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來到了一片懸崖邊。

    懸崖下是無邊的海域，浪花滾滾，一波又一波地砸在了懸崖的陡峭壁石上。

    而在懸崖的盡頭處，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在看著她。

    因為她離懸崖的盡頭有些遠(yuǎn)，所以她一時有些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對那個人有一種熟悉到刻骨銘心的感覺。

    只要看著那個人，她就會覺得自己的心尖柔軟到發(fā)脹發(fā)疼。

    為了看清對方的臉，她便努力地朝懸崖的盡頭跑了過去，可是，就在她快要看清那個人的臉龐時，那個人竟然在她的注視下，往后一仰，朝懸崖下直直地墜去。

    “不！”

    她一聲驚呼，陡然從夢中睜開了眼睛。

    歌琰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幾聲，她渾身大汗淋漓，還發(fā)現(xiàn)車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從剛剛的黑夜變成了清晨——此刻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貨真價實的白崖！

    她心一顫，立刻轉(zhuǎn)頭去看身邊……蒲斯沅不在，孟方言他們也不見了。

    歌琰緊繃著臉，一把拉開車門就跳下了車。

    她看到在她這輛車旁邊，此刻靜靜地停著幾十輛shadow的車，而似乎有隱隱約約的人聲正從車隊的盡頭傳了過來，因為距離太遠(yuǎn)，她有點兒看不太清那邊的人。

    她心里不好的預(yù)感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點，這時二話不說便直接朝人聲的方向疾跑而去。

    歌琰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那么快過。

    她實在是太不安了。

    這種不安，讓她剛剛有一瞬間大腦幾乎變成了一片空白。

    很快，她就在車隊的盡頭看到了烏壓壓的人群，所有人此刻都保持著隨時會發(fā)起進(jìn)攻的一觸即發(fā)的緊繃狀態(tài)，而為首的則是孟方言和言錫。

    當(dāng)他們兩個看到她朝這里狂奔過來，臉色都變了一變。

    歌琰跑到他們的面前，二話不說直接冷著臉看向了言錫：“他人呢？”

    言錫咬了咬唇，面色蒼白地沉默著。

    “言錫，我問你話，蒲斯沅人呢？”她緊緊地盯著言錫，“怎么，沒想到我會醒得那么早，是嗎？”

    眼見言錫依舊不發(fā)一言，她直接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旁邊一輛車的車前蓋，車前蓋隨即發(fā)出了“嘭”的一聲巨響。

    于是，這一整片地方，都沒有人再說話了。

    童佳和徐晟他們站在靠后面一些，他們兩個的臉色也都是蒼白的……歌琰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孟方言的身上。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他：“孟方言，你告訴我，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孟方言這時輕輕地闔了一下眼眸，從唇間低低嘆息了一聲，然后他向前了一步。

    在孟方言身邊的言錫此刻終于像是被重新啟動了一樣，從后面拽了一下孟方言的衣袖。

    孟方言頭也沒回：“你們覺得你們有誰能騙得了她么？”

    然后，他平靜地對歌琰說：“小蒲進(jìn)去了?！?/br>
    那五個字，就像一把驚雷。

    歌琰站在原地，被這句話從頭到腳劈了個遍。

    有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fā)抖，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搖搖欲墜。

    ……原來是那罐果汁。

    就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蒲斯沅將那罐提前摻了致人嗜睡藥劑的果汁遞給了她，并眼看著她喝了進(jìn)去。她本以為是自己精神太緊繃、休息太少導(dǎo)致的困倦，現(xiàn)在想來，果然是反常必有妖。

    他精準(zhǔn)地算計好了藥劑的分量與藥效，并讓藥劑的作用一直持續(xù)到他們到白崖，持續(xù)到他成功代替她進(jìn)入了o的核心巢xue。

    這就是為什么，他在她提出要獨自先行進(jìn)入巢xue的時候，沒有任何反對之詞。

    這就是為什么，他還阻止了言錫他們陪她一起進(jìn)去。

    這就是為什么，他在他們出發(fā)前，特地給了她一個錦囊，并對她說了那句現(xiàn)在想來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話。

    因為他從最最開始，在所有人都沒想過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要代替她進(jìn)去了。

    面對如此兇險、生死未卜的敵人巢xue，他選擇了一個人前去。

    他想把所有的危險和責(zé)任都扛在他自己一個人的身上，把平安和守望留給她和其他所有人。

    蒲斯沅，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

    你有沒有想過，我在這里守望你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歌琰站在原地，眼尾在寒風(fēng)中紅得嚇人。

    言錫這時也忍不住了，他走過來，紅著眼睛將手上的通訊設(shè)備遞給了他：“小蒲說，如果你醒了，就讓你坐鎮(zhèn)在這里做總指揮，他說你一定可以做好接應(yīng)工作，也可以調(diào)度好cia和軍情六處的人?！?/br>
    歌琰這時目光輕輕一垂，落到了言錫手里的那個通訊器上。

    過了半晌，她重重地將那個通訊器推了回去。

    “孟方言和l都能做總指揮?！彼鏌o表情地對他們說，“他們都能做得很好，比我更好?！?/br>
    言錫張了張嘴：“歌琰……”

    “蒲斯沅進(jìn)去多久了？”她將身后的槍支拔了出來，冷聲問道。

    童佳他們原本還想要阻止她，孟方言卻直接沖著他們抬了下手：“半個小時?！?/br>
    她沒再說什么，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轉(zhuǎn)身大步朝白崖走去。

    我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

    我也絕對不會在后方做那個守望者。

    我一定會和你并肩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74章 生死

    眼看著歌琰越走越遠(yuǎn), 童佳著急得不行，跺著腳急急對孟方言說：“從剛剛老大進(jìn)去時發(fā)來一條訊息后，他就再也沒有過回音了，現(xiàn)在歌琰又進(jìn)去了, 咱們在外面干等著不得等瘋嗎??？”

    蒲斯沅和歌琰是他們這里除了孟方言以外最厲害的兩位特工, 他們倆都這樣不按照計劃和套路出牌二話不說全進(jìn)了o的巢xue，要是他們倆都意外折在里面了, 他們等會兒還要怎么打？

    孟方言這時平靜地說：“首先, 我們這里的所有人, 包括l，甚至天王老子都沒法阻止歌琰進(jìn)去找小蒲；其次, 小蒲有什么能耐, 你們不知道？”

    “最后?！彼蛔忠痪涞卣f, “你們別忘記，歌琰這么多年誤被通緝，她作為一個賞金殺手，一直在直面各色犯罪分子，她是比我們所有人都更了解犯罪分子的人。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會在入巢后找到小蒲，并給我們打出進(jìn)攻的訊號。”

    “在這種時候，我們給他們最大的幫助，就是等待?！?/br>
    孟方言雖然平時輕佻隨性，嘴里沒有一句話能當(dāng)正經(jīng)話聽, 但是所有人都很明白, 這位已經(jīng)退役卻依然威名赫赫的戰(zhàn)神一旦認(rèn)真起來是有多么地睿智強(qiáng)悍, 他的傳說直到現(xiàn)在還在世界范圍內(nèi)被津津樂道。

    所以，他們都相信孟方言說的話，更相信蒲斯沅和歌琰的能耐。

    另一邊, 歌琰在快要走到白崖巢xue的時候，摸出手機(jī)試探性地給萊尼發(fā)了條訊息。

    “我現(xiàn)在快要到你們的巢xue了，你從哪個門來接應(yīng)我？”

    那邊的萊尼意外地回得很快：“往西南方向直走五百米，有個小門，門把手上有個不起眼的小紅點，我在那扇門后等你?！?/br>
    歌琰收起了手機(jī)，邁過去的步伐更快了一些。

    蒲斯沅已經(jīng)入巢整整半個小時了。

    按照他們的計劃，如果萊尼遵守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即便去的人是蒲斯沅不是她，萊尼也會帶著蒲斯沅避開所有在巢xue中巡邏的守衛(wèi)直接上去到o的房間，并用計將o房間門口的守衛(wèi)調(diào)開，讓蒲斯沅趁機(jī)進(jìn)入o的房間。

    而在一進(jìn)入o房間的同時，蒲斯沅應(yīng)該就會立刻給在外面的孟方言他們發(fā)送訊號。

    按照他們之間的推測，這整個過程持續(xù)的時間一定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但是現(xiàn)在，蒲斯沅卻遲遲沒有發(fā)來消息。

    不僅如此，還有一點讓她感到很奇怪的是，為什么在這種時候，萊尼竟然還能有閑心回她的消息并過來接她？

    這種種跡象，都無法讓她放下心中哪怕一絲一毫對蒲斯沅深深的擔(dān)心和緊張，她無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而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完全是一片冰涼的。

    很快，歌琰就來到了萊尼所說的那扇小門的門前。

    那扇小門似乎沒有上鎖，只是虛虛地掩著。

    她蹙了蹙眉頭，這時一手輕輕地觸到了自己后腰的那把槍上，另一只手則順勢推開了那扇小門。

    小門后一片漆黑。

    歌琰渾身的警戒已經(jīng)到達(dá)了頂點，她反手就將槍從腰后拔了出來，握在手里上了膛。

    她看了幾秒門后的那片黑暗，放輕了步伐，一步一步走了進(jìn)去。

    等她剛走進(jìn)門里，她就忽然看到旁邊閃爍起了亮光。

    她二話不說直接朝亮光的方向舉起了槍。

    “是我?！?/br>
    下一秒，她看到一個人在黑暗中走到了她的近處。

    那亮光是因為對方手里拿著的手機(jī)折射出的微弱光源，歌琰瞇了瞇眼，借著她剛剛沒有關(guān)上的門外透進(jìn)來的晨光，她才看清楚了對方的臉。

    是萊尼。

    萊尼走到了她的跟前，抬起手輕輕地推了一下她的槍，示意她可以將槍放下了：“歌琰，這么久沒見，你卻一上來就對著老朋友刀劍相向，這樣做不太好吧？”

    歌琰聽完他的話后，并沒有把手里的槍放下。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萊尼，冷聲問：“他人呢？”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說的是誰?！彼臉尶谥敝钡貙χR尼的眉心。

    萊尼靜靜地看著她，過了片刻，忽然低笑了一聲：“他剛剛代替你進(jìn)來的時候，我在他眼睛里看到的也是和你現(xiàn)在同樣的神情?！?/br>
    她一時沒回應(yīng)。

    萊尼嘆息了一聲：“原來這就是愛情嗎？會讓所有人都認(rèn)為無情無欲的男人甘愿赴死，也會讓剛強(qiáng)鐵血的女人變得柔軟?！?/br>
    “歌琰，我本以為你會一輩子都那樣在黑暗里度日，但是沒有想到，你遇到了一個人可以將你重新拉回光明?！比R尼一半的臉隱藏在黑暗里，對她說，“我真的很羨慕你?！?/br>
    歌琰看著他，有一瞬間，她似乎能感覺到萊尼流瀉出了一絲真實的情緒，這股情緒像是悲涼、又像是他對自我的放棄。

    只是，在她完全感覺到那股情緒前，萊尼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跟著我走吧，我?guī)闳フ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