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世慢慢闔了闔眼，肯定了他的猜想。

    “是的。擅長時空間忍術(shù)的你應(yīng)該很清楚，【時間】是縱向的，它沒有橫向跨越【空間】的權(quán)力。一旦【過去】發(fā)生改變，未來就會發(fā)生轉(zhuǎn)向，哪怕只是一個微小決定的偏差，也可能會分叉出一個全新的平行世界，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你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那個【世界】，也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水門喃喃的接上了他的話，握著武器的手開始顫抖。

    緋世沉默的注視著他，無聲地表示了肯定。

    水門的手臂漸漸垂了下來。

    他怔怔的呆立在原地，雙眼無助的睜大，里面的光彩一點點黯淡下來，聲音支離破碎的讓人心疼：“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緋世無言的注視著這樣的他，停頓幾秒，到底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水門眼睛里的光熄滅了。

    他臉色煞白，眼里無聲的流著淚，瞳孔病態(tài)的收縮著。

    突然，他那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一只手。那只手修長如玉竹，輕輕的將他的頭抬了起來，將他源源不斷流下的淚擦去了些許。

    但是這沒用。大顆大顆的淚水還是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從少年海一樣的藍(lán)眸中流出來。

    于是緋世嘆了口氣，睜眼閉眼的一瞬，眼瞳便悄然轉(zhuǎn)換為了紅色。

    “不要哭，水門。痛苦只有現(xiàn)在會存在，很快，你就會——”

    “……要?！?/br>
    神色空白的少年呆呆的望著他，嘴唇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緋世沒有聽清：“什么？”

    水門沉默了一瞬，下一秒，他陡然抬手再一次揮開了緋世的胳膊，一邊踉蹌著后退一邊哽咽的拒絕：“……不要，即使這樣我也不要再忘記了！”

    緋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血色雙眼中靜止的純黑指針繁復(fù)美麗，看起來像某種妖冶的活物：“你難道要抱著這樣的心情去成為一個女孩的丈夫么？”

    水門渾身驟然一僵，緊接著死死咬緊了自己的牙根，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到最后終于忍無可忍的低吼：

    “就算你讓我忘記多少次，我也還是會再想起來的！因為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不，從我跟那副畫里的你第一次對上視線開始，我的心里就不可能再裝下別人了！”

    少年聲線不穩(wěn)的吼聲久久的在空中回蕩。

    晚風(fēng)吹過，撩起青年鬢間的幾綹櫻發(fā)，模糊了他冰冷的神情。

    “……是這樣嗎?！?/br>
    他輕聲的、意味不明的問著，在話音剛落的剎那消失在原地，憑空出現(xiàn)在了少年的后方，在他驚愕轉(zhuǎn)身的時候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處可躲，開口低喃：“你對我永遠(yuǎn)這樣不設(shè)防，水門?！?/br>
    水門驚恐的望著他，剛想掙扎，目光就陡然對上了那雙從未見過的萬花筒寫輪眼。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猛地僵在了原地，緊接著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瘋狂的掙扎，眼里滿是驚駭：“你不是想對我下幻術(shù)！你想干什么？！放開我……緋世！”

    然而不論他如何拼命的去掰那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或是用拳頭去攻擊眼前的人，他都像是一尊磐石一般紋絲不動，只是用那樣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靜靜的看著他。

    沒有冷漠，沒有傲慢，只是像隱藏在迷霧后一樣，令人完全弄不明白的平靜眼神。

    水門甚至在某一個瞬間不可思議的覺得，那樣的緋世好像有些悲傷。

    但那肯定只是他的錯覺。他的頭腦因為缺氧而漸漸一片空白，手腳也慢慢無力起來，只有飽含著絕望的淚水還在源源不斷的流下，浸濕了他的臉頰，也浸濕了緋世的右手。

    “你真殘忍……”

    金發(fā)少年終于放棄了。他的雙手放棄了攻擊，轉(zhuǎn)而用著此生最輕柔的力道撫上緋世的面龐，嘴里發(fā)出含糊哽咽的、字不成句的低語。

    “為什么……給我一切，又不讓我接近……”

    少年伴著哭泣的低語縈繞在耳畔，時高時低，像是哀婉的音符。

    驀地，所有似怨似泣的低語都停止了。

    水門深深的、深深的凝望著緋世，像是要把他的樣子銘刻進(jìn)自己的靈魂一般虔誠，專注的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整個世界。

    “你無論如何都要這樣做，是嗎？”

    他輕輕問著。

    緋世沉默的望著他，并不言語，但這沉默卻回答了一切。

    于是水門慘淡的微笑了一下，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我明白了。是啊，你一直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笑容……”

    自言自語一樣的輕喃漸漸消失，金發(fā)少年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緋世，緩緩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朝他綻放出一個悲哀而溫柔的笑容。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緋世。不管怎么說，只要你能幸福，我就沒有任何怨言了。唯一遺憾的，大概是沒能看到你成為很棒的人的那一天?！?/br>
    緋世的動作猛然一頓，抬眼望向他。

    已經(jīng)與初見時的稚嫩完全不同的金發(fā)少年笑容溫和，淚水卻源源不斷的順著雙頰流下。

    他費(fèi)力的湊上前，輕輕的親吻了一下他的唇，如數(shù)年前在煙花璀璨下的城墻上一般，在他耳邊印下極盡輕柔的輕語。

    “——我愛你，緋世?！?/br>
    在那一瞬，緋世垂在身側(cè)沒有被看見的另一只手，指尖微微的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