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把眾人臉色盡收眼底，不顧淋雨，走到女子跟前，居高臨下道：“進(jìn)來可以，外頭的房舍統(tǒng)統(tǒng)給我賣了，簽了賣身契，將來孩子落了地，由我教養(yǎng)。若不然，別說你懷了身子，就是孩子落了地，休想進(jìn)我大房的門?！?/br>
    青莞不由朝周氏高看幾分。賣了房舍，柳錦紅就沒了退路；簽了賣身契，生死都捏在主母的手中，這一招確實(shí)是高。

    柳錦紅也未曾想周氏會(huì)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不由自主的往郡主看去。后者目光閃爍，垂了垂眼睛。

    柳錦紅仰天一嘯，熱淚滾滾，凄凄切切道：“為了肚子里這塊rou，我還有什么不能依的?！?/br>
    魏氏和周氏同時(shí)松出一口氣。

    一個(gè)心道，這周氏到底是識(shí)大體的，知道輕重緩急；一個(gè)咬牙，趁著現(xiàn)在還是塊爛rou，得找機(jī)會(huì)把這塊rou打下來，再不能等了。

    華陽笑瞇瞇的上前，主動(dòng)扶起地上的柳錦紅，朝魏氏道：“恭喜太太，賀禮太太，幾個(gè)月后就可抱孫子了?！?/br>
    魏氏深看她一眼，淡淡道：“把人安頓下來吧，瞧瞧這可憐樣啊，沒的嚇壞了肚子里的孩子?！?/br>
    “還不快把人扶進(jìn)去?！?/br>
    華陽拔高了商量，轉(zhuǎn)臉笑道：“大嫂啊，晚上定要擺幾桌熱鬧熱鬧啊，也好讓我們沾沾喜氣?！?/br>
    周氏磨牙，真想一巴掌煽過去，她豈會(huì)聽不出來，這女人是在報(bào)恕姨娘的仇呢。

    柳錦紅楚楚可憐的朝周氏一福，道：“多謝太太，大奶奶，郡主開恩，錦紅一定謹(jǐn)守本份，與大奶奶共侍一夫。只是錦紅厚著臉皮，求太太再開一回恩?！?/br>
    一回兩回還有什么區(qū)別，魏氏頷首。

    “錦紅外面的房舍，請(qǐng)郡主幫著買賣?！绷\紅的要求，顯得有些突兀。

    “不可！”周氏一口反對(duì)，她還想趁著這當(dāng)口，悶下些好東西來呢。

    華陽卻笑道：“罷了，既然你開了這口，我倒不得不應(yīng)承下來，太太，您看呢？”

    魏氏和稀泥道，“就照她說的辦。來人，請(qǐng)大夫來診脈?！?/br>
    周氏一雙眼睛恨不能在華陽身上瞪出兩個(gè)洞來，卻因?yàn)槲菏习l(fā)話，不得不按下了心思。

    青莞微微贊嘆，太太到底是個(gè)細(xì)心之人，請(qǐng)?zhí)虬寻衙}，也好判斷一下這孩子是不是大爺?shù)姆N。

    一場(chǎng)鬧劇和睦收?qǐng)?，魏氏命人散去，?dú)留兩個(gè)媳婦。

    青莞轉(zhuǎn)身離開之時(shí)，目光不經(jīng)意的撇過管氏，暗暗吃驚。

    管氏唇上無一點(diǎn)血色，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雖強(qiáng)自撐著，卻不難看出臉上的落幕。

    青莞輕輕一嘆。等蔣大爺回來，這府里的熱鬧可就有得瞧了。

    ……

    回房，劉嫂已將熱好的藥端了過來。

    青莞瞧著這黑呼呼的苦藥，怨恨道：“怪道老祖宗吵著鬧著不肯喝，原是這般的苦?！?/br>
    這話一出口，彩云，明月都圍著笑了。原來小姐也怕吃苦藥啊。

    藥畢，月娘奉上茶，青莞就著她的手漱口，又接過春泥遞來的梅子，方才舒服的嘆了口氣。

    春泥閃動(dòng)著八卦的眼神，道：“小姐，你瞧著那肚子有幾個(gè)月了?！?/br>
    嘴中的梅子酸酸甜甜，青莞皺了皺眉，道：“背后瞧著不大像，不過看肚子應(yīng)該有了四個(gè)月了?！?/br>
    月娘不屑道：“這女子也是聰明，硬是熬過了四個(gè)月，才找上門來，不是個(gè)省心的貨?！?/br>
    彩云插話道：“換了我，才不往里頭來呢。外頭吃香的，喝辣的，當(dāng)家奶奶一樣的日子，誰也管不著。進(jìn)了這府里，看人臉色不說，還得受閑氣，何苦？”

    青莞心中一緊，半開玩笑道：“依你之見當(dāng)如何？”

    彩云隨口道：“當(dāng)然是在外頭把人生下來，然后求大爺記在顧府族譜上，自己該逍遙逍遙，該快活快活?！?/br>
    明月譏笑道：“那是你的想法，外頭的日子哪里有府里好過，更何況這樣沒名沒份的跟著，萬一將來年老色衰了，可怎生是好？”

    “明月這話說得對(duì)。女人誰不想有個(gè)好歸宿，進(jìn)了府里就算做個(gè)姨娘，也比在外頭要強(qiáng)?！痹履锏馈?/br>
    春泥氣笑道：“你們說得正經(jīng)，萬一那孩子不是大爺?shù)哪?，外頭的女子，又是那種地方出來的，誰知道背后勾搭了什么人？”

    春泥一句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屋里一片寂靜。

    青莞微微出神，道：“與咱們又有可相干，這事還是讓太太，太太，郡主他們cao心去，都散了吧。”

    “是，小姐?！?/br>
    眾女各自去忙，月娘躊躇著未曾離去，青莞見她似有話要說，示意她坐下。

    月娘坐了半個(gè)凳沿，壓低也聲音，“小姐，奴婢剛剛瞧著大少奶奶的臉色很不好看?！?/br>
    “你也看到了?！?/br>
    月娘點(diǎn)頭，“這么明顯，奴婢再看不到，便是瞎子了。小姐，你看她這是怎么了？”

    青莞苦笑著搖搖頭。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她若是連管氏的心思都能碼透，那就太神乎其神了。

    “六年前，她還沒嫁進(jìn)顧府呢，她的事，與咱們說不著，只要咱們不說出去，旁的就看她的命了？”

    月娘深知小姐意思，道：“小姐放心，奴婢的嘴嚴(yán)著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前兒我去東園，看到遠(yuǎn)哥兒，那眉眼瞧著有點(diǎn)像……”

    青莞一把捂住月娘的嘴，低聲道：“月娘，快別說了。”

    月娘被她嚇得一顆心怦怦直跳，驚駭不已。

    青莞慢慢松開她的手，“月娘啊，禍從口出。這事，你只可放在心里，萬萬不能露出一點(diǎn)風(fēng)聲?！?/br>
    月娘連連點(diǎn)頭，“我就與小姐說說?！?/br>
    青莞低啞著聲音，拿出帕子替月娘拭了拭眼角嚇出的驚淚，嘆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

    壽安堂里，大夫走到堂中，捻著胡須道：“回太太，是滑脈，孩子已有四個(gè)月，母子均安?！?/br>
    魏氏心中一顆石頭落地，看來這孩子果然是老大的，他命丫鬟把大夫送走。

    周氏則不以為然，管他是誰的，早早晚晚化成一癱血水。

    “就不知道她和張姨娘哪個(gè)在先，哪個(gè)在后了。太太啊，送子觀音還真是眷顧了顧家，這一個(gè)個(gè)的都懷上了，偏有的人還沒有動(dòng)靜。”

    華陽心里明白周氏這話，是在刺她這些年沒有生育，臉色變了幾變道，道：“那是因?yàn)楦杏行∪俗魉睿瑝牧诉@顧府的風(fēng)水?！?/br>
    “弟妹，你說的這小人是誰？”周氏大恨，手恨不得指到華陽的臉上。

    “大嫂，只要不是你便好?！?/br>
    “好了，一人少說一句。把你們留下來，是有事要商量?！?/br>
    周氏瞪了華陽一眼，道：“太太請(qǐng)說。”

    “蔣府把七爺?shù)纳桨俗炙土藖?，老大家的，你明兒辛苦一趟，往延古寺?qǐng)個(gè)高人合一合?！?/br>
    周氏知道太太把六小姐的婚事攬了下來，故意拔高了音量道：“太太，倒不是我推脫，這事本該是弟妹cao心，再者說，延古寺的送子觀音這般靈驗(yàn)，弟妹正好趁機(jī)去拜一拜?！?/br>
    賤人，一天不收拾你心里就癢嗎，我今天不與你爭(zhēng)這高低，日后有你受的。

    華陽輕蔑的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道，“六丫頭喚我一聲母親，我也是該為她出點(diǎn)力?！?/br>
    魏氏和周氏心中驚訝，這華陽怎的今日應(yīng)承的如此快啊。

    趙華陽起身，用帕子掖了掖嘴角道：“趁著這當(dāng)口，我也確實(shí)要去拜一拜，許是菩薩顯靈了呢。”

    原來如此，魏氏松出一口氣。

    周氏卻連連冷笑。顯你個(gè)頭，你就這根老黃瓜，還想生兒子，做夢(mèng)！

    華陽把周氏的冷笑看在眼里，“太太，讓府里的姑娘也一并去吧，去菩薩跟前拜拜，也好都嫁了如意郎君?！?/br>
    魏氏自然一口允許。

    華陽款款走到周氏跟前，似笑非笑道：“大嫂，你也應(yīng)該拜拜，求菩薩保佑兩位少爺明年高中狀元，順便再多個(gè)庶子出來”

    “你……”

    華陽冷笑離去。等老娘把正事辦完了，再來修理你這蠢貨。

    ……

    周氏被華陽刺了一通，出了壽安堂，猶豫片刻，去了管氏房里。

    管氏正捧著心口哀哀欲絕。連孩子都有了，大爺會(huì)不會(huì)喜歡上她了，若真喜歡上了，自己又該怎么辦？

    周氏進(jìn)門，見管氏青天白日的躺尸，想出言譏笑幾句，卻又忍住了。

    “我的兒，你瞧瞧，我說得一點(diǎn)也沒錯(cuò)吧，真的連孽種都懷上了?！?/br>
    管氏忙起身，扶周氏坐下，接過丫鬟遞來了茶，奉到周氏手上。

    周氏深看她一眼，皮笑rou不笑道：“如今人也弄進(jìn)來了，怎么個(gè)章程咱們婆媳二人還要商議商議。”

    管氏不解道：“大奶奶，商議什么？”

    周氏拉著她坐下，湊近了腦袋道：“自然是商議如何把她那快rou弄下來?！?/br>
    似有一道悶雷在頭頂響起，管氏驚得魂飛魄散。

    周氏見她害怕，知道她手上還沒有人命，嘆了嘆道：“這種下三濫的女人也配懷了大爺?shù)姆N，誰知道有沒有給大爺戴了綠帽子?！?/br>
    “大奶奶……”

    “你聽我說，咱們婆媳兩個(gè)聯(lián)手，把那孽種給我打下來，這小sao婦沒了孩子，沒了宅子，又簽了賣身契，能翻出什么風(fēng)浪。最好連人都給我一并治死。”

    管氏已驚得說不出話來，臉色嚇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