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她聽完這句話, 咬了下牙,忍不住轉(zhuǎn)過了頭。 轉(zhuǎn)回頭的那一瞬間,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為之前一直站在鏡子墻邊的蒲斯沅,不知道何時, 竟然已經(jīng)來到了她的正后方。 下一秒,他便朝她伸出了手。 歌琰怕他找不到自己,幾乎是條件反射,就立刻將自己的手也遞了過去,卻不料, 兩只手觸碰到的那一瞬間,他的手微微一使力,直接將她正面拉進了他的懷里。 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擁抱住了她。 歌琰靠在他的胸膛前,聽到了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因為緊緊地靠著他的緣故,所以她也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此刻的心跳。 混亂無章的鏡子迷宮中,他們在出口處相擁。 她這時慢慢地伸出手,在他的胸膛前輕輕地點了一下,嗓音有些發(fā)干:“……蒲斯沅,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跳好快?!?/br> 他停頓了兩秒,低聲問道:“有多快?” 她沒料到他會這么回答:“……反正就是很快?!?/br>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嗯,那我們彼此彼此?!?/br> 如果說在之前所有的密室里,那些點點滴滴的、細小的曖昧旖旎算是鋪墊的話,那么到了這一刻,到了他確確實實地擁抱住她的這一刻,那棵在她心中的種子,已經(jīng)徹底長成了參天大樹。 而那層已經(jīng)深深埋入她腦海之中、最危險也是最深層次的貪欲,也已經(jīng)發(fā)酵成了對他濃郁而炙熱的渴望。 在她剛剛為了破解密碼,回想起之前他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那七間密室時,她發(fā)現(xiàn),他在這24個小時里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經(jīng)深深地烙印進了她的心底最深處。 他在死亡之墻來臨時擋在她的身前;他在棋盤深淵里故意騙她自己要掉下去;他在冰火密室里因為一時找不到她而焦急擔(dān)心和朝她伸出的為她取暖的手;他在瓷器密室里鼓勵她試錯、為她負傷;他在水池密室里落在她額頭的親吻;他在化學(xué)密室里和她共同分享了那一劑藥劑。 以及,他在她面臨幻境時,將她從懸崖邊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從此以后,她可能都再也沒有辦法將他們一起經(jīng)歷過的這一切忘記了。 她也更沒有辦法遺忘他、離開他。 歌琰這時從他的胸膛前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龐:“蒲斯沅,你的五感全都恢復(fù)了嗎?” 蒲斯沅垂著眸子,淡聲說:“大部分,還差一些,基本可以當(dāng)作恢復(fù)了?!?/br> 她聽到這話,敏銳地瞇了瞇眼:“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恢復(fù)的?” 因為,這關(guān)系到,她在以為他喪失五感時,對他做過的那些事情、說過的那些話,他究竟有沒有聽到、看到和感覺到。 比如,她對著他做了一個巨丑無比的鬼臉。 比如,她對著他說過的那些可以稱得上是rou麻的話。 再比如,她落在他臉頰上的那個親吻…… 蒲斯沅的臉龐上這時閃過了一絲可以稱得上是很微妙的表情。 如果言錫他們在,一定會驚訝于原來他們這位不茍言笑、臉部神經(jīng)近乎“癱瘓”的老大,臉上還能夠出現(xiàn)這么豐富的表情。 所幸,這道送命題他不需要現(xiàn)在立即回答,因為整個迷宮都開始響起了最后二十分鐘的逃脫警報聲。 警報聲震耳欲聾,貫穿了整個地下空間,仿佛要將人的耳膜都給穿透。 歌琰知道現(xiàn)在不是能奢侈休閑到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談情說愛的時候,于是她暫且先揭過了剛剛那一茬,從他的懷抱里掙脫了出來,回到了升降機裝置前。 在她要伸手去輸入密碼的時候,她再次回過頭,仿佛要確認一般的、看向了身后的他。 蒲斯沅注視著她的目光如常般沉靜,甚至沒有半點兒的慌亂。 因為警報聲著實太響的緣故,現(xiàn)在她無論說什么,他都是聽不到的。但是,在看到了他的眼神之后,她突然就有把握去按下她剛剛自己想出來的那個密碼了。 即便只有一次機會。 即便只要她輸錯了,他們就永遠都出不去了。 即便過去的那么多年,她從來都和幸運失之交臂。 但是,因為今天他在她的身后,她就覺得自己一定可以被幸運之神眷顧。 歌琰垂著眸,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將那八位數(shù)的密碼按了進去。 她從來沒有一次,這么相信過自己。 在按下確認按鈕的下一秒,她看到,她面前的升降機裝置的大門陡然朝外彈開了! 這意味著,她成功了。 他們可以離開這里了。 蒲斯沅在身后看著她臉上興奮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彎了下嘴角。 升降機的門彈開之后,那個升降機便自動從原地升了起來,升降機上有一塊小小的平地,可以容納一個人站立上去,平地前則有一個cao控升降機的把手裝置。 距離密室中釋放毒氣還剩下最后十分鐘,歌琰一只腳剛要踩上去,忽然又把腳給收了回來。 她轉(zhuǎn)過身,示意蒲斯沅先上去,然后在警報聲中大聲地對他說:“你先上去,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蒲斯沅站在原地看著她,也提高了說話的音量:“你去做,我在這兒等你?!?/br> 歌琰側(cè)目看了一眼那個精密的升降機裝置,聳了聳肩:“我覺得你如果不立刻站上去,這個裝置可能會自己自動往上升,到時候我們誰都走不了了。” 蒲斯沅平平靜靜地“嗯”了一聲,只是道:“去吧?!?/br> 歌琰知道他心里自有分寸,于是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往鏡子迷宮的入口拔腿跑去。 蒲斯沅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層層疊疊的鏡子中,目光里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已經(jīng)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了。 這確實是她會想要做的事。 也只有她會這么做。 密室里的警報聲依然沒有停止,距離釋放毒氣還剩下最后五分鐘。 歌琰還沒有回來。 蒲斯沅這時掃了一眼那個升降機裝置,然后,他從腰后取出了繩索,將繩索的一頭,牢牢地扣在了升降機的把手裝置上。 最后三分鐘。 歌琰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蒲斯沅的眸色動了動,他轉(zhuǎn)過身,在升降機的把手裝置上cao作了一會兒,升降機瞬時就被啟動了,并且開始緩緩?fù)仙?/br> 而同一時間,整個地下空間的最頂端,忽然有一塊區(qū)域的門板開始慢慢移動起來,這個密閉空間外的世界漸漸展露頭角。 那是八度空間的出口。 隨著出口完全打開,他的頭頂終于出現(xiàn)了黎明的天空! 還有兩分鐘。 蒲斯沅始終目光定定地看著歌琰消失的方向,這時,他忽然看到,在迷宮的入口處,隱隱約約地傳來了巨大的火光和煙霧。 他的一只手始終牢牢地抓著繩索的另一頭,隨著火光和煙霧的漸漸逼近和蔓延,他終于看到在她消失的地方,遠遠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朝他這里沖刺而來。 而她的身后,是沖天的火光,那些火在她的身后越燒越烈,仿佛一條巨大的火龍,卷著火舌洶涌而來! 升降機此時已經(jīng)上升到了一個無法攀爬上去的高度,隨著蒲斯沅手里的繩索在被漸漸往上拽去,他也抬起另一只手堅定地沖著歌琰過來的方向。 同一時刻,歌琰也沖到了他的近處。 因為狂奔和縱火的緣故,她整個人都被汗浸濕了,再加之在與火賽跑,她的臉上還有些黑漆漆的印子,多少顯得她有些狼狽。 但她整個人的身上,此時此刻,卻呈現(xiàn)出了一種在常人身上極其罕見的氣質(zhì)。 那是只有在生死線邊緣打滾過無數(shù)次,才會擁有的戰(zhàn)士的無畏和灑脫。 甚至還有一絲她身上獨有的瘋勁兒。 是的,這個女人的心里,一直埋藏著瘋狂的火種。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么,她會在逃離密室的生死倒計時里,還要選擇回到之前的第七間密室,拿起那兩堆火堆里的火把,將這整個八度空間都點燃燒盡。 她不想讓o在他們離開之后,再用這個所謂的游戲空間,去折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了。 就在他的腳快要完全脫離地面的那一刻,歌琰也終于來到了他的面前。她腳步不停,一只手抓住了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整個人直接一個猛子朝他撲了過去。 而蒲斯沅一只手緊緊地拽著繩索,另一只手牢牢地將她接了過來,扎扎實實地把她摁進了自己的懷里。 就在他們兩個隨著升降機離開地面的那一刻,那條火龍也已經(jīng)迎面而來,立時將剛剛他們兩個站立著的地方全部燒成了灰燼! 火光沖天,那條火龍宛如一輛脫軌的列車一般,將這整個八度空間的邊邊角角,都完完整整地果入了自己的腹部之中。 熱烈的火焰呼嘯而上,即便他們?nèi)艘呀?jīng)隨著升降機升到了半空中,都能感覺到下面蓬勃的熱量。 歌琰在蒲斯沅的懷里,垂著眸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下面的那片火海,似乎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是滿意,輕輕地挑了一下眉。 然后,她終于將視線拉回到了這個在半空中,用一只手也依然穩(wěn)穩(wěn)地摟抱著她的男人臉上。 蒲斯沅也一動不動地在注視著她。 偌大的空間里,他們倆就像一片小小的帆船,在火海之上,離那片黎明的天空越駛越近。 而他的眸光,在黎明的天空的照射下,波光流轉(zhuǎn)、仿佛囊括了世間萬色。 歌琰動了動唇,剛想要說句什么,就聽到他淡淡地在她的唇邊開了口:“想知道我是什么時候恢復(fù)五感的么?” 她眸色一動,咬著唇,輕點了下頭。 “讓我想想?!彼换挪幻Φ卣f,“應(yīng)該比你說我把你慣得自信心膨脹要更早一點。” “噢,我看到了你對我做鬼臉。” “你說今天絕對不會拋下我獨自逃生,我也聽到了。” 隨著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歌琰的眼睛也越瞪越大……這些事情,應(yīng)該都是在他五感盡失最嚴(yán)重的時候發(fā)生的,為什么他都會知道?!難道……? 升降機升得越來越快,他們也已經(jīng)逐漸靠近了地下空間的出口處。黎明的光相繼落在了他們兩個的身上,將他們都完完整整地包裹在了日光之下。 那是他們盼望已久的光明。 “有一件事,在你偷親我的時候?!彼@時頓了一下,薄唇輕啟,“我就想對你做了。” 歌琰張了張嘴,臉色都變了。她剛想開口大罵他這個騙子、是不是根本就沒有五感盡失過的一刻,全程一直都是裝模作樣故意要騙取她的擔(dān)心時,就看到他的臉頰已經(jīng)離自己愈來愈近。 直到最后,他們的臉頰之間再也沒有一絲空隙。 在他們的身體徹徹底底地離開地底空間、暴露在地面上的那一刻,蒲斯沅也微微偏過頭,鼻尖抵著她的鼻尖,直直地朝她的唇角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