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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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懷寧抱著書睡了過去,再醒來已經(jīng)是黃昏,房間里的燈重新亮了。 窗外傳來季饒和老師父的說話聲,季饒?jiān)诟蠋煾柑嶙h,想幫忙把幾個房間破損的窗戶框重新釘一遍。 做晚餐時(shí),葉懷寧主動去了廚房幫忙,他不會做飯,只能幫老師父打打下手。 外頭不時(shí)有乒乒乓乓的聲音,葉懷寧聽得有些心煩,一句話未說。 吃完晚飯,葉懷寧坐回床上,繼續(xù)看下午只看了一半的佛經(jīng)。 季饒來敲他的門。 “懷寧,能不能開一下門?我就跟你說幾句話,不會耽誤你太久時(shí)間?!?/br> 葉懷寧翻過一頁經(jīng)書,季饒的聲音從門外傳進(jìn)來,聽著有些不真切,他不太想動,但那人鍥而不舍,不斷輕敲他的房門。 葉懷寧冷淡的面龐出現(xiàn)在驟然拉開的門后,季饒收了手,將抱在懷里的熱水袋遞給他:“我剛在我那間房的抽屜里找到的,灌了開水進(jìn)去,你怕冷,夜里拿這個暖腳,會睡得舒服一些。” 葉懷寧沒接,冷冷看著他。 季饒又將東西往前送了送,聲音更輕:“你拿著吧?!?/br> 僵持片刻,葉懷寧到底伸手將東西接了過去。 他不會跟自己過不去,他腺體沒了,抵抗力不行,容易生病,這么冷的天確實(shí)需要這個。 在葉懷寧關(guān)門之前,季饒猶豫問出口:“懷寧,……你的發(fā)情期是不是快到了,你身上帶了抑制劑嗎?” 葉懷寧擰眉,直接關(guān)了門。 坐回床里,葉懷寧從自己的羽絨服口袋里摸出了抑制劑,好在他隨身帶著這個和每天要吃的藥,季饒的話提醒了他,他的發(fā)情期確實(shí)就是這兩天了,他得提前吃抑制劑以防萬一。 就著水囫圇將抑制劑吞下,從前覺得分外難吃的東西如今也能面不改色地入口。 將身體蜷縮進(jìn)被窩中,有了那個熱水袋,確實(shí)好過了不少。 葉懷寧閉上眼,沉沉睡去。 第46章 他不需要季饒,永遠(yuǎn)都不再需要他。 葉懷寧睡到半夜又一次醒來。 腳下的熱水袋還有余溫,炭盆里的火燒得旺,被子里不冷,葉懷寧甚至渾身發(fā)熱,心跳得很快,他蜷縮起身體,閉起眼,試圖強(qiáng)迫自己再次入眠。 發(fā)情期總是難熬的,尤其沒有腺體以后,抑制劑能安慰身體里的渴望,但心理上的空虛,只能靠自己扛過去。 其實(shí)過去三年大部分時(shí)候,他發(fā)情期也是靠抑制劑度過,他和季饒的時(shí)間很少同步,他的alpha存在的意義,從來就約等于無。 在這件事情上,葉懷寧并不想再提后悔那兩個字,選擇是他自己做的,他也曾經(jīng)得到過短暫的歡愉,無謂一直陷在后悔中,怨天尤人、自怨自艾從來不是他的個性。 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難以成眠。 季饒睡得不沉,聽到隔壁房的動靜,很快就醒了。 老舊寺廟的房間隔音很差,床鋪也是木板床,隔壁房一個翻身這邊都能聽得清楚,更別提葉懷寧翻來覆去,像是失眠了。 他知道葉懷寧是發(fā)情期到了,抑制劑有用,但也沒那么有用,以前這種時(shí)候他在外地拍戲,半夜總得和葉懷寧通幾回電話,要哄著葉懷寧他才能睡著,葉懷寧一直很黏他,他知道,但那是以前。 發(fā)情期沒那么好熬,有alpha的安慰會好很多,但現(xiàn)在他去敲隔壁房間的門,只怕會適得其反。 季饒下了床,拿起了擱在墻角的吉他。 下午的時(shí)候他在老師父那里拿到了這把吉他,這是老師父帶來的、唯一一樣留有過去印記的東西。吉他已經(jīng)舊了壞了,發(fā)出的聲音混沌不清,下午修好電之后他順便把這把吉他一并修了,還擦拭干凈暫時(shí)放在了自己這里。 試著調(diào)了一下音,季饒抱著吉他重新坐回床上。 葉懷寧翻過身,依舊心神不寧,直到耳邊傳來隱約的吉他音。 愣了愣,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葉懷寧的眉心漸蹙起。 他沒再動,心緒斂回,安靜地聽。 季饒彈的是一首上世紀(jì)的老歌,緩慢且悠揚(yáng),他跟著輕聲哼唱,嗓音低沉,斷斷續(xù)續(xù)地鉆進(jìn)葉懷寧的耳朵里。 葉懷寧重新閉起眼,在這樣揮之不去叫他說不出滋味的聲音里緩緩睡去。 隔壁逐漸安靜,季饒停下?lián)芟?,屏息聽了片刻,終于放下心。 放下吉他躺平身,他自己卻睡不著了,手枕在腦后盯著頭頂漆黑的房梁,想著一墻之隔的那個人,心緒始終不得平靜。 這一覺,葉懷寧睡到了早上九點(diǎn)才醒,身上的發(fā)情熱退去,精神好了很多。 拉開窗簾,外頭雪沒停,但已經(jīng)比昨天小了不少。 葉懷寧心中稍定,等明天雪再小一些,即使下不了山,直升機(jī)也能上來了。 季饒正跟著老師父在院子里掃雪,積雪大多鏟去了院子外,余的堆在四處角落。季饒扔掉掃把,興致勃勃地堆雪人,絲毫不顧包扎起來不能碰水的雙手。 葉懷寧不感興趣地看了一眼,出門想去廚房燒開水,兩只裝滿水的熱水瓶就擺在他房間門口。 聽到開門聲,季饒回頭,拍掉手上的雪走過去:“你醒了?” 說話時(shí)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葉懷寧的臉色,看他精神似乎還不錯,終于松了口氣。發(fā)情期最難熬的總是第一夜,之后多半不會有什么問題。 “昨晚睡得好嗎?早上我看你一直沒醒,先幫你燒了水,你直接拿去用吧?!?/br> 季饒的嗓音溫和,看著葉懷寧。 葉懷寧沒理他,將熱水瓶拎進(jìn)去,重新帶上了房門。 昨晚他出了一身的汗,身上實(shí)在黏膩得難受,干脆脫了衣服就著熱水擦了個澡。再之后他去廚房重新燒了兩壺水,裝滿熱水瓶,擺放在廚房門邊,回了房去。 季饒一走進(jìn)廚房就看到那兩瓶水,嘆了口氣,算了…… 老師父開始做中午飯,還是跟昨天一樣的白菜豆芽。 季饒有些擔(dān)心,omega發(fā)情期要補(bǔ)充營養(yǎng),這幾天天又冷,葉懷寧一直吃這些東西,他怕他撐不住。 老師父大約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淡道:“那個omega身體太瘦弱了,你要是想給他弄點(diǎn)別的吃,你自己去找吧,從寺廟后面出去外頭有條小溪,里頭有魚,現(xiàn)在這個天氣肯定已經(jīng)結(jié)冰被積雪覆蓋了,你自己想辦法,東西弄回來你自己做,別讓我看到。” 季饒微愣:“可以在這里做?” “隨你,你不信這些,可以不避諱這個。” 季饒?jiān)偃乐x。 從寺廟后門出去,積雪已經(jīng)比他腳踝還高,季饒抹了一把臉,踏著雪艱難地往前走了一段,找到老師父說的地方。 兩邊都是高高低低被雪覆蓋的山石,中間隱約可見一條蜿蜒向山下的寬闊溪流,溪面上也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看不清其下的本來面目。 要在這種地方抓條魚出來,難度可想而知,不過怎么他都得試一試。 之后那一個下午,季饒的時(shí)間都花在了這里。 葉懷寧燒的那兩瓶水被他拿來化雪化冰,他自己又來來回回?zé)撕脦滋怂?,不停地往溪面上澆。綁在手掌上的繃帶被雪水浸透,他嫌礙事,干脆直接扯了,跪在地上光手扒雪。 一直到天色逐漸暗下時(shí),終于在一處冰面下發(fā)現(xiàn)了活魚的蹤跡。 季饒頓時(shí)興奮,熱水澆上去,沖開冰面上的積雪。 冰下果然有魚,好幾條聚在一起,每條都只有他手掌那么大,他撿來塊大石頭,看準(zhǔn)時(shí)機(jī),對著冰面用力砸下去。 好在積雪雖然厚,但冰層并不結(jié)實(shí),兩下就被他砸出了一個口子,群魚被驚擾,很快四處散開。怕魚跑了,季饒不管不顧,直接伸手下去抓。 還未痊愈的傷口接觸到冰涼刺骨的水,一陣陣針扎一樣的痛襲來,他咬住牙根,一手一條,迅速將魚撈起扔上冰面。 這里的魚安逸慣了因而顯得格外笨拙,季饒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又被他撈上第三條,剩下的才終于逃離魔爪。 掌心里又滲出血絲來,季饒跌坐地上,一邊笑一邊大口喘氣。 葉懷寧下午看了一會兒佛經(jīng),又睡了一覺,到傍晚才醒。 聞到空氣里隱約的魚湯香味,他只以為是自己錯覺,直到季饒捧著湯碗來敲他房間的門。 門外的季饒有些灰頭土臉,額發(fā)耷拉著,胡渣也冒了頭,模樣頗為狼狽,嘴角卻噙著笑,疲憊的雙眼里有明亮的光,看著他說:“懷寧,喝魚湯嗎?” 葉懷寧下意識地蹙眉,目光落到他捧著湯碗的手上,手掌重新包扎過,但十根手指頭又紅又腫,像是在雪水里泡久了。 湯碗里是乳白的魚湯,飄著翠綠蔥花,熱氣騰騰。 季饒解釋道:“我在寺廟后面的溪里抓的魚,經(jīng)過老師父同意的,你這兩天發(fā)情期,得吃些有營養(yǎng)的,你拿去吧?!?/br> “魚怎么抓的?”葉懷寧神色淡淡,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難得葉懷寧愿意跟他多說兩句話,季饒趕緊詳細(xì)說了一遍自己抓魚的過程,但沒有夸大其詞,傷口還沒痊愈的手伸到冰水里撈魚,也被他輕貓淡寫地帶過去了。 葉懷寧安靜地聽,短暫的沉默后,不再作聲地接了湯碗。 關(guān)門之前,他和季饒說:“多謝,但是最后一次,別再做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了。” 房門闔上,季饒微一怔愣,呆站片刻,轉(zhuǎn)身離開。 葉懷寧坐下,捧著湯碗小口小口喝得很慢。 湯的味道還不錯,季饒給他挑的都是魚肚上的rou,刺都去了,而且那個人知道他不喜歡姜味,只加了點(diǎn)蔥花調(diào)味。 葉懷寧擱下碗,舌尖上的滋味留得一時(shí),很快又會淡去。 留不住他也不想留住。 季饒回去廚房,把剩下的湯喝了。 葉懷寧態(tài)度并不在他意料之外,那個人愛他時(shí)熱情如火,一旦感情收回也足夠決絕,錯的人是他,他本來就不能奢望太多。 他想著,如果明天還是不能下山,他得再去多抓幾條魚。 夜晚入睡前,葉懷寧又吃了一支抑制劑,到了半夜,卻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 夢到的都是些不太好的往事,葉懷寧閉了閉眼,不愿回想。 仍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直到隔壁的吉他聲再起。 季饒換了首歌。 是葉懷寧很喜歡的一首老情歌,葉懷寧記得曾有一回他讓季饒唱給他聽,季饒隨口哼了幾句,當(dāng)時(shí)他很高興,還拿了錄音筆錄下來,后頭那支錄音筆也早不知道扔哪去了。 他以為這人早就忘了這回事。 今夜葉懷寧更要清醒很多。 聽著那仿佛溫柔繾綣至極的吉他聲合著輕聲哼唱,他的心里忽然久違地生出了對季饒的怨恨。 他一點(diǎn)都不想跟這個人再有瓜葛,他不想在發(fā)情期難熬的時(shí)候需要靠這個人安撫才能度過,無論是用哪種方式,他都不想對他再有丁點(diǎn)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