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銘以為趙單識要開口的時候，老爺子先說了一句，“今天難得大家都在，我年紀(jì)大了，說不好哪天就不在了，有些事要跟你們交代?！?/br>
    趙單識還沒想好怎么起頭，一聽老爺子這話，頓時慌了，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爺爺，您說什么呢？”

    老爺子拍拍他手臂，“別緊張，先說清楚了也好，省得到時候還得扯來扯去。”

    老爺子環(huán)視周圍一圈人，“我東西不多，就這么幾間老屋子和一點錢，也沒什么可以給你們留的。你們戶口都不在這里，估計我去了之后，家里的田還要被收回去，這個就不說了?！?/br>
    “真正能給你們留的也就是這座老屋跟一些雜物?！崩蠣斪訃@口氣，“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br>
    趙家人沉默。

    老爺子道：“以前我手腳還利落的時候，大多上山砍柴背木，種田養(yǎng)活自己，這兩年老了，多虧蘊蘊養(yǎng)著我，我就這么想吧，現(xiàn)在我跟他吃，以后留下來的東西也全部給他。這一點你們看行不行，要是你們沒意見的話，待會我叫村長過來做個見證，就這么說好了?！?/br>
    老爺子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了，誰能說不行？

    趙家銘道：“我們這幾年在外面打拼，確實有些冷落了您。這樣吧，我叫琢薪一起回來，一邊照顧您，一邊也幫琢蘊一把。”

    老爺子擺擺手，“這話就算了。在我跟前誰也別糊弄誰，蘊蘊闖出來的產(chǎn)業(yè)，哪有叫琢薪過來插一腳的道理，當(dāng)初他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你在老子也沒給個錢，或者出個人支持一下?！?/br>
    趙家銘沉默了一下，然后道：“這不是兄弟兩人總要互相扶持，琢薪他也不容易，快三十的人了，出去外面打工，被人呼來喝去?！?/br>
    老爺子不客氣，“他沒本事，也不是蘊蘊害的。別說三十好幾了，蘊蘊十八就被你們趕了出來，一個人又要打工，又要上學(xué)，一樣不容易。”

    趙家銘艱難開口，“是我以前不經(jīng)事，想得不夠周到，讓他受苦了。琢蘊，你來說吧，產(chǎn)業(yè)是你的，這話得問你，你樂不樂意讓你哥來幫你一把，也不說別的，就當(dāng)普通員工過來幫你干活就行?！?/br>
    趙單識看過去，他哥看起來比以前老得多，原本還算英俊的臉上蒙上一層疲憊，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趙單識心里不是滋味，不知為自己還是為兄長，他頓了一下，開口，“爸，這產(chǎn)業(yè)不是我的，是黎憑的，我剛畢業(yè)沒幾年，手里沒什么錢，家里的投資全都由他出，我說了不算數(shù)。”

    趙家銘臉漲紅了，“你們兩個誰跟誰，他的錢跟你的錢有什么區(qū)別？”

    趙單識艱難一笑，輕輕說道：“要是真沒區(qū)別，您當(dāng)年就不會趕我出門了?！?/br>
    一院子人坐在這里，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趙家銘沒好氣問：“請別人可以，請你哥就不行??？”

    黎憑想說話，趙單識在桌子下面，伸手握住他的手，沒讓他開口。

    趙單識搖頭，“不是說不行，只是不合適，您看看我這里的人，除了種田的工人之外，最差都是名牌大學(xué)本科畢業(yè)?！?/br>
    趙家銘不說話了，一張臉拉得老長。

    趙單識也沒說話。

    一家人沉默地坐了會，趙單識道：“爸，我們還有事，先去忙了?！?/br>
    黎憑抬頭看他們一家人一眼到底還沒有插話進(jìn)去，這件事談到這里就算完了，誰也沒有再開口。

    兜兜還沒來得及叫一聲爺爺奶奶伯伯伯母，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直到趙單識抱著兜兜和黎憑往里走的時候，兜兜越過他的肩頭，看上這一桌子陌生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還帶著好奇。

    趙單識不經(jīng)意間回頭看了一眼，心里五味陳雜。

    晚上，趙琢薪私下過來找趙單識喝酒，兄弟兩個沒在大院里，而是開車出去縣城里吃宵夜。

    酒過三巡，趙琢薪長長吁了口氣，說：“蘊蘊，我真羨慕你?！?/br>
    趙單識笑了一下，“哥你羨慕我什么？我這日子過得一塌糊涂，還背著一堆債呢?！?/br>
    趙琢薪自嘲一笑，“不能這么說，你現(xiàn)在是成功人士了，走到哪里都有排面。哪像我？就這么掙那么點死工資，還要養(yǎng)三個孩子，日子過得難啊。”

    趙單識慢慢開口：“你不是跟著爸媽生活么？爸媽的退休工資加上你們兩口子的工資，應(yīng)該不算太難吧？”

    趙琢薪?jīng)]想到他會說這個，當(dāng)即愣了一下。

    趙單識自顧道：“哥，你應(yīng)該也聽說過我這邊的情況了，嗯，黎憑他爸媽有錢，他自己本身也不錯，我們，我們現(xiàn)在這攤子看起來賺得多，其實現(xiàn)在也還是處于一個發(fā)展階段，工程那么多，還有無數(shù)款項要結(jié)清，真算下來這幾年也沒什么盈余?！?/br>
    “爸媽那邊的東西我也不會要，養(yǎng)老我會幫著養(yǎng)，其他的就算了吧，我十八歲就出來了，心里說不怨恨那是假的，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也沒什么好說，事情就這樣?！?/br>
    趙琢薪?jīng)]想到他會說的這么絕，當(dāng)即震驚地看著他。

    趙單識抹了把臉，“我們兩個都喝了酒，等會兒我叫徒弟來接你，哥，我先回去了。”

    趙琢薪看著他，趙單識站起來，老板結(jié)了賬，然后往街角停著的那輛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