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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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那時候已經(jīng)大概知道魔域是個什么地方,她沒有不顧自己的命濫好心地帶上所有人走,她只問了哪些人有自保能力,并且愿意和她一起出去找資源。 因為云棠不愿意待在一個地方餓死。 她糾集了一群人出去尋找資源,一行十多人中,云棠最先適應(yīng)魔域。那時候她只會一套碧海潮聲劍法,還不會第十二招和第十三招,但是,在幾日的生死搏斗之中,第十二招和第十三招便被云棠摸索了出來。 她殺死那些前來找麻煩的魔域人,漸漸連噩夢都不會做了。 她以為,她已經(jīng)蛻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魔域之人,手上沾滿鮮血,殺人不過頭點地。 直到有一日,曾經(jīng)因為云棠的隊伍實力太弱而另謀高就的修士跑回來找云棠,她說另外那只隊伍jianyin擄掠無惡不作,她才剛來魔域沒多久,她適應(yīng)不了。 她請求云棠讓她重新加入云棠的隊伍,云棠的隊伍需要有實力的人,而她需要隊友。 這種強強聯(lián)合的事,云棠答應(yīng)了。結(jié)果,不出一個月,那個人就在所有人出去找資源時,將另一個隊伍的人引來沖云棠動手。 云棠左手右腿全部中劍,瀕臨死亡,那女修這才說出真相,她之所以回來,就是因為看中云棠隊伍中的資源,否則,誰愿意再回來? 那女修得意洋洋,嘴角泛起快意的弧度。 云棠知道她也就這么點娛樂活動了,畢竟每天除了殺人就是被殺,唯一的娛樂活動不就是踩人找到優(yōu)越感嗎? 云棠看著那人的笑,當(dāng)即才明白她算什么魔域中人,眼前這個人才是天賦異稟,入鄉(xiāng)隨俗。不過,也是她自己蠢,那人已經(jīng)拋棄了她的隊伍一次,雙方就是敵人,她居然還會信她一次,以至釀成大禍。 任何會讓自己受傷的因素,碰到一次就夠了,云棠從那時候起就發(fā)誓,從那天開始,她絕不允許自己在同一人身上被傷害兩次。 無論對方真心投誠還是假意投誠,她都不會再拿自己的生命冒險。 之后,云棠丟下資源逃走,等她養(yǎng)好傷后,千里奔襲,把那女修和她的隊友全部斬殺,自此,她才成為一名真正的魔域中人。 現(xiàn)在面對云河,云棠也是一樣的態(tài)度。 傷害一次就夠了,真要等到被戳到心肝脾肺腎全都痛一次,沒了半條命才知道警醒?她要是那種人,頭都被魔域中人打掉了。 云棠心想,云蘇氏等人應(yīng)該會覺得她沒良心,但那又如何? 從她掉下魔域那一刻開始,有良心就該死。她從魔域里爬回來,已經(jīng)努力找回正常的自己,但也許這就是命運無常,和獻(xiàn)魔人的命運一樣,之前在太虛劍府努力想做個正常人的事,就像是一個碎裂的夢。 他們都該清楚,他們早就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無論是性格,或者原來的情感早已被替掉。曾經(jīng)的他們,早就死在掉入魔域的第一天。 云棠非常清醒,她不顧云河的追捕,甚至無論云河說什么,她始終都冷著臉奔走。 云河越來越氣,再也不愿意忍下去,彎弓搭箭,朝著云棠脊背射過去:“逆女!你實在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這一支箭射出,帶著濃重威勢,眼睛都?xì)獾梦⑽l(fā)紅。 “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現(xiàn)在犯錯,不知悔改還敢對我出手,今日我就拿了你的命!”云河呵斥,反正一個續(xù)魂燈他又不是用不起。 云棠這么倔,再用溫和手段肯定不行。云河現(xiàn)在想的是,哪怕這一箭射出,云棠真會死,他也可以用續(xù)魂燈把她救回來,看她以后還敢不敢這么倔? 箭支破空而來,云棠百分百確定,只要她中此箭,必死。 前方是高高的懸崖,此處是一個峭壁,云棠前面看起來是絕路,她回頭看了云河一眼,縱身一躍,朝著峭壁直直躍下去。 雪色的衣袖被山風(fēng)吹起,云棠的一處袖子上滿是鮮血,她的黑發(fā)揚起,像一只斷裂的蝴蝶,從懸崖上直直墜落。 云河萬沒想到會如此,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心臟驟停。 別人不知道,但是續(xù)魂燈主人云河知道,續(xù)魂燈想要救回一個人,必須要那人尸身完整,云棠如果掉下去,死在懸崖底下,連尸骨可能都沒法好好保存。 ……這樣一死,就是真的死了。 為什么?云河這時候才真的慌亂起來,為什么云棠寧愿跳崖,也不愿意回頭? 現(xiàn)在的場景有些熟悉,云河好像經(jīng)歷過,他現(xiàn)在慌亂尤甚,好像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到底是自己女兒,云河剛才的確被她氣得恨不得殺了她,但那是建立在能救回來的基礎(chǔ)上。 現(xiàn)在,云河先給自己凝結(jié)好一個防護(hù)罩,用手去抓云棠的手,不讓她掉下去。 他一掌抓到云棠的手:“棠棠,和爹上來!” 云棠當(dāng)即面色扭曲,云河抓住那只被他戳出血洞的手了! 她心想云河這個悲痛驚愕的表情也太奇怪,她跳下去是為了求生,繼續(xù)待下去才是找死。云河為什么會覺得她跳下去才是死?難道一直要殺她的人不是他? 云棠忍不下去:“傻逼,放開!” 她一旦不接受云河是她爹的設(shè)定,就膨脹得覺得她是云河的爹。云棠覺得云河這個表情膈應(yīng),要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她倒覺得還好,把她手戳了幾個血洞后露出這種愧疚傷心的表情,她覺得奇奇怪怪。 云棠聲音嬌美,這還是云河第一次聽到她冷漠薄怒的聲音,她在叫他什么? 云河嘴唇哆嗦:“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傻逼,沒聽到嗎?”云棠毫無心理障礙地提醒云河,他們都這個關(guān)系了,恨不得你死我活,她身上還帶著云河給她戳出來的血洞,云棠找不出自己再對云河以禮相待的借口。 云河只覺得今日的事情發(fā)展得太奇怪,一天之內(nèi),他只做了一件事,想廢云棠魔功,便經(jīng)歷了云棠這么大反應(yīng)的抵觸,不只是叛逃,她還絲毫不尊重地罵他? 云河之前可從沒聽過云棠罵人。 云棠那只手都快被云河捏廢了,她面色微冷,不再多說,頓時將長劍抽出,對著云河的手臂斬去。 既然云河不放她的手,就把他的手給留下來。 云棠的劍意非常鋒銳,她出手時一點情面都不留,哪怕是云河,也不由得一閃,那只手當(dāng)即一松,云棠緊接著掉下去,云河的手臂被長劍劃破,深可見骨,正往下滴著血。 這個場景……云河腦中靈光一閃,他知道這個場景為什么熟悉了。 之前,云棠掉進(jìn)魔域的裂縫,是當(dāng)著他和妻子的面墜下去的,魔域的裂縫里滿是罡風(fēng)、煞氣,黑色的魔氣nongnong翻滾,如有實質(zhì),底下如有怪獸咆哮,光是聽起來就讓人發(fā)怵。 云河當(dāng)初也是這樣一直拉著云棠的手,不讓她掉下去。 但是魔域的吸力實在是太強,云河只感覺往下越來越重,他快要拉不住,整個人都要跟著陷進(jìn)去。 “爹,你放手吧?!蹦菚r候的小云棠淚眼迷蒙,“爹再不放手,爹也會掉下去?!?/br> 云河不想放手,小云棠啜泣幾聲,從袖子中拿出驚羽劍,對著自己的袖子一劍刺下,“撕拉”一聲,云河手中一空,小云棠直直掉下去,他只來得及撈到驚羽劍。 那時候的云棠也是這樣,一劍刺出,只為了掉下去。 只是,當(dāng)初她是為了不連累父母,寧愿不顧自己的生死。 如今她是為了擺脫自己,不惜砍掉他的手臂?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云河的心如遭重錘擊打,他還想追下去時,云棠手中的銀針齊齊射出,每根銀針都沒刻意避開死xue,朝著云河刺來。 云河只能避開,云棠順利掉落下去,她心情飛揚,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恨不得在空中旋轉(zhuǎn)幾百度,高興地?fù)渫ǖ舻綉已碌紫碌乃独铩?/br> “云堂主、云堂主……”云河還不肯接受這個事實,眼前的場景和過去的場景重合度實在太高,云棠曾經(jīng)掉下去過魔域一次,后面活著回來了,又再度當(dāng)著他的面掉下懸崖。 為什么會這樣? “云堂主?!眱H剩的躲過馬尾毒蜂偵查的弟子匆匆趕到這邊,他看了看云河,看了看底下的懸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這……他該說恭喜云堂主成功清剿叛徒呢?還是該讓云堂主節(jié)哀順變? 那弟子想了想,還是什么都不說:“……云堂主,大事已經(jīng)告成?那,我們回去了?” 云河眼睛微紅:“底下是什么?” 他指著懸崖,那弟子道:“這懸崖底下有一方水潭,但是我們不能再去,那水潭便是我們宗門里吃的井水的來處之一,之前魔域之所以能在井水里下毒,便是從山下下來,流經(jīng)這個池子,現(xiàn)在這個池子非常危險,估計有魔域人把守,我們不敢下去?!?/br> 云河的心更痛,許是他的表情有些沉痛,那弟子安慰道:“云堂主不必憂心,既然云堂主說云師妹是因為和魔域有染,這才叛出宗門,也許……魔域的人不會殺掉她?” 這話說得這弟子都不信,他也有些不能理解云堂主怎么那么悲痛。 ……剛才把人逼著往這邊趕的不是他? 這弟子想了想,大致懂了,云堂主估計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再鐵面無私,逼死親女兒的事情也會受人詬病,雖然他們現(xiàn)在非常喜歡蘇師妹,不怎么待見云師妹,但是,云師妹好歹占據(jù)親女的身份。 這弟子不覺得云河會有多傷心,也就沒安慰,攙扶著心如刀絞的云河回去。 太虛劍府內(nèi)。 玄容真君正在給蘇非煙治傷,續(xù)魂燈能保住蘇非煙魂魄不散,但是蘇非煙rou身漸漸死去,需要同源的靈力保持她的rou身有靈,這么個繁復(fù)的工作,只有玄容真君能做。 他一邊盡心給蘇非煙治療,一邊想著今天有些暴躁的云棠。 ……玄容真君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怎樣,都討厭不起云棠,哪怕她犯了大錯。這等感覺和對蘇非煙的應(yīng)當(dāng)不同,對于蘇非煙,玄容真君相信她能改好,能變得非常優(yōu)秀。對于云棠,玄容真君知道她個性坦蕩,非??蓯?,但是……脾氣非常倔,她能不能改,玄容真君真沒把握,或許是他潛意識里便覺得自己對她無法下重手約束。 玄容真君等著云棠回來,云河去找她,玄容真君非常放心。 然而,不一會兒門外的步履匆匆,玄容真君看見一個巡邏弟子拿著劍,似乎是要回去休息。 事情解決了? 玄容真君問:“棠棠呢?” 那弟子見是玄容真君,玄容真君在整個修真界都是天才,蜚聲于修真界,自然受人敬仰,那弟子沉默一下:“云師妹已經(jīng)伏誅?!?/br> 玄容真君皺眉,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聲音一下驟冷:“你說什么?” 那弟子道:“……這,弟子也不大清楚,只聽說云師妹要么死在了懸崖外的積水潭之中,要么是被魔域的人給帶走了,之后我們放了一些訓(xùn)練有素的水蛇下去查探,什么消息都沒傳回來。” 玄容真君臉色冰冷,立刻站起身來,就要往后山趕去。 這其中是否有其余誤會?玄容真君不覺得云河——也就是云棠親父去找她,她還能被逼到那等地步。 玄容真君走出門外,正看到失魂落魄的云河,以及到處張望的云蘇氏。 玄容真君走過去:“棠棠在哪兒?” 云蘇氏也好奇:“對,那個蹄子呢?你不會讓她跑了吧?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你別慣著她,寵著她,她就不是個……” 玄容真君不想再聽云蘇氏的絮叨,他重復(fù)一句:“棠棠呢?” 云河臉色疲憊:“真君……我……” 云河正要組織語言時,一聲仙鶴長鳴,從半空中盤旋而來,鶴陽子站在仙鶴背上,看見自己這宗門亂糟糟,心里咯噔一聲。 他跳下仙鶴,同樣詢問:“云棠在哪兒?” 鶴陽子是火急火燎趕回來的,誰能想到老祖宗會忽然找他?他當(dāng)即嚇得馬上把其余事情扔給別人,馬上趕回來。 鶴陽子看云河這神色,不由皺眉,心底浮起不好的預(yù)感。 第53章 重返魔域一 夜色濃厚,太虛劍府廊下點著暖黃色的宮燈,氤氳出溫暖的光暈。鶴陽子身上還沾著血氣,他從和魔域?qū)沟那熬€奔赴而來,目光落在臉色沉痛的云河以及有些慌亂的云蘇氏身上。 鶴陽子漸漸蹙眉,他平素里性格不錯,之前在山中日復(fù)一日的練劍時光磨練了他的性子,云河等人很少看鶴陽子這么嚴(yán)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