐怕正是它致使樂韶歌當日受傷、此刻昏迷,便立刻應(yīng)道,“我愿意!我該怎么做?” 雖應(yīng)下了,她卻覺茫然——她從沒聽說有什么樂舞可以為在識海中奮戰(zhàn)的人護法。畢竟那是識海,不論誰進去都是異物入侵。縱使被主人接納,也不能肆意在里頭施法吧。 而若要自外助陣,難道不是樂曲比舞蹈更合適嗎? “我傳你一支舞?!蹦侨吮愕?,“你仔細看好?!?/br> 他一彈指,便有香塵驅(qū)動落花,化作一個舞動的幻影。 那幻影舞者全身俱黑,與燈下剪影無異,唯美目流眄,靈活生情,仿佛能言。 看她打扮同飛天舞近似,亦是臂帶金釧,足繞金鈴,身纏七寶瓔珞……卻又不似飛天舞衣那般縹緲輕盈,而是更華麗繁復(fù)。當她舞動時,足上金鈴踏踏作響,繚亂中卻又有十分清晰的韻律。似是在踩踏鼓點。 她手勢也很繁雜多變,每個手勢似乎都對應(yīng)著不同的動作。她踏著節(jié)拍熟練優(yōu)雅的變換著動作,目光隨之顧盼,黃金與寶石織成的衣衫繚亂晃動,卻節(jié)奏清晰——和九華山上所傳行云流水,渾然一體的舞蹈截然不同,這舞蹈仿佛由一幅幅各有主題的畫面連綴而成——仿佛在講一個劇情跌宕的故事,仿佛在和誰有問有答的對談。 那舞姿以九歌門的眼光來看,想要說的東西未免太直白,太多了。它本身并不追求和諧之美,它只熱烈的講述它想講述的東西。激蕩時仿佛野蠻人在膜拜神靈,深奧時又像是圣人們在探討宇宙。它是美的還是暴虐的,只取決于它想講述的是什么。 然而九華山上確實也有與之近似的舞蹈——飛天舞第 九 章《金剛經(jīng)變舞》,以及她入門后所學會的第一支舞《霓裳羽衣舞》。 舞霓漸漸看得入迷。 她不由隨之舞動起來——她覺著自己天生就該跳這種舞的。 真元已在經(jīng)脈中運行來。無需旁人來教,她已自然領(lǐng)悟其中心法。就仿佛那心法便流在她血脈中,刻在她脊骨上。 ……而后在某一個時刻她猛然領(lǐng)悟到什么一般,戛然停了下來。 “這,這是……”她臉上幾乎熱得沸騰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質(zhì)疑著,“你讓我,和師姐,跳這支舞?” “嗯。” “可是這舞——” 美人眨了眨眼睛,道,“這只是一支舞而已?!?/br> ……這確實只是一支舞。話說回來,原來這也可以是一支舞??! “……這不是群魔亂舞吧?” 美人誠實的想了想,似乎并不很確定,“我想不是,你覺著呢?” 舞霓的感覺很微妙——這舞太放縱了,怎么都和清圣二字沾不上邊??伤坪跤执_實是率真而赤誠的,仿佛誕生自清濁未分,圣魔未別時。 她想,舞蹈難道不是本該如此嗎? “……”她于是不再掙扎,只道,“我覺著也不是——我就在這里跳嗎?” 巨鯨沉于深海,它遍體鱗傷,血染黑水。 它同不可見之敵廝殺著。那敵人兇殘狡詐的潛伏在黑水之中,獠牙如匕,每一次襲擊都在它身上留下刻骨傷痕。 它嘶吼、掙扎著。它本是四海之主??珊R驯荒Ф厩秩玖?,黑水無處不在,已然成為敵人的領(lǐng)域。 它每一次呼吸都令魔毒侵入得更深,每一次掙扎都更陷入敵人的陷阱。 它困頓,卻無措。它已被逼入絕境,不屈服,卻已無力突破。 忽然,它聽到鼓聲自海水中傳來。 那鼓聲雖遠,幾不可聞,卻穿透了奔涌震蕩的海水直達它的腦海。激蕩而雄壯。 似戰(zhàn)鼓……不,并非戰(zhàn)鼓。那是,那是舞修的踏足之聲!那舞蹈是憤怒的,她激烈的踩踏著大地,震蕩起靈氣。于是大地呼應(yīng)了,宛若戰(zhàn)鼓轟鳴。 是舞霓嗎?還真是野蠻啊,聽這踏足聲它甚至可以想象她披發(fā)跣足、目眥盡裂的怒相了。還真……不適合她??! 她為何要來到此處?! 那巨鯨本已力竭,聞聲卻再度奮起了。 ——它是天與海與大地的主人,是過去與現(xiàn)在與未來的見證者,是此境的創(chuàng)造者,也將是唯一的毀滅者。 在此境,無人可擊敗它,更無人可主宰它。 魔毒侵入又如何,海水盡染又如何——此地之魔只能是臣服于它的魔,此地之海縱污濁依舊是它主宰的海。 它喉間蓄靈,魔瘴與黑水爭先恐后的灌入了它的體內(nèi)。它赤血變得污穢,清目亦渾濁暴虐起來。 可它不懼亦不停。 待蓄靈已足,它喉間玉震,一聲不屈鯨歌穿透血污與毒瘴,掀波推浪瞬間響徹了四海。 那鯨歌中雜圣與魔,悲憫而又暴虐,宛若混沌未分時最純粹的歌。 潛藏于黑水中的敵人抵擋不住聲浪,一瞬間顯現(xiàn)了形體——是一只血目黑舌,獨角烏鱗,吐氣成毒的巨蟒。 那蟒蛇吮足了鯨血,盤踞如山。 巨鯨擊水猛撲而上,攪山動海。巨蟒彈身躲避,卻被鯨尾掃中,拍翻在海底巖石上。倒如山崩。 巨鯨張開大口,俯沖而下,咬碎半盤巖石,將那巨蟒當腰咬住。 巨蟒翻身掙扎,頭尾攪動海水,在海面上形成巨大漩渦。 那巨鯨于是再度仰首擊水,向著海面急沖而出,化作一只巨鵬出水。 巨鵬振翅,叼著千尺巨蟒沖天而起,宛若叼著一只蚯蚓。 它將那蛇自高空摔下,而后尖利的嘯叫著俯沖下來。 巨蛇摔落在巖石上,脊骨寸裂,凄厲的翻騰著。巨鵬落地,鋼鐵般的利爪碾上蛇身,堅喙將蛇頭生生扯斷。。 那蟒蛇終于沒了聲息,頹靡撲倒在地。 一寸寸化作黑灰,散在了風里。 鵬鳥也化回了人形。 衣衫襤褸,遍體鱗傷。血色雙目里卻透著傲慢嘲諷,回眸看向花下舞修,目光邪獰狂妄。 意識侵入樂韶歌的識海中之前,舞霓已被告知可能會有此類結(jié)果。 可真被她師姐這么一瞪,她腳下還是不由有些發(fā)軟。 但是,這次她是前來救美的英雄,是來把入魔的師姐導(dǎo)回正途的圣女。而不是那個每天都要被馴服一遍的小師妹。 她得站穩(wěn)了自己的人設(shè)。 ——她才是領(lǐng)舞者,她才是掌控對方身體的那一個。 她于是再次踏足,震響了踝間鈴。 此為上古頌神之舞。 古之神與今之神不同,他是率真之主,而非道德之圣。他喜悅便賜福,他暴怒便降災(zāi),他無欲便童貞,他愛慕……便戰(zhàn)至情人力竭哀告也不停止。他可真是個禽獸啊,舞霓心想,但居然很帶感是怎么回事? 雖然這只是一支舞——就和她看過的每一篇小說沒什么不同,只是言語的描摹,故事的講述。它歌頌的是率真任性,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如飲食一般自然而然的欲求。它不造成任何實際的傷害,也不做扭曲的引導(dǎo)……雖然它稍稍夸大了局部的能力。 它不神圣也不邪惡,它只是自然而已。 它在本質(zhì)上,是純潔無罪的。 當然說是這么說啦! 反正她讀懂了這支舞,并且她不想當被禽獸的那一個。 所以……舞霓愧疚又躍躍欲試的想,對不住了,師姐。 …… 宛若暴雨之后云霽天晴,樂韶歌疲憊卻又久違了宛若卸下重負般松懈下來。 她沉沉的,安穩(wěn)的陷入了沉睡。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