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恒向來算盤打得極精，小卷雙臂抱在胸前，防備地問：“什么交易？”

    “我打算把那個薛菁菁換掉，不過片子已經(jīng)到了后期，現(xiàn)在是補拍，臨時再去找人拖慢進度，我想找你幫我頂上?！?/br>
    他這是要換角？

    電影都拍完了，現(xiàn)在要換角，看來“銀幕初吻”那件事讓紀恒真的不太高興。

    小卷好奇，“你想換就能換？”

    紀恒淡淡答：“這片子其實是我投的，avant是出品方，制作人聶長風(fēng)是我在avant的合伙人?！?/br>
    小卷懂了：紀恒就是這片子的金主爸爸，當(dāng)然想怎樣就怎樣。

    “女配的戲份不多，用不了多長時間?！奔o恒補充。

    小卷想了想，“那我有什么好處？”

    “片酬按市場價雙倍，”紀恒微微一笑，好像早就想好了，“而且，我可以經(jīng)常讓你用檀那珠變青鸞。”

    小卷動心了。

    變成青鸞還是小事，如果能讓他經(jīng)常拿出檀那珠，偷的機會不是立刻變多了？

    “好?！毙【泶饝?yīng)。

    她答應(yīng)得那么痛快，紀恒反而默了默，“雖然你以前學(xué)過表演，但是現(xiàn)在失憶了，你不考慮一下你會不會演戲的問題？”

    小卷毫不在意，“有什么關(guān)系？就隨便來吧。反正演砸了虧錢的又不是我。”

    紀恒：“……”

    兩人回到韓導(dǎo)這邊時，薛菁菁如同從沒出現(xiàn)過一樣，已經(jīng)和她那群助理一起徹底消失了。

    紀恒建議暫時把小卷的戲往后壓一壓，先拍自己要補的那條。

    紀恒今天要補的戲很簡單。

    戲里，反派高游和小片警陳樂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把陳樂的父母、小侄子還有暗戀對象付小音關(guān)在倉庫二樓。

    付小音逃走去報警，高游回來發(fā)現(xiàn)后，知道警察很快就會來，把陳樂的一家老小逐一射殺。

    韓導(dǎo)看過剪輯后，總覺得殺人后還缺了點什么。

    今天要補的就是滅門之后，高游從倉庫里走出來，上了車，準(zhǔn)備去找陳樂麻煩的鏡頭。

    前面的工作人員各就各位，紀恒走了兩步，又轉(zhuǎn)身回來了，對韓子奇說：“借根煙?！?/br>
    韓子奇是老煙槍，煙不離身，摸出一根來給紀恒。

    旁邊好幾只手立刻遞上打火機，紀恒就著韓導(dǎo)的火點上，吸了一口。

    他回過頭，瞇眼看著小卷，吐出一口煙來，在煙氣繚繞中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轉(zhuǎn)身走了。

    等場記打好板，他再從倉庫陰暗的樓道里出來時，已經(jīng)不再是紀恒。

    他腳步輕快地下臺階，輕快得好像隨時要在陽光下跳起舞來。

    下到最后一級時，他微微低著頭，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煙，真的用舞步輕輕旋了個身。

    身上的黑色風(fēng)衣隨著他的腳步揚起，好像一只蝴蝶。

    他把煙送到嘴邊隨便吸了一口，在陽光下抬起頭。

    似乎是外面的光線太刺眼，他的眼睛瞇起來，帶著點笑的意思，吐出一口青白的煙霧，臉上全是如同剛剛結(jié)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性.事后的饜足。

    陽光那么耀眼，小卷后背的汗毛卻全都立起來了。

    在戲里，他剛剛在二樓射殺了兩個老人和一個孩子。

    他繼續(xù)用這種輕快的舞步般的步伐走到車旁，隨手彈掉煙頭。

    煙頭劃過一條弧線，沒入草叢，他拉開車門坐上去，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韓導(dǎo)喊卡，一條過。

    等紀恒回來時，小卷還沒回過神來。

    太變態(tài)了。

    韓子奇迎上去，摟摟紀恒肩膀，笑道：“事后煙的處理真的好?！?/br>
    韓子奇也看懂紀恒臉上那種表情了。

    韓子奇拉紀恒在監(jiān)視器上看剛剛拍的效果，米粒在小卷旁邊小聲感慨：“小卷姐，咱紀哥這就叫演技炸裂吧？”

    小卷小聲嘀咕：“這叫變態(tài)演變態(tài)，適得其所。”

    紀恒耳朵好，馬上聽見了，回過頭盯著小卷。

    小卷不甘示弱地回瞪他，“不是嗎？變態(tài)才能把變態(tài)的心理揣摩得那么好，有本事一句話證明你不是變態(tài)?！?/br>
    紀恒想都沒想，吩咐李天，“去，把我剛才扔的煙頭找出來，護林防火，人人有責(zé)。”

    第8章

    一圈的人都笑了。

    李天真的找煙頭去了。紀恒回過頭，對韓子奇說：“小卷的戲先往后放一放，我要幫她過一遍，不能由著她隨便胡演?！?/br>
    韓子奇很欣慰：“有你教，我放心多了?！?/br>
    紀恒壓低聲音問：“付小音的戲當(dāng)初減了不少，我現(xiàn)在想，能不能全部重新加回來？”

    韓子奇要瘋了。

    “紀恒，開始的時候是你堅持要把對手戲全都刪了，現(xiàn)在你又要補回來？”韓子奇回頭看了小卷一眼，也壓低聲音，“你這也太看人下菜碟了吧？”

    紀恒淡淡答：“還真不是。小卷肯定不會跟我搗鬼，把戲加回來，劇情更合理?！?/br>
    韓子奇同意，“其實我也贊同補起來，補了之后劇情線更完整，更厚實，要補拍的也不算太多，結(jié)局那里要動一下，我一會兒跟編劇重新捋一遍……”

    金主爸爸想補戲，又能讓片子更完美，韓子奇當(dāng)然沒意見，抓過紙筆，開始和紀恒探討可能性。

    話是這么說，韓子奇還是有點不放心。

    “紀恒，我知道你當(dāng)然不會有問題，可是小卷沒什么經(jīng)驗，又那么喜歡你，你們兩個的對手戲都是強對抗的戲，就算有你帶著，我也沒把握她能不能演得出來……”

    紀恒牽牽嘴角，“你放心，就算不用我?guī)?，她也絕對能演出那種隨時想殺了我的感覺?！?/br>
    小卷的戲壓后了，下午要拍別人的戲，紀恒帶著小卷先回劇組的住處。

    劇組暫時住在附近的小旅館里。

    旅館是幾十年前建的小樓，走廊又黑又窄，墻上到處是一道道返潮的水印。

    紀恒和小卷因為詛咒的關(guān)系，晚上不能分開，劇組雖然象征性地給小卷和米粒安排了一間房，小卷其實還是和紀恒住在一起，在走廊的最里面一間。

    打開房門，看到是兩張單人床，小卷先松了一口氣。

    李天和米粒幫他倆放好箱子就走了，紀恒看了一圈，沒說什么，小卷也跟著東張西望，順手打開衣櫥門。

    一只巨大的蟑螂嗖地一下從里面飛出來，好像一架小型轟炸機一樣，呼嘯著從小卷的肩膀上一掠而過。

    小卷零點一秒都沒用，就瞬移到了床上。

    站在床上，小卷膽戰(zhàn)心驚地到處尋覓剛剛那只蟲蟲的蹤跡。

    紀恒看了一眼高高地站在床上的小卷：“你真有意思，刀山火海都不怕，怕一只蟑螂。你們鳥不是吃蟲子的嗎？”

    “你開什么玩笑？”小卷驚魂未定，“那玩意你吃給我看看？”

    紀恒已經(jīng)找到蟑螂了，把窗一推，那只趴在玻璃上的蟲蟲立刻飛向了外面的廣闊天地。

    “青鸞公主殿下，你的天敵飛走了，下來吧?！?/br>
    紀恒關(guān)好窗。

    小卷小心翼翼地跳下床，好像下面是蟲子窩。

    紀恒臉上似笑非笑，“這種條件你還嫌棄？至少有屋子住，有床睡，我有一次在滇南拍戲，都是住在帳篷里，睡充氣墊子，天天被這么大的螞蟥咬。”

    紀恒比了下手指。

    “咬了撒點鹽，它就掉下來了。一部戲拍下來，瘦了十斤，大概都是給螞蟥獻的血。”

    小卷問：“那時候我也跟著你嗎？”

    “沒有，那時候你還不到二十，詛咒還沒生效，不用跟著我到處跑，”紀恒答，“結(jié)婚后我就沒再接過那種戲了?！?/br>
    小卷隨口問：“為什么？心疼我?。俊?/br>
    紀恒呵了一聲，“想什么呢？因為公司上軌道了，去偏遠的地方拍戲，一次就是幾個月，走不開?！?/br>
    紀恒從包里掏出劇本，“想碰我的檀那珠，就得干活。先看一遍你的戲吧?！?/br>
    兩人坐在床上，一人一本，各看各的。

    小卷看著他翻劇本，忽然發(fā)現(xiàn)他一思索，就會下意識地轉(zhuǎn)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戒指也很奇怪，是個淺粉色的塑料圈，敞著口，普普通通，怎么看都像幼兒園小姑娘玩的玩具。

    他的手手指修長，指節(jié)明晰，雖然好看，卻實打?qū)嵤悄腥说氖?，戴著這個，未免有點奇怪。

    而且一個莫明的念頭跑進小卷的腦海：那根手指上，戴的應(yīng)該是婚戒吧？

    小卷和紀恒是隱婚，小卷的手指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紀恒卻一直戴著個塑料圈，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小卷指一指粉戒指。

    紀恒下意識地又轉(zhuǎn)了轉(zhuǎn)戒指，冷淡地答：“不用你管?！?/br>
    不管就不管，誰高興管。

    午后的陽光灑進來，屋子里很安靜，小卷靠著枕頭，心不在焉地翻著劇本，時不時瞄一眼紀恒的行李箱。

    他的三個行李箱排成一排，整整齊齊地靠墻站著。

    其中某一個里面，就裝著吃了就能讓人回家的寶貝檀那珠。

    小卷瞄著箱子，想著回家，惦記著家里的爹娘和哥哥jiejie們，還有無數(shù)好吃的，漸漸地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外面走廊里一陣說話的聲音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