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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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本人對于打家劫舍——打鹿丹真君這樣的人的家毫無罪惡感,鳩占鵲巢也非常順手。 她暫時霸占真君府,等著燕霽貓渡過這次詛咒最虛弱的時期。 夕陽西斜,長劍如游龍,呼嘯飛向太虛劍府。 如今魔域之魔和修真界正道以青山關(guān)作為戰(zhàn)場,太虛劍府的英雄兒女們也大都前往青山關(guān)戰(zhàn)場,每一次,只會在宗門內(nèi)留下三名真君防守。 云河帶著蘇非煙回來,一入碧天峰,趕緊請出續(xù)魂燈。 云蘇氏圍著續(xù)魂燈轉(zhuǎn),看見奄奄一息的蘇非煙后大驚:“非煙怎么了?”她的視線轉(zhuǎn)到云河手上,但見云河臉色憔悴,手上還殘留著血跡,更是大驚失色:“你也受傷了?你們碰見魔人了?” 云河現(xiàn)在只想救蘇非煙,憋著嗓子不出聲,掐訣催動續(xù)魂燈。 續(xù)魂燈幽幽飛到蘇非煙旁邊;燈芯一燃,說明蘇非煙的情況能被續(xù)魂燈救起來,如果說燈芯黯淡,則說明續(xù)魂燈也回天乏術(shù)。 眼見著續(xù)魂燈陡然間微光大放,云河才松了一口氣,朝旁邊一坐,豆大的汗珠已經(jīng)干涸在額上。 云蘇氏推了推他:“怎么了?你們碰到魔人了嗎?” “不,不是魔人?!痹坪由硇木闫#潞?,雙手掩在面上。他此刻身心都非常疲憊,云河一向自詡一家之主,云棠今日的舉動,卻像是在他的臉上狠狠抽了幾下,告訴他他治家的失敗。 云河幾乎不想提起此事,就像不想提起他自己的失敗。 云蘇氏見他不答話,急得團團轉(zhuǎn):“你倒是說啊,外面那么危險,你們都帶著一身傷回來,是要急死我?好,你不說的話,我去問道藏真君?!?/br> “回來?!痹坪勇曇糁型钢撊?,“讓我靜靜,我一會兒告訴你?!?/br> 云蘇氏聽云河的話奇怪,不敢像剛才那樣急切,她倒也坐下來,慢悠悠等云河。 過了一會兒,云河才慢慢道:“我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她對我諸多不滿,卻好像忘記了,我是她的父親。她嫌棄我對她嚴(yán)厲,可她難道不想想,若是她乖巧聽話,我難道會不想享受天倫之樂,故意同她作對?這次……這次我原本抱著和好的心態(tài),可是一照面,我就見到非煙瀕死,我如何能不急,我一急,語氣如何能不重?” 云河心中酸楚,涌起深深的無力感。 為什么忽然就走到這一步了? 云蘇氏聽他的話,道:“你碰見云棠了?” 雖然云蘇氏對云棠多有怨懟,但聽見云棠的消息,她也張開耳朵:“她沒給你們一起回宗?” 云河搖搖頭。 正在這時,蘇非煙被續(xù)魂燈的力量所制,云棠這次出劍出得非常巧妙,續(xù)魂燈很輕松把蘇非煙的神智聚攏,但是,她并未完全脫離危險,還得這樣眼睜睜活生生受續(xù)魂燈之痛。 這種痛就像一個人拿著鐵錘,在蘇非煙腦袋里敲,她完全無法忍受,眼淚長流,痛苦地叫了起來。 “非煙!”云蘇氏趕緊走上前,抓住蘇非煙的手。 蘇非煙快要生生咬破自己的嘴唇:“娘,我好疼啊?!?/br> 她疼得滿臉煞白,幾乎要暈厥過去,云蘇氏看她面如薄紙,躺在床上無比纖瘦,心都疼得緊縮:“非煙不疼啊,一會兒就好,疼會兒就過去了。” 云蘇氏軟言好語,無限溫情,蘇非煙聽在耳里,留戀在心里。 她就像迷途的小羊,飽受風(fēng)雨之后,聽到母親的聲音,心底的委屈狂溢:“娘……我不怕疼……”晶瑩的淚珠從蘇非煙眼中滾落下來,“我只怕要和你分開……她……她容不下我,要殺了我。” “誰要殺你,誰敢殺你?”云蘇氏道,“你是娘的女兒,誰敢把我們分開?” 蘇非煙小聲啜泣,咬緊嘴唇,像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云蘇氏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她提聲問云河:“是云棠把非煙傷成這樣?” 云河點點頭,他沒法瞞下去,眾人都看到的事兒。 云蘇氏身子晃了晃,再見到默默受委屈的蘇非煙,更是大怒,咬牙道:“那個蹄子……在哪兒?她回了宗門是吧,她在哪兒,你帶我去找她,她翻了天了對吧?!?/br> 云蘇氏這些時日也有些想云棠,但是她和云河一樣,看見蘇非煙被云棠刺成這樣,又急又氣,便想著找云棠來清楚明白的問責(zé)。 云蘇氏一身怒氣,云河道:“你別去了,她……根本沒回太虛劍府。” 沒回太虛劍府?云蘇氏有些懵,外面那么危險,魔人大肆作亂,云棠不回太虛劍府是想死在外面? 蘇非煙眸光一閃,咬著嘴唇道:“……娘,你別去,你去了還不知她會怎么對你,她還打傷了爹……” 這下,云蘇氏心中真如被重錘了一般。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河的手,這手上的傷,是云棠干的好事? “反了反了!她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就是被她舅舅舅母慣的!”云蘇氏重重跺腳,氣得幾乎要暈厥,踉踉蹌蹌扶住一旁的墻面:“她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出了任何事兒,都別找我們幫忙,讓她嘗嘗那些苦楚,她才知道爹娘算什么……” 云蘇氏說著,眼里的淚陡然掉下來。 她縱然對云棠諸多不滿,也覺得云棠是她親女兒,現(xiàn)在云棠那么不聽話,云蘇氏既是恨她,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蘇非煙看到云蘇氏的眼淚一愣。 她很久沒看到云蘇氏單為云棠哭過了,蘇非煙神魂俱痛,心中也多了絲慌亂。她不想看到云蘇氏為了云棠哭,這會讓她手足無措,有一種自己隨時會被拋棄的感覺。 蘇非煙趕緊道:“云師姐可能不會后悔……她的修為不對勁,也許在外面,反而活得更好。” 她忍著疼,小心翼翼地看著云蘇氏:“她還罵了爹,看樣子真不想回來了,也許,云師姐就喜歡在外邊吧?!?/br> 云蘇氏驀地抓住重點:“她修為不對勁?” 云蘇氏正要詳問如何不對勁時,門外傳來敲門聲,道藏真君粗厚的聲音傳來:“云河真人,本君有要事相商?!?/br> 云河從頹廢中強打起精神,打開門,門口站著嚴(yán)肅的道藏真君,和容色如雪的玄容真君。 玄容真君左臂上打著繃帶,他才從青山關(guān)戰(zhàn)場回來,青山關(guān)戰(zhàn)場的魔人非常厲害,之前大批魔人自爆,得虧玄容真君力挽狂瀾,但他也受了傷,再待下去,恐怕要被魔氣影響,所以暫時回了太虛劍府。 云河道:“道藏真君、玄容真君……二位來有什么事?” 門內(nèi)的蘇非煙聽到玄容真君的名字,驀地一震,師尊……師尊還是來看她了嗎?她就知道,師尊不可能完全不管她。 蘇非煙心潮澎湃之時,云河邀請玄容真君和道藏真君進入房內(nèi)。 玄容真君一眼便看到了房內(nèi)的續(xù)魂燈,他微微凝眉,下意識想走過去,但并未說話。 道藏真君道:“云河,之前你碧天峰冰封了一具魔人尸體,現(xiàn)在我們想用一下,試試云棠的辦法?!?/br> 云河道:“我這就去取?!?/br> 云蘇氏聽見云棠的名字,趕緊走過來,絮絮道:“道藏真君,玄容真君……”她尤其專注地看著玄容真君的俊顏,“真君,云棠她大逆不道,差點刺死了非煙,還刺傷了她爹,這種攻擊同門的行為,我們太虛劍府可不能姑息呀?!?/br> 玄容真君原本聽到云棠的下落,就要去尋她。 但是魔人的事情更緊急,這才被他擱置。 道藏真君看著眼前的婦人,一身虛浮的金丹修為,空長了顏色。他不知該如何說,憑道理來說,云蘇氏以為云棠還是太虛劍府弟子,想要懲罰她,符合門規(guī),可是從心來說,道藏真君只覺得荒謬。 他這一路行來,身邊的那幾十名弟子沒有進言要處置云棠,反而是云河、云蘇氏身為父母,對于處罰云棠這個事兒非常積極。 他們要是真維護門規(guī),之前又如何會犯那樣的錯把云棠逼走? 道藏真君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么,是想維護自己身為父母的尊嚴(yán),還是為了讓云棠聽他們的話? 道藏真君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云棠之前已經(jīng)叛出太虛劍府,按理來說,她應(yīng)該沒把自己當(dāng)太虛劍府弟子?!?/br> 玄容真君也道:“現(xiàn)在不是說此事的時候,我們繼續(xù)談魔人的事?!?/br> 蘇非煙躺在床上,聽到玄容真君現(xiàn)在不追究這件事,一顆心涼了半截。 師尊不過問這件事,就是偏袒云棠吧。 還有道藏真君,她明明都快死在云棠劍下,道藏真君憑什么還對云棠多有欣賞?蘇非煙覺得自己如同成了地上的泥,死了也沒人在意。 她默默流淚,云蘇氏只能抱著她。 玄容真君擔(dān)心青山關(guān)戰(zhàn)場,他把對云棠的想念埋在心底,道:“之前你說的魂魄藏毒是怎么一回事?” 道藏真君把云棠如何發(fā)現(xiàn)魔人魂魄中的黑巖礦毒的事一說,末了嘆道:“如果我們能有類似抽魂的手段,對付魔人就要簡單許多?!?/br> 道藏真君道:“她的抽魂非常厲害,而且,除開抽魂,她碰到魔人,魔人并不會狂化,這么多魔人一朝傾覆,我想,我們只要找對辦法,也一樣可以?!?/br> 道藏真君的話語中掩不住對云棠的欣賞,玄容真君略有慰藉。 他聽到云棠有自保能力,而且活得不錯,心里總算安穩(wěn)些,否則,他真是愧不敢做云棠的師尊,也更別說藏在心底的愛慕。 蘇非煙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聽見道藏真君話中的欣賞,更是涌起自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忍著身體的疼:“真君!師尊!” 道藏真君和玄容真君的注意力被蘇非煙引過去,蘇非煙眉宇間籠著愁緒:“真君,我忽然想到一個事情。云棠師姐在宗門內(nèi)是什么修為,她后面離開太虛劍府,按理來說,修為不該進步得如此神速?!?/br> 蘇非煙猶豫道:“……而且,她怎么那么巧,出現(xiàn)在密林之中,還恰好……給我們送上了解決魔人的線索。” 蘇非煙的話滿帶暗示,玄容真君微微皺眉。 原本,他聽到蘇非煙受傷瀕死,心中也的確擔(dān)憂,否則不會踏入碧天峰。他雖擔(dān)憂,卻也不想讓蘇非煙看出來,免得麻煩。 藍(lán)成是玄容真君愛徒,玄容真君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藍(lán)成死的坎兒。 無論這些日子,蘇非煙有多么努力修習(xí),積極善良。 現(xiàn)下玄容真君不信蘇非煙的話,他聽得懂蘇非煙的未竟之意,但是玄容真君了解云棠的性格,云棠絕非是那種偷偷摸摸之人。 他沒理會正被續(xù)魂燈續(xù)命的蘇非煙,道藏真君卻皺眉:“你是說云棠故意來誘導(dǎo)本君?” 蘇非煙心中一動,她趕緊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相信師姐,但是這個事情事關(guān)修真界的安危,我只想查得清楚些,若是錯了,我給師姐道歉。我、我就是擔(dān)心……她之前身具魔功,應(yīng)該也是一個魔,我怕她其心不軌……” “這么說,你完全是站在公正的角度?”道藏真君一眼掃過去。 蘇非煙被他眼中的神色一驚,忙道:“是?!?/br> 道藏真君道:“那你的養(yǎng)氣功夫不錯,云棠算是重傷了你,你還能一口一個師姐叫得甜甜蜜蜜,你不覺得奇怪嗎?” 蘇非煙臉色一白,完全沒想到道藏真君會如此說。 道藏真君眼神犀利看向蘇非煙:“你若大大方方說你心中有隙,本君還高看你一眼,這么云山霧罩,完全不必要?!?/br> “我們對待魔人的確一籌莫展,魔人要狂化,現(xiàn)在青山關(guān)戰(zhàn)場的魔人甚至不需要刺激就能狂化,云棠為什么要在這種情況下給我們送來關(guān)于魔人的消息?” 道藏真君道:“我們剖了多少只魔人,查不出他們變成魔人的原因,現(xiàn)在云棠給了我們新的探查方向,于情于理,我們都應(yīng)該先重視發(fā)現(xiàn),而不是拿懷疑的眼光去看她的動機?!?/br> 孰輕孰重,蘇非煙不理解嗎? 蘇非煙被這么嚴(yán)厲責(zé)問,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一下就下來了:“我……” 她一下子頗感難堪,把臉背過去。 道藏真君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他只是來找冰封的魔人,不是來幫云蘇氏和蘇非煙做懲罰云棠的工具。 云棠這次蓄意致死太虛劍府的弟子,按理,太虛劍府不會坐視不理,但道藏真君不想卷入這個事兒。 玄容真君緊隨道藏真君的腳步,欲要出去,蘇非煙忽然嗚咽一聲:“師尊,你現(xiàn)在還不原諒我,還不想看到我嗎?我千錯萬錯,師姐殺我兩次,我犯的錯還不夠抵嗎?” 蘇非煙只以為云棠是要殺她泄憤,其實云棠只是單純想殺了她,讓這世界上少一個處心積慮和她作對的人,并且拿蘇非煙當(dāng)救藍(lán)成師兄的工具,和所謂的泄憤毫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