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誠抱著“既然白天都放松過”的心情，決定徹底給自己一個短暫假期。

    他如今住的屋子里有一個很大的按摩浴缸，是從前裝修時設計師的主意。

    關誠那會兒只負責掏錢，唯一一次對房屋設計上心，還是在看他和商羽要一起住的那間屋時。

    如今時過境遷，商羽和他無關了，關誠則難得有了心情，決心嘗試一下浴缸的效果。

    他放了一缸完美的熱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赤霞珠酒。酒香濃郁，關誠的身體完全浸在水中，渾身放松，享受按摩。

    的確有些舒服過頭了。

    他昏昏欲睡，思緒緩慢而混沌，以至于手指往下滑太多，再度點開了和商羽的那個對話框。

    解約、新專輯……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關誠客觀上知道，自己不應該再關注對方。但白日既然聽周齊鈺說起，如今，再看到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好奇。

    他告誡自己：對，只有好奇了。

    然后，關誠點開了商羽這個賬號的朋友圈。

    他其實做好了里面什么也沒有的心理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有很多內(nèi)容。

    商羽好像把這個朋友圈當做一個樹洞，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地什么都往里面發(fā)。

    關誠短暫地考慮了下，覺得這樣一來，會不會有人截了他的朋友圈去賣。但再往下，他察覺到一絲端倪。

    這些朋友圈的內(nèi)容，是從十月上旬開始的。

    也就是他和商羽鬧得最難看、說出“百分之二百”之后。

    再往前翻，只有很普通的內(nèi)容。偶爾分享一首歌，每逢重大節(jié)日說一句“節(jié)日快樂”，生日時額外發(fā)一條和蛋糕的合影，再在評論區(qū)統(tǒng)一感謝“謝謝大家的祝福”。

    一年到頭發(fā)不了二十條。

    不像現(xiàn)在，一天都能有七八條。早餐午餐，新工作室辦公區(qū)的照片，天上鯨魚形狀的云朵。

    關誠還看到一小段視頻。他沒有點開，只有自動顯示的圖。背景是練習室，想來是商羽在為了新專輯MV的拍攝練習舞蹈。

    此外，也有商羽自己的照片。

    商羽是歌手，是明星，但在這個朋友圈里，他又只是一個普通人。會簡單地抱怨一句，說最近大概是太忙，太擔心新專輯能否成功，以至于內(nèi)分泌失調(diào)，下巴邊緣長了一顆痘痘，碰上去很疼。

    話雖這么說，但配圖依然是一張帥氣的照片。

    關誠看了一會兒，心里冒出一個非常清晰的念頭。

    他沒有刻意去想，只是自然而然地知道，這些東西，是發(fā)給他看的。

    如果他們沒有分手，那所有的內(nèi)容，不會在朋友圈，而是會在商羽和他的聊天框中。更有甚者，商羽會抱著他的腰，一邊親他，一邊黏黏糊糊地說著這些話。

    從前話少，如今卻驟然話多。

    既然不能和關誠相見，甚至連發(fā)條消息、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拉黑都不敢，商羽的所有心思，就都只能這樣表達出來。

    他從前只會拍一張電線桿上的鳥，連難得一張自拍都是關誠和他的粉絲共享。

    關誠那會兒自我安慰，說商羽對自己說的話畢竟更多一點?，F(xiàn)在想想，自己都覺得當時的心境可笑。

    現(xiàn)在，商羽卻要絮絮叨叨，說天冷了，品牌送來了新衣服，自己試了一遍，找出一件穿著最顯氣質(zhì)的。下面還要額外問一句，不知道關哥會不會喜歡。

    要是喜歡當然很好，他可以多拍其他角度給關哥看。如果不喜歡也無所謂，他可以再試試其他款式，總歸為悅己者容，不會覺得麻煩。

    關誠看著這些話，心底確有波瀾。

    但看了一會兒，他又想到那天商羽離開辦公室時的眼神。

    這讓關誠有點無奈。

    他坐起來，把空了的酒杯放在一邊。身上熱融融的，渾身骨頭都像是被按摩了一遍。如果不是這個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在浴缸里睡著太危險，關誠覺得，自己恐怕要這么閉著眼睛，不管不顧地躺下去。

    他起身，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拖鞋踩在瓷磚上，帶著一點水聲。浴室里起先還有白茫茫的霧氣，后面又逐漸散了。

    這時候，商羽剛剛拿到報警回執(zhí)。

    助理掃描回執(zhí)、準備和工作室的聲明一起上傳的時候，商羽還帶著點自嘲的心情，想，自己恐怕是整個娛樂圈發(fā)這樣一份回執(zhí)最多的藝人。如果哪天海城警方要找一個形象代言人，自己大約會排在所有選項的榜首。

    長夜漫漫，他努力讓自己心態(tài)平穩(wěn)一些。

    公關寫完聲明之后，又開始抓緊時間整理輿論風向。商羽作為歌手的國民度很高，不單單是依靠粉絲。拿《南柯一夢》來說，一半銷量是粉絲貢獻，另一半則是真正“路人”。這兩者相加，組成了一個在當今樂壇堪稱可怕的數(shù)字。

    這在從前，是值得夸贊、吹噓的事情，但在如今，成了一把雙刃劍。

    粉絲大量涌入工作室微博，要求維權。廣場上有人開始分析，說這可能是商羽獨立門戶之后的一次炒作。這樣的言論被粉絲察覺，兩方掀起一場罵戰(zhàn)。

    普通網(wǎng)友的逆反情緒開始高漲，有人在被粉絲罵過之后，直接充當了網(wǎng)盤資源的傳播下一棒。

    粉絲們更加生氣，開始打卡舉報網(wǎng)友微博。

    公關將這些內(nèi)容一律標記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