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如此，彼得卻仍然有著不得不去的執(zhí)念。

    有無數(shù)思緒在此刻爭先恐后地涌入男人的思緒中，他的大腦里一片泥濘的混亂。但追著這些復(fù)雜的思緒，卻又好像只剩下了迷茫的空白，這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可怕的空虛感——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正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

    一味付出的努力，千辛萬苦的鉆研，魂牽夢繞的祈求……二十八歲的他終于分明達成了他的所愿，但是他心中此時的感受與圓滿卻仿佛毫無關(guān)聯(lián)。反而因為這個執(zhí)念的理應(yīng)結(jié)束，而感覺到整個人都徹底失去了動力。

    男人的步伐越來越慢和沉重，地面只能映照著黑夜的水塘在他的腳下破碎，如同數(shù)不清的無數(shù)深夜里一觸即碎的虛妄卻又惹人沉迷的美夢，或是因恐懼和絕望而驚醒的噩夢。

    這個宇宙里存在著無數(shù)種可能性的未來——

    而他腳下所走的，卻是一條去不往特里同未來的道路。

    這場深夜的暴雨在漸漸變小。

    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男人感覺稍微輕松了些。

    男人的腳步停下，他的瞳孔縮緊震驚地看到特里同就站在這條路上，無疑是在等待著他。與此同時男人清晰地看到，他周身的小雨在此刻都停下來了，耳邊的淅淅瀝瀝聲也隨之停下如同時間的靜止，一滴滴透明易碎的水滴眨眼間停駐在他的身邊，只余留了如同第一次見證般的寂靜的震撼。

    整整十年過后，久違的……又一次停下。

    “彼得呢？”

    過了一會兒，男人才找回了自己的干澀的嗓音。

    “托尼和他有些話要說?！碧乩锿绱嘶卮鸬?。

    男人緩緩點了點頭，但是他的目光完全定在金發(fā)少年的臉上，即便他覺得難以面對特里同，但是在特里同出現(xiàn)的剎那，他的目光就完全無法從少年的臉上移開。

    “對不起。”

    男人有很多話想說，最后卻全部歸結(jié)于一句無力的「對不起」。對眼前他最愛的卻只能停駐在永恒的十八歲的男孩，他深存著重壓一生的遺憾和愧疚。

    “你知道，你永遠都不用對我說對不起?！碧乩锿叨ǖ搅四腥说纳砬埃J真地注視著男人說道。

    男人在此刻終于無法直視特里同的雙眼，他覺得在這雙明亮清透的眼眸前，他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這個少年所一眼看穿了?？赐傅牟粌H僅是他擠滿內(nèi)心的痛苦與愧疚，還有他不堪的軟弱和自私。

    “彼得，我看到你其實挺高興的。”特里同笑著對男人說道，“我看到你成為了一個很棒的超級英雄，即便過去了十年，你依然沒有忘記自己身為英雄的初衷。即便你經(jīng)歷了很多事，你失去了很多，也飽受了很多的痛苦，但你依舊善良正義，勇敢正直，是我喜歡的那個彼得·帕克?！?/br>
    男人怔怔地注視著特里同。

    “你也變得越來越聰明了不是嗎？”金發(fā)少年的神情非常溫柔，“能夠想盡一切辦法，抓住無數(shù)平行世界的這個我，來到了這里。雖然你對我的愛使我感到痛苦，但如果你因此忘記我，而愛上了其他人，我也許會更難過吧?！?/br>
    “我不會的?！蹦腥碎_口道。

    與此同時，男人緩緩撩起了自己右臂的袖子。

    他的左小臂上是特里同留下的專屬印記，而他的右小臂上是「Triton Forever」的紋身。他將特里同的名字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雖然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這也代表了他的心……他曾經(jīng)與他無數(shù)次約定過了，他的愛只會給他唯一的小人魚。

    特里同垂下眼注視著男人的紋身，久久地看著一言不發(fā)。

    “我在你的身上能感受到我的氣息。”

    眼眶微紅的金發(fā)少年緩緩抬起臉。

    “你知道這代表了什么嗎？”

    緊接著特里同的話讓男人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也許，救你是一種生命的獻祭?！?/br>
    “但是，神不會真正的消亡?！?/br>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能回來嗎？”男人感覺到他的心瞬間瘋狂地跳動著，他的每一寸神經(jīng)都因為這個未曾了解過的信息而震顫，帶著極致渴求的眼神看著特里同。

    “我的母親身上也仍然殘存著我的父親的靈魂之力，但是我從未提過這件事?！碧乩锿]有回答，“因為我知道，讓我的父親再次蘇醒的時間，也許需要千萬年。”

    “我不希望給予我的母親虛假的希望。”

    “而且，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認為菲爾斯很好，大概是因為我從小就只看到他一直陪伴在我的母親身邊。若是我的母親能夠和菲爾斯在一起，我也覺得是一件好事。”特里同繼續(xù)說道，“但直到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心中所愛的人，是任何人都永遠無法替代的?！?/br>
    男人發(fā)顫的雙手攥緊，深吸一口氣。

    他在意的，想要求證的，只有一個問題——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特里同還活著?！?/br>
    “但是……他的靈魂只是沉睡在我的體內(nèi)嗎？”

    “可是你感覺不到他，他也無法感知到你。”特里同注視著男人開口道，“除了這個印記之外，并沒有什么足以證明他存在的證據(jù)。對你來說，他可能只是永恒的沉睡，這與消亡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已經(jīng)很好了。”男人的手輕輕地覆蓋在自己手臂的印記上，然后緩緩勾起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已經(jīng)……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