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寧轉(zhuǎn)身，冷眼看向他：“葉懷安，一個蘋果不夠堵住你的嘴嗎？”

    葉懷安不以為意：“說哪的話，哥哥是真心想跟你一起吃頓飯的，賞個臉吧。”

    二十分鐘，他們坐進醫(yī)院對面的餐廳里，葉懷安隨手翻著菜單，問葉懷寧想吃什么。

    葉懷寧不理人，葉懷安也不在意，自己點了一桌子的菜，還叫人上來兩瓶好酒。

    他給葉懷寧倒酒，好似十分遺憾地感嘆：“說起來，我們都好幾年沒一起吃過團圓飯了，寧寧總說自己忙，大過年的也不肯回家?！?/br>
    酒杯遞到葉懷寧面前，葉懷寧沒接，冷聲道：“有什么話直說，我沒興趣陪你在這里回憶往事?！?/br>
    葉懷安又笑了一下，擱下杯子，倚回椅子里，懶洋洋地看著葉懷寧：“爸他應(yīng)該不剩多少日子了，寧寧之后有什么打算？”

    葉懷寧扯起嘴角：“葉懷安，你是擔(dān)心我跟你爭家產(chǎn)？”

    葉懷安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爸就算把那十七個點的股份都給你，我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你會來葉氏嗎？我倒是希望你來，我倆齊心協(xié)力一起賺錢，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br>
    葉懷寧哂道：“你要真不擔(dān)心，今天就不會特地留我下來吃這頓飯了?！?/br>
    半個月前，葉老爺子再次進手術(shù)室前在律師公證下簽了一份遺囑，還是決定將他名下最后剩的那些葉氏股份留給葉懷寧，這事他倆都知情，葉懷寧不信葉懷安真能容忍自己進葉氏，這人嘴上說得再動聽，其實心思比誰都更陰暗狹隘。

    葉懷安依舊在笑：“寧寧覺得十七個點的股份能做什么？”

    葉懷寧沒了跟他在這說廢話的興趣，起身，拂了拂自己袖子，留下句“那就走著瞧”，轉(zhuǎn)身而去。

    葉氏的股份他不要，但有的是人要。

    六點整。

    季饒走進閉門暫停營業(yè)的酒吧，摘下帽子口罩，只有高尋一個人在，熱氣騰騰的羊蝎子鍋已經(jīng)點上，只等他來。

    季饒脫下外套，在高尋對面坐下。

    高尋給他倒酒：“放心，林琛回老家過年去了，今晚這頓年夜飯只有我倆，免得你們尷尬?！?/br>
    季饒沒要酒：“我開了車來，今晚不好叫代駕，胃也不好，還是喝果汁吧?！?/br>
    高尋沒有勉強他，給他換上果汁。

    倆人邊吃邊閑聊。

    高尋問起季饒他的工作，季饒隨口說：“年后要進組，古裝劇，片場就在這里?！?/br>
    “那挺好啊，你也總算又接到新工作了?！?/br>
    季饒聞言笑了一聲：“沒那么夸張，放低點要求，不會沒戲拍。”

    高尋點點頭：“那你這段時間就一直等著進組了？”

    “倒也沒閑著，試著寫了寫歌。”

    季饒夾了一筷子菜，慢慢說道：“剛開始有點不順，后面就還好，再看看吧，找個合適的機會發(fā)出來?！?/br>
    雖然想給葉懷寧寫的歌一直沒有靈感，其它的倒是寫了一點出來，如果之后再想發(fā)專輯，還得再攢攢，這個也急不來，既然是自己想做音樂，就得精雕細(xì)琢。

    高尋抿了一口酒，好笑道：“你小子總算知道長進了，早知道這樣我該早點提醒你的?！?/br>
    “什么？”季饒一下沒聽明白。

    “你之前來我這喝酒，提起林琛分明心不在焉，還看著手機笑，我就猜到你心里有別人了，就你自己沒發(fā)現(xiàn)。”

    季饒稍怔：“……是么？我是有夠蠢的?！?/br>
    高尋察覺自己大概說錯了話，尷尬道：“其實，現(xiàn)在努力，也還是可以的吧？”

    季饒又笑了笑，沒再接腔。

    吃著東西，墻上掛的電視機里開始播放本地臺的突發(fā)新聞，二十分鐘前某某大道上發(fā)生連環(huán)車禍，十幾車相撞，有人員傷亡，多個相關(guān)單位已經(jīng)趕到現(xiàn)場處理事故。

    高尋看了一眼，隨口說：“怎么這么倒霉，大年夜的發(fā)生車禍，這得是重大事故了吧。”

    季饒?zhí)а?，視線落到電視機屏幕上，忽然頓住。

    屏幕里到處是救護車、警車甚至消防車，還有車子起火，他在一閃而過的畫面里看到了葉懷寧，他不確定是不是他看錯了。

    于是趕緊拿起手機撥打葉懷寧的電話號碼，撥了三遍那頭始終沒有人接。

    季饒立刻起身，拎起外套就往外沖，高尋喊他：“喂你去哪？”

    季饒已經(jīng)出了門。

    葉懷寧的車停在路邊，他的車子只被剮蹭了一下，但不能走，非得等交警把前頭那些要緊的處理完才輪到他。

    大過年的他不想麻煩助理或其他人，干脆自己坐車?yán)锏?，落下車窗點了根煙。

    然后他在后視鏡里看到了季饒。

    那人在街尾停車，下來一邊往前跑一邊四處張望，焦急地試圖在這混亂的人群中找尋什么。

    葉懷寧面無表情地盯著后視鏡，直到季饒發(fā)現(xiàn)他的車子，大步跑過來。

    看到坐在車?yán)锍闊熗旰脽o損的葉懷寧，季饒大松了口氣，跟他打招呼：“懷寧?！?/br>
    葉懷寧撩起眼皮子，淡道：“你來做什么？”

    “我在新聞里看到你，聽說這邊發(fā)生車禍，過來看看，你沒接我電話?！?/br>
    葉懷寧不想理他，摁開了音響放歌。

    季饒沒走，在車邊站了一陣，聽出葉懷寧放的是一張國外老電影的原聲碟，問他：“這碟很難買，你哪里弄到的？”

    “徐因醒送的?！?/br>
    葉懷寧隨口回答了這么一句，繼續(xù)抽煙又不說話了。

    季饒試著問他：“我也有一張，而且是限量版的，運氣好在舊貨市場淘到的，你要嗎？”

    葉懷寧斜了他一眼，季饒笑了笑，說：“限量版要多一首歌，電影男主親自唱的主題曲，已經(jīng)是絕版了，比這個更有收藏價值?！?/br>
    葉懷寧不感興趣，沒再搭理他。

    算了……

    季饒依舊沒走，他剛飯沒吃完就開車過來，胃本來就沒完全養(yǎng)好，又跑得太急，這會兒胃里一陣一陣難受，看到街邊有便利店還開著，又問葉懷寧：“你吃了年夜飯嗎？”

    葉懷寧沒有吃，他跟葉懷安坐一塊連提筷子的欲望都沒有，從餐廳出來后就想開車回家去，不湊巧碰上交通事故，一直等到了現(xiàn)在。

    季饒不提還好，一提起來，他也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唱空城計。

    葉懷寧捻滅煙下車去了便利店，買了份肥牛飯便當(dāng)，又要了瓶果汁，坐到了落地窗邊的高腳凳上。

    季饒跟進來，點了份雞絲粥，到他身邊隔了一個位置坐下。

    大年三十的晚上，路上連行人都很少，便利店里沒有別的客人，前頭街上的喧囂被一方玻璃落地窗隔開。

    葉懷寧漫不經(jīng)心地吃東西，不時抬眼看一眼窗外。

    雪飄了起來。

    葉懷寧有些微的愣神，季饒偏過頭，目光落到他專注看向窗外的側(cè)臉上，半晌沒動。

    他們用這樣的方式，默不作聲地一起吃了一頓年夜飯。

    半小時后，終于有交警來聯(lián)系葉懷寧，處理他這邊的事情。

    葉懷寧車的左側(cè)車頭大燈撞毀了，車頭凹進去一塊，比起其他車子的慘狀確實只能算小的剮蹭，季饒看清楚后依舊心有余悸。下意識地去看葉懷寧，那人鎮(zhèn)定地和交警敘述當(dāng)時的情況，連眉頭都沒多皺一下，季饒心情復(fù)雜，移開了眼。

    因為是大型車禍，即使葉懷寧的車子撞得不嚴(yán)重也不能開走，得留下做痕跡鑒定，交警給葉懷寧開了張單子，讓他先回去，說之后有消息會聯(lián)系他。

    葉懷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拖車把他的車子拖走。

    他去街邊攔出租，季饒把自己的車開過來，在葉懷寧身邊停下：“懷寧，我送你吧，今天除夕，出租車很不好攔，別站這里干等著了。”

    怕葉懷寧不答應(yīng)，他又補上一句：“要不你按出租車價格給我算錢也行?！?/br>
    葉懷寧拉開車門，坐上了后座。

    雪天路滑，季饒把車子開得很慢，幾次抬眼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后面的葉懷寧。

    葉懷寧的目光落在窗外，閃爍的霓虹燈亮不時從他側(cè)臉滑過，忽明忽暗地映著他黑沉平靜的眼眸。

    季饒無聲一嘆，放棄了找話題的心思，不再打擾他。

    車停在別墅外，葉懷寧下車，季饒將人叫住，晃了晃自己的手機付款碼，一笑說：“懷寧，剛說好的，你不給我付車錢嗎？”

    葉懷寧擰眉，季饒斂去那些不正經(jīng)的調(diào)笑，輕咳一聲：“我開玩笑的，很晚了，你進去吧，新春快樂?！?/br>
    葉懷寧拿出錢夾，取了張一百元的鈔票出來，遞給季饒。

    季饒很無奈，只能接過去，看著葉懷寧問他：“……一定要算這么清嗎？那我是不是還要給你找零？”

    葉懷寧丟出句“不必了”，進門去。

    季饒又在車?yán)镒似蹋吹絼e墅二樓的燈全部點亮后，給葉懷寧發(fā)了條短信：“晚安，好夢?！?/br>
    不再煩著他，開車離開。

    葉懷寧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短信，直接點擊了刪除，略一猶豫，又點進通話記錄里，果然有好幾通來自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但其實這個號碼他很熟悉，之前那三年，他幾乎倒背如流。

    回神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又被那個人擾亂了心緒，葉懷寧有一些氣餒，關(guān)機將手機用力扔進了沙發(fā)里。

    第49章 “一個人情，我會記著的?！?/br>
    影視城。

    葉懷寧站在仿古建筑的閣樓高處，憑欄俯瞰整座影視城的遠(yuǎn)近景觀，身邊的項目負(fù)責(zé)人侃侃而談，跟他介紹投資這個影視城二期的前景。

    葉懷寧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收回，落到前方不遠(yuǎn)處，有劇組正在這里拍戲。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季饒，那人一身古裝戲服，跟個老戲骨演員在對戲。

    葉懷寧沉默看了一陣。

    先前來之前就有人跟他提過一嘴，有幾個劇組在這影視城里取景，也包括國家臺投資的一部大型古裝歷史正劇，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季饒。

    季饒剛拍完一場戲，似有所覺，轉(zhuǎn)過身抬眼望向前方高樓，對上了葉懷寧的視線。

    四目相交，葉懷寧很快移開了目光。

    季饒上去和他打招呼：“葉總，能跟你說幾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