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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越捏著自己的手,無意識的捏出一道紅印,輕聲問。 “送到哪兒了?” “福利院。” 凌程沉默了一下說。 “不算是送走,阿遠又不是孤兒,福利院不可能收,她就只是把阿遠放在了那里,自己回來了?!?/br> “阿遠幾乎沒怎么離開過家,沒有錢也不認路,我不能理解,就跟我媽吵了一架,最后問出了地方,跑去找了阿遠?!?/br> 凌程頓了一下,笑了笑說。 “就是學(xué)校對面的福利院?!?/br> 華越驀地抬頭看向他。 所以那天晚上聽到他們議論福利院的小孩,他想到的不是芊芊,而是阿遠… 被親生母親拋棄過的,有先天疾病的孩子…… “阿遠那天被嚇到了,病了很久,我媽之后可能想過彌補,但阿遠看到她就會哭,我也不想讓她再靠近阿遠……” 大概他們的生活就從那時候起,不可逆轉(zhuǎn)的發(fā)生了變化。 那樣的日子沒有持續(xù)多久,母親就因為愧疚自責(zé)逐漸崩潰,有一天突然不告而別,什么都沒有留下。 阿遠從那次生病之后,身體變得更羸弱,在學(xué)校里,也時常受到同學(xué)排擠,凌程跟人打架的習(xí)慣也是那個時候養(yǎng)出來的。 他要保護阿遠,他們的生命里也只有彼此可以依靠了。 也是那時候起,阿遠變得越來越膽小,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但他對著凌程的時候,總還是幼年的樣子,肆無忌憚的笑鬧,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阿遠喜歡唱歌,凌程就去學(xué)了吉他,回來再教給他,他學(xué)的很快,歌唱的也很好聽,有時候還會在凌程面前嘚瑟一下,直到被凌程彈了額頭,又扁著嘴控訴凌程是個暴力狂。 家里雖然沒有父母,但姜澤勇總會帶著姜齊來看他們,那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阿遠要更喜歡姜齊一點,姜齊也總會來找阿遠玩,給他帶一些沒見過的玩具,或是故事書,阿遠甚至把家里的鑰匙給了姜齊一把。 那時候父親依舊忙著工作,把虧損的公司一點一點的恢復(fù)生機,做強做大,但卻比之前更忙,忙到…… 連阿遠的葬禮都沒有回來參加。 “阿遠是為什么……” 華越低聲的問了一句,沒問到最后,就啞了聲音。 “我不清楚?!?/br> 凌程抹了一下墓碑上看不見的灰塵,捻著手指說。 “他那段時間不知道是從哪兒聽到了小王子的故事,纏著讓我給他買書看,我去買書那天,在書店接到了姜總的電話,說阿遠在家里暈倒了,讓我趕緊回去?!?/br> 華越想到了什么,猛的扭頭看著他,張了張嘴,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凌程笑了一下,不在意的嗯了一聲。 “就像那天你給我打電話那樣?!?/br> 華越的心都被他這句話揪了起來,湊到他身邊坐著,眼眶又不受控的紅了一圈。 “對不起,我不知道……” “別哭啊?!?/br> 凌程玩笑的捏了捏他的臉。 “你怎么這么愛往自己身上攬責(zé)任,那次是你救了芊芊,你有什么好對不起的?知道了又怎樣?知道了就不管她了么?” “不是…我就是……” 華越小聲的說。 “就是有點難受……” “都過去了?!?/br> 后面的話,凌程沒再說出口。 他回去的時候,阿遠被抬上救護車。他安慰著阿遠,也安慰著自己,不會有事的,會好起來的。 但還沒有到醫(yī)院,阿遠就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從那之后,這個場景就變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他自責(zé)過也懊悔過,他要是在家就好了,他要是一直陪著阿遠就好了。 但沒有這個后悔的機會。 凌程輕出了口氣。 所以看到芊芊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他簡直有種輪回重演的感覺,所以他害怕,害怕再經(jīng)歷一次。 “那你是怎么認識芊芊的啊?你們一直都是鄰居?” 華越問了一句。 “不是,我是在阿遠走了之后才認識的芊芊。” 凌程解釋說。 “哦,我就說……” 如果他們當(dāng)初就認識喬婉欣,或許會改變許多,喬姨太溫柔了,一定會照顧好阿遠,那樣的話,大概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了。 “你不是問過我留沒留過級么?!?/br> 凌程像是打開了話匣,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華越。 “阿遠走的那年我上初三,但那時候我實在沒什么心情去上學(xué),姜叔就幫我辦了休學(xué)。” “我那時候也不喜歡回家,回家就會想起阿遠,就沒什么目的的在大街上走,有一次就在街上碰到了發(fā)病的芊芊?!?/br> “那時候阿遠剛走沒多久,我可能下意識就把她當(dāng)成了阿遠,拼命的找人幫忙,好在最后芊芊沒什么事,那次之后,我就搬到現(xiàn)在的住處,房租一開始是姜叔幫我交的。” “喬姨知道這些事,對我一直很好,后來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就去當(dāng)了駐唱,叫了阿遠的名字,又上了學(xué),姜總大概多少也有點愧疚,就來當(dāng)了老師,成了班主任?!?/br> 凌程說完笑了笑。 “我的人生簡史差不多就這樣了?!?/br> “那你很勇敢啊?!?/br> 華越靠著他的肩感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