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gmo有一試和二試兩部分，分成兩天考完，每次試四道大題，限時四小時。要是分配一下的話，一道題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思考并且解答。

    考過試的學(xué)生都知道，在考場上注意力極度集中的時候，姿勢通常是不會變動的。

    往往一個作文或者一道大題奮筆疾書下來，一抬胳膊才會恍然驚覺自己的姿勢繃得太久了，肌rou生疼。

    在考場上全神貫注地坐上四個小時，中途有人甚至連廁所都想不起來上，稍微代入一下，就能感覺到那是個什么滋味。

    “可能就是因為咱們女生體質(zhì)太弱，所以要引入健美cao這個因素，好讓我們有機會鍛煉一下？”h省的另一個姑娘邱靈松不確定地猜測道。

    她足足有一米七八那么高，放在女生里是鶴立雞群的個子，半袖下露出的胳膊肌rou緊實——“我是校女籃隊的?！弊晕医榻B時她這么說。

    有這樣的身材和體力，想必邱靈松在訓(xùn)練時不會太辛苦。

    “但對于不常運動的人來說，突然每天加了兩小時的運動量，是很不友好的事吧?！比~千盈搖搖頭，“太過形式主義了?！?/br>
    “對啊對??！”晏可佳找到同病相憐的戰(zhàn)友一般亮起了眼睛，“想要復(fù)習(xí)卻復(fù)習(xí)不好，想要休息也沒休息成，關(guān)鍵是它還非要穿插在兩場考試中間。最后還要搞一個比賽——就像是小時候你爸媽把你提到客廳里，讓你給叔叔阿姨表演一樣。唉，好煩，我真的不喜歡跳健美cao?。　?/br>
    “那就……”

    “那就不跳?！?/br>
    葉千盈的聲音和另一個女生一起響起，她及時收聲，轉(zhuǎn)頭看向那道聲音的方向，發(fā)現(xiàn)竟然是諸夢。

    “那就不跳?！敝T夢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話，從表情上看，她完全是認(rèn)真的。

    “可是組委會不是規(guī)定……”

    “我就不跳?！敝T夢非常堅決地說：“我是來數(shù)學(xué)考試的，不是來參加這些花邊活動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在學(xué)校培訓(xùn)的時候，我就不跳?！?/br>
    她們帝都a中作為近三年的主辦方之一，可以單獨編組一支隊伍而不占用帝都本省的名額。

    在來參加這次比賽之前，帝都a中為她們?nèi)齻€單獨做了七天的培訓(xùn)，每一天的時間表都嚴(yán)格按照這次比賽的時間表執(zhí)行，除了上午的一場考試之外，下午還有舞蹈老師來教她們健美cao。

    不過諸夢一直不跳。

    老師很不滿意，但也拿她沒有辦法——帝都a中的隊伍里另外兩個女生都能換，只有諸夢不能換，因為只有她是門面人物。

    就像是她自己說得那樣，cgmo的核心本質(zhì)是數(shù)學(xué)考試，學(xué)?？偛荒芤驗橐粋€健美cao就把王牌扣掉，自廢武功吧。

    最后學(xué)校老師沒辦法，只好默認(rèn)她不參與的行為，打算在比賽的時候讓校醫(yī)給她開個病例之類的，解釋一下為什么她不配合集體行動。

    在聽完她的自述以后，就連葉千盈都要承認(rèn)，這個妹子是真的剛。

    “真好，我也想……”晏可佳喃喃自語道。

    “那就一起不跳啊，有什么大不了?！敝T夢平平淡淡地說道：“在學(xué)校做課間cao我沒話說，但安排在數(shù)學(xué)競賽里我就是有意見，為什么只有女生被區(qū)別？我就是不服這個設(shè)置?！?/br>
    晏可佳的眼神中露出明顯的遲疑來，她的表情里一時寫著猶豫，一時又寫著心動，甚至還抬頭看了個子高高的邱靈松一眼，像是希望能給她一個主意。

    但在她下定決心之前，有一個聲音卻更堅決地響起。

    “我倒是覺得，要跳?！?/br>
    大家很驚訝的發(fā)現(xiàn)，說這話的人竟然是葉千盈。

    怎么會是葉千盈呢？她明明是第一個提出競賽中歧視話題的女生，也是第一個表達了對健美cao這個安排不滿的人啊。

    “我也不想跳，但搞事要按基本法嘛。”說到“搞事”兩個字的時候，葉千盈狡黠地笑了一下。

    “可佳知道健美cao比賽的規(guī)則吧？各省隊要自行決定聯(lián)誼對象，四五支省隊合并為一支大隊，各大隊參加比賽。

    如果我們都不跳，老師拿我們沒辦法，最大的結(jié)果就是把我們編成一支大隊——這次參賽隊伍一共有38支，夠編成七八支隊伍了。就是沒有了我們，健美cao比賽還依舊會進行下去?！?/br>
    “已知條件：1.我們不可能說服所有女生都不參加這個活動。

    2.但如果我們不抗議，我們的意見就永遠(yuǎn)不會有人注意到。

    3.和教健美cao的老師抗議沒用，她是舞蹈老師，并不是數(shù)學(xué)組委會的人。

    4.如果抗議得太早，在形成團體之前，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鎮(zhèn)壓?！?/br>
    隨著葉千盈有條不紊的敘述，原本沒想這么多的女生們，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恍然和驚異。沐浴在四個女生的眼神里，葉千盈舉起了一只手指。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更有策略一點……做一點或許會讓這個比賽消失的事？”

    即使不能做到，她們也做過了嘗試，不會后悔啊。

    ……

    五顆腦袋湊在一起，隨著葉千盈的聲音起落，幾個女生的小聲嘀咕和商量，大家臉上都染上了恍然和興奮的神色。

    按照這個做法來……比直接從一開始就退出比賽要好得多啊。

    諸夢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是這樣……我可以配合?！?/br>
    “我們d省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比~千盈攤了攤手，“我們本來就在尋找志同道合的省隊……”沒想到還沒開始找呢，在海王室友的幫助下，魚群竟然就已經(jīng)自己跳網(wǎng)了！

    “嗯，y省，d省，h省，還有帝都a中，那就我們四個省暫定一支隊伍好了?！标炭杉蜒凵癜l(fā)亮，興致勃勃地一錘定音。

    作為h省的隊員，邱靈松也不反對：“還挺有意思的?！?/br>
    “那就讓我來幫忙說服剩余的那些隊員吧，請大家相信我的說服能力呀?！闭勗娔Σ[瞇地彎起了眼睛，“這么叛逆的機會，都會想要嘗試一次吧?！?/br>
    房間里有三個人都表了態(tài)，至于葉千盈和諸夢，她們二人對視一眼，兩張不甚相似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神情如出一轍的微笑。

    那笑容自信而驕傲，帶著對自己能力穩(wěn)cao勝券的篤定。

    ——這畢竟是個全國性的競賽，這個不和諧的小插曲多半會被一筆帶過，但也有很小的可能，參與者會被主辦方處罰。

    既然計劃是葉千盈提出來的，她就要對愿意參加的每一個女生負(fù)責(zé)。

    所以葉千盈一開始就和諸夢碰面，想要探探她的口風(fēng)。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她算一個，諸夢算一個。

    至于什么算是高個子……金牌滿分算不算？

    談詩凝、邱靈松以及晏可佳手牽手地出了標(biāo)間房門，帶著一點搞事的忐忑和興奮去做說客。

    屋里一時只留下了諸夢與葉千盈。

    葉千盈故意問：“滿分難不難拿？”

    諸夢淡淡道：“做對八道題的事，你拿不滿分嗎？”

    聽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回答，葉千盈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拿起床上散落的小零食，做舉杯狀，輕輕地一碰諸夢的手。

    諸夢有些不解地看了回來。

    “有什么拿不滿的？”葉千盈偏頭一笑，低聲和她說了一句什么。

    聽到那句話，諸夢的眼睛緩緩亮了起來。

    ——————————

    cgmo的開幕式在早晨八點開始。

    開幕式的前的動員演講由帝都a中的女校長親自演說。

    由于諸夢之前同葉千盈表示過對這位新任女校長的認(rèn)可，葉千盈難免對她的演講多留了幾分心。

    “無論在我們?nèi)A國本土，還是海外，數(shù)學(xué)奧林匹克的競賽里一向男多女少。這是女子的腦力、算力、邏輯能力和空間能力要弱于男子嗎？對于這種說法，在座的各位都應(yīng)該如此以為。

    cgmo的舉辦，不是因為我們認(rèn)為男女之間在智力上先天有異，而是為了鼓勵更多的女生可以踏上學(xué)習(xí)數(shù)學(xué)的路途來，是為了更多的女生可以少受外界的干擾，減少旁人對于女生參加競賽的阻撓。在華國創(chuàng)辦了cgmo比賽后，y、f、m等多個國家紛紛效仿，這一次，是我們先于其他國家一步……

    ……

    在座的女同學(xué)們，舉辦cgmo來鼓勵學(xué)習(xí)數(shù)學(xué)，不是為了讓你成為更優(yōu)秀的母親，而是為了讓你們更具有科學(xué)的精神；不是為了讓你成為兄弟們更優(yōu)秀的姐妹，而是為了你們可成為后繼者的榜樣，為她們點一束光；不是為了讓你成為更優(yōu)秀的女兒，而是為了我們的國家，能有倍出的人才、能由你們來創(chuàng)造未來?！?/br>
    “在這一屆cgmo比賽里，我們將會視頻連線鄧淑華院士，為大家?guī)黼y忘的一課?！?/br>
    葉千盈：“?。?！”

    她原本就很用心的在聽這個女校長的演講，當(dāng)對方提起了鄧淑華這個名字，她更是無聲地直起了腰。

    四周傳來嘩然之聲，那聲音已經(jīng)被大家特意壓抑過，但依舊帶著無法遮掩的激動。

    鄧淑華，她是華國如今四十余位數(shù)學(xué)院士中，唯一的一位女院士。

    院士?。∫粋€小小的、透明的cgmo比賽，竟然能夠請來院士！

    即使只是視頻連線，能和鄧淑華院士對面這件事，就已經(jīng)夠讓人激動了。

    無論是來參賽的女學(xué)生，還是各省的領(lǐng)隊，此時幾乎都忍不住小聲低語——“鄧淑華嗎？”“是那位鄧淑華院士？”

    女校長停頓了十余秒鐘，給大家留出抒發(fā)自己興奮的時間，才慢悠悠地拍了一下麥克。

    會場重新安靜下來，每個人眼中卻多了一份不一樣的熱切。

    刺客，女校長的寄語聽起來帶著如此真摯的祝愿之意：

    “四天的時間里，愿我們?yōu)檫@場比賽付出的一切努力，可以激勵你們的人生?！?/br>
    ……

    考慮到選手們需要適應(yīng)，第一天并未安排考試。在這一天的日程里，除了上午的開幕式以外，下午唯一的安排就是學(xué)習(xí)健美cao。

    一百多個女生集中在寬闊的體育場里，和a中安排的舞蹈老師學(xué)習(xí)了基本的健美cao動作。

    據(jù)諸夢所說，這個老師就是之前那七天，學(xué)校安排來為隊伍培訓(xùn)的舞蹈老師。

    天知道，在舞蹈老師看到隊伍里的諸夢竟然沒出岔子，也在跟著她乖乖學(xué)習(xí)的時候，連眼神都不自覺飄了一下。

    ——連諸夢都這么有大局觀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學(xué)習(xí)健美cao之余，舞蹈老師也會發(fā)下去手工材料，教她們怎么改造衣服。

    “這一次和之前不一樣，之前比賽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統(tǒng)一的，但這一次不同隊伍可以有不一樣的隊服。你們學(xué)會了怎么改以后，就可以自己在酒店改造了，當(dāng)然也可以讓領(lǐng)隊給你買新的?！?/br>
    沒人注意到，在舞蹈老師說出“不一樣隊服”的時候，葉千盈幾個人悄悄地對視了一眼。

    ……

    開幕式的第二天，考試正式開始。所有考生要從早八點考到中午十二點，今天有四道題目要做，全部都是大題，每題十五分。

    葉千盈和諸夢分在兩個相鄰的教室，在各自進入自己的考場之前，諸夢看著葉千盈，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口吻，語氣里沒有疑問，只有認(rèn)真。

    “滿分？”

    葉千盈也還以一個相當(dāng)堅定的點頭：“當(dāng)然是滿分。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什么嗎？”

    諸夢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她背過身去，走進那間屬于自己的戰(zhàn)場，頭也不回地沖著葉千盈揮了揮手，像宣戰(zhàn)也像鼓勵。

    怎么能不是滿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