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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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蓁蓁站起身,抹去眼角的淚,一張臉上又恢復(fù)了與尋常一般無二的平靜:“何事?!?/br> “繁縷已經(jīng)將飯食取來, 女郎可要現(xiàn)在用, 還是歇一會兒?” 裴蓁蓁打開門:“將飯擺上吧。” 她走了出來,白芷跟在身后,輕聲道:“女郎可是憂心二郎君的傷勢,聽隨從們說, 褚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二郎君已經(jīng)能不靠別人扶著走一段路了?!?/br> 裴蓁蓁淡淡地嗯了一聲。 白芷抿了抿唇,她如今, 是越發(fā)不能明白女郎的心思了。 次日,楊家突然遣人上門,求那位治好了裴清淵腿的褚先生,去為楊磊診治。 裴清衡當(dāng)時便冷笑一聲:“楊家也真是足夠不要臉,差點(diǎn)廢了二哥,如今還敢上門!” 他立刻就要命人將其打出門去。 裴蓁蓁放下手中茶盞, 落在桌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她唇邊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既然他誠心來求, 褚先生醫(yī)者仁心, 便去一趟又如何?!?/br> 裴家和楊家的爭端, 與褚月明卻無關(guān)系, 若是楊家繞過裴家來請褚月明,他也是會應(yīng)下的。 既是如此,不如白送楊家一個人情。 聽她這樣說,裴清衡立刻不滿地看過去:“裴蓁蓁…” 冷冷地瞥他一眼,裴蓁蓁聲音清冷:“褚先生終究只是凡人, 也不是什么傷,都能治的?!?/br> 她動的手,楊磊這輩子,便只能安心做個廢人。 裴清衡倏然收聲,看向裴蓁蓁,似乎明白了什么。 裴蓁蓁站起身:“看來你還不是太蠢?!?/br> 看著她的背影,裴清衡兀自跳腳:“你說誰蠢呢?!” 裴蓁蓁想,她在裴清衡身上,真是瞧不出一點(diǎn)屬于陸四的影子。 偏偏這是一個人。 老天真是荒謬。 五月初五,仲夏端午,蒼龍七宿至正南中天,便如《易經(jīng)·乾卦》第五爻爻辭曰:“飛龍?jiān)谔臁?,大吉之日?/br> 一大早,白芷便領(lǐng)著人將瑤臺院上上下下用艾草熏過,每處房門都掛了艾草與菖蒲。 裴蓁蓁出門時,繁縷將五色絲線系在她腕上,笑得眉眼彎彎:“驅(qū)邪避疫,女郎定會無病無災(zāi)?!?/br> 裴蓁蓁笑笑,摸了摸她雙丫髻上的小鈴鐺,帶著紫蘇出門去。 城外長亭,裴蓁蓁罩著披風(fēng)走下馬車,褚月明負(fù)手而立,一張娃娃臉含笑看著她。 “褚先生只管到并州,到時會有一個叫江風(fēng)池的人接你,我承諾你的,他都會做到?!迸彷栎栉⑽⒀鲱^看著他。 治好裴清淵之后,裴蓁蓁許諾,會為褚月明開一家醫(yī)館。 “裴家小女郎,我們應(yīng)當(dāng)從未見過?!瘪以旅髡J(rèn)真地瞧著她,“你為何知道我能治你二哥的傷,又如何知道我住在小莊山中?” 分別之際,褚月明終于問出了這段時日以來心中的疑惑。 “那便是我的事了,不與先生相干?!迸彷栎柩凵癫槐懿蛔專榜蚁壬?,并州苦寒,但先生志在行醫(yī)救人,那卻是好去處了?!?/br> “我總是覺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瘪以旅骺鄲赖厍们妙~頭。 “先生于裴家有恩,我自不會害先生的?!迸彷栎韪┥硐掳?,“此去一別,愿先生能踐行醫(yī)道,事事順心?!?/br> 褚月明也不再糾結(jié),回禮道:“借小女郎吉言?!?/br> 他翻身上馬,瀟灑地?fù)]了揮手,算是與裴蓁蓁最后拜別。 真是個古怪的小女郎,也不知日后,還有沒有機(jī)會再見。 “女郎?”紫蘇看見了她眼角的淚,小心翼翼地問。 “無妨。”裴蓁蓁笑了笑,“不過是,風(fēng)沙迷了眼。” 凡大醫(yī)治病,必當(dāng)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fā)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hù)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注一) 若為醫(yī)者,當(dāng)踐行如此。 茅草屋中,褚月明拿著藥杵,神情溫柔地說。 那我,這一生大約都做不了醫(yī)者。 那是小莊山中很尋常的一個白日,寂靜的山間突然響起馬蹄聲,褚月明從窗中看過去,只見一隊(duì)胡人士兵騎著馬自遠(yuǎn)處來。 他皺起了眉:“胡人來小莊山做什么?” “不會有什么好事,我們且躲一躲?!迸彷栎枵f著,就要收拾東西。 “恐怕,是為了我來的?!瘪以旅骺辞辶祟I(lǐng)頭之人面容,嘆了口氣。 “那便更要逃了!”裴蓁蓁惱道。 “人如何跑得過馬?!瘪以旅鲹u搖頭,“且看他們?yōu)楹味鴣??!?/br> “我與你一道!”裴蓁蓁下意識地說。 “你這般容貌,叫他們見了,才真是有麻煩。”褚月明安撫道,“沒事,左不過是要我救什么人罷了?!?/br> “可…” 裴蓁蓁的話沒能說完,銀針扎在她頸側(cè),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月明,銀針封xue?! 她身體再不能動彈,也開不了口。 褚月明將她藏在床下,溫聲道:“半個時辰后,xue道自會解開,蓁蓁,小莊山已不是可留之地,離開這里。” 那你呢,你怎么辦? 褚月明像是看出了她的擔(dān)心,笑了笑:“我自有法子脫身?!?/br> 裴蓁蓁藏在床下,不能動不能言,只依稀聽到外間傳來的隱隱說話聲。 原來帶著胡人到小莊山來的,是褚月明的師兄。 他二人都是被其師傅撿回來的孤兒,自幼隨之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在師傅去世后,褚月明師兄不甘平庸,離開小莊山,而褚月明繼承師傅衣缽,隱居山中。 他師兄投了胡人門下,如今在洛陽城中做了醫(yī)官。匈奴王劉鄴近年來患了頭風(fēng),發(fā)作起來痛不欲生,唯有褚月明的師兄施針能緩解一二,他因此成了劉鄴面前紅人。 但這段時日,他的針術(shù)逐漸失了效用,劉鄴被頭疼折磨,脾氣越發(fā)暴虐,他險些被拖下去砍了。 緊要關(guān)頭,他想起褚月明這個醫(yī)術(shù)比自己更高明的師弟,這便帶著人來尋他。 師兄弟寒暄一番,褚月明便同意隨他去。 那師兄笑道:“師弟,這便對了,只要你治好了大王,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何必同師傅一樣,老死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中?!?/br> 腳步聲遠(yuǎn)離,四周陷入一片沉靜,裴蓁蓁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心急如焚,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半個時辰后,銀針失效,裴蓁蓁立刻從床下爬出,屋中早已空無一人,她咬著唇,心亂如麻,如今該怎么辦? 你說天下病人在你眼中,皆無分別,那我問你,你乃魏人,胡人亂我河山,屠戮平民,他們,你也要救么? 褚月明停下手中動作,看向裴蓁蓁,神色鄭重:你說得不錯。 我是醫(yī)者,也是魏人。 醫(yī)者不可見死不救,但若是我死,便不算違背大醫(yī)之道。 裴蓁蓁忽然覺得一陣心慌,她手忙腳亂地上前翻開藥香。 毒藥,那瓶見血封喉的毒藥,不見了! 褚月明,他分明,是存了死志! 裴蓁蓁腿一軟,緩緩跌坐在地。 她還是什么也做不了,還是只能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她面前。 仲夏的陽光有些灼人,裴蓁蓁抬起袖子擋了擋:“又是一年夏。” “今日正是端午,城外恰有龍舟賽,女郎可要去瞧瞧?”紫蘇問道。 “不必湊這個熱鬧了?!迸彷栎璧α诵?,這一世,她一定要盡她所能,護(hù)住他們。 裴蓁蓁的馬車入了城門,只聽耳邊傳來叫賣聲、少女嬉笑之聲,鼻尖嗅到艾草菖蒲氣味,今日端午,許多小娘子出門游玩,熱鬧非凡。 因著人潮涌動,馬車便難以行進(jìn),半刻功夫也未能過了眼前這條街。 裴蓁蓁便提著裙子下了馬車,對車夫:“你且慢慢回府,我四處走走?!?/br> 目光掠過形形色色的人,耳邊嘈雜喧囂,盛夏的陽光撒在她身上,裴蓁蓁這才生出幾分自己尚在人世之感。 “女郎,等等我!”紫蘇見她不等自己,趕緊拿著傘跳下馬車,急急道。 “我想一個人走走?!迸彷栎鑿淖咸K手中接過紙傘,仰頭撐開,遮住了灼目的陽光。 “可…”紫蘇當(dāng)然不放心,女郎怎么能獨(dú)自出門。 “不會有事的?!迸彷栎柁D(zhuǎn)過身,迎面混入了人潮。 紙傘上一枝紅梅傲骨嶙峋,正是裴清知親手繪制。 茶樓二樓上,王瑤書臉上毫無表情,語氣卻很是不滿:“今日這樣熱鬧,偏偏你我坐在這里,還有什么趣味!” 她想看賽龍舟!想去買青竹先生新寫的話本! 王洵跪坐在她身側(cè),手中如行云流水般點(diǎn)著茶:“你自己得意忘形,叫阿爹發(fā)現(xiàn)了話本,被罰禁足,今日能帶你出來放放風(fēng),已經(jīng)是寬宥?!?/br> 王瑤書心虛地移開目光:“我這不是不小心嗎…” 王洵不置可否,今日他幾個兄長都出城去看賽龍舟,唯有他留下陪王瑤書。 一則前日因裴蓁蓁,他欠了王瑤書人情;二則他近來心思浮躁,無意被各家女郎圍觀,與人寒暄。 王瑤書托著腮嘆了口氣,她真是太可憐了,爹爹真過分,不僅沒收了她的話本,還罰她禁足一月,她待在府中真快悶死了。 七哥最近也不知怎的,閉門不出,他和那位裴家女郎如何了?王瑤書好奇得緊,但看出王洵心情不佳,又不敢直接問。 目光憂郁地看向窗外,王瑤書的眼睛忽地亮了起來:“七哥,你看那是誰!” 王洵循聲看過去,恰好對上傘下抬起的一雙星眸,一時間,他怔在原處。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出自唐代孫思邈所著之《備急千金要方》第一卷 《大醫(yī)精誠》 下章感情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