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您挨黃土地刷新成績呢？”

    要說還是工作人員見多識廣。柜臺里的姑娘看來者十萬火急，趕緊抬手比劃：“那邊！廁所在那邊！”

    “不是，我找，找人！”徐明海雙手撐住柜臺，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下午有，有個人來過您這兒，我……”

    旁邊的顧客聽了又開始裹亂：“這是肯德基，一天到晚不凈有人來嗎？你要找人去派出所啊！”

    “不好意思各位，我真有急事兒……”徐明海雙手抱拳，給大家伙賠不是。

    “老子吃飯還他媽的是急事兒呢！”其中一個漢子踮起腳來，手指著徐明海的鼻子，“把我餓出個好歹來，你負(fù)責(zé)??？快滾！”

    對方這話效果驚人，瞬間讓徐老板重返年輕氣盛的16歲。他以迅雷之勢一把薅住對方圓滾滾的手指頭，毫不留情就往下撅。

    “cao你大爺，”徐明海的眼睛簡直要滴出血來，“再逼逼，信不信我今兒就讓你丫當(dāng)個餓死鬼？”

    “啊啊啊，疼！”

    姑娘一看說話間就干起架來，急忙扯著脖子用海豚音飆了聲“店長！”隨后，就從后廚跑出來個打領(lǐng)帶的小伙子。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兒！內(nèi)什么，大家都是中國人！”

    店長強(qiáng)行上價值，然后把看上去要殺人的帥哥拉去一旁。那個漢子這會兒也知道自己出門沒看黃歷惹著了瘟神，于是揣起差點折了的手指頭，不再唧唧歪歪。

    “先生，您先冷靜一下。”店長急忙安撫徐明海，“有什么事跟我說，這兒我負(fù)責(zé)?！?/br>
    徐明海急忙掏出手機(jī)，指著屏幕里模糊的人影解釋說：“哥們兒，這是我弟弟。丟了好多年了。下午的時候被別人拍到在您這兒來著。您幫幫忙，讓我看眼監(jiān)控行嗎？”

    店長先是仔細(xì)看了看照片，確定背景是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然后便嘗試用理智的方式和對方交流：“不是我不幫您這個忙。現(xiàn)在規(guī)定查監(jiān)控必須得報110。有民警的批準(zhǔn)我才能給您調(diào)。而且，就算調(diào)出來一看真是您弟弟，那咱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哪兒啊？”

    “我明白，哥們兒，但好歹先讓我瞅一眼，就一眼！”徐明海使勁拽著對方的胳膊，就像抓著根救命稻草，“瞅一眼我心里就踏實了?！?/br>
    “那您就只能報警了，”店長無奈攤手，“我是真想給您開這個后門兒，可最近不是趕上奧運(yùn)嗎？什么都特嚴(yán)。我真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您也不忍心看我失業(yè)吧？”

    “報警……”徐明海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報警的話，他們?nèi)藖淼每靻?？?/br>
    “難說，而且您這個理由……我個人覺得不是特別充分。”店長說大實話，“您弟弟看著又不是未成年人。所以人家到底能不能出這個警，咱得打個問號?！?/br>
    徐明海聽了只想一猛子扎進(jìn)炸薯條的油鍋里。辦點事兒怎么就他媽的這么難?。?！

    “或者，您不說您弟弟丟了嗎？那當(dāng)年肯定報警了吧？要不你試試聯(lián)系下管片兒的警察，讓他們來過一趟。只要是穿制服戴警帽兒的我都認(rèn)！”店長給他出主意。

    這話簡直讓徐明海醍醐灌頂。他立刻抄起手機(jī)給小七叔撥了過去。對方如今在西城區(qū)廠橋刑警隊當(dāng)副手，這么多年跟自己一直沒斷了聯(lián)系。

    小七那邊接通后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就從家開車來到肯德基。亮過證件，店長趕緊將倆人帶到辦公室，然后就開始倒下午的監(jiān)控。

    “剛才聽你說果子回來了，嚇我一跳！”小七這時才騰出有功夫問徐明海，“你又說你當(dāng)時也在，那怎么沒看見？”

    徐明海抽自己的心都有。他哭喪著臉：“叔兒，別提了，我瞎唄。要不是我一朋友吃飽了撐的拍了張照片，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果子在北京呢。”

    說著徐明海把手機(jī)遞給對方。小七一看，倒吸一口涼氣，不停拿手機(jī)的放大鏡功能點那張照片：“小海，不是……你到底是怎么認(rèn)出這是果子的?。课覔嗡懒四芸闯鍪莻€男的?！?/br>
    “一定是！肯定是！百分百是！不是我把這桌子吃嘍！””徐明海急赤白臉。

    “內(nèi)什么，您等會兒再吃，”店長這時候開口，“下午的監(jiān)控都在這兒了，我按您照片上的時間往前倒了一個小時。您二位過來看看?！?/br>
    只見電腦熒幕上同時播放著九個小小的分格畫面，徐明海兩只眼睛不夠使，恨不得把臉貼上去。當(dāng)看到13:49分的時候，他嗷地一聲大喊：“停！”嚇得店長和小七同時一抖，前者趕緊點了下鼠標(biāo)。

    對著門口處的鏡頭成功捕捉到一個人。他個子很高，身材清瘦而挺拔，穿著淡藍(lán)色的襯衫，下身是深色的休閑褲。

    “哥們兒……能，能給放大點兒嗎？”徐明海哆哆嗦嗦地問。

    店長趕緊把1號機(jī)的圖像切成主畫面。

    時隔十一年，徐明海終于清晰地看到了秋實。

    他的果子大了。少年時的毛躁被年歲撫平，英俊穩(wěn)重得恰如其分。有了成熟男人的韻味和氣質(zhì)。徐明海透過熒幕，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他甚至能在對方?jīng)]什么表情的臉上辨認(rèn)出這些年全部的哭泣和歡笑、快樂和傷悲、以及對家鄉(xiāng)的隱秘渴望。

    他的果子回來了。此時此刻就在北京，兩個人呼吸著同一座城市里的空氣。

    可看得久了，徐明海漸漸對眼前的畫面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懷疑。他心里開始沒著沒落，只好扭頭求助于一旁的小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