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荷臉色發(fā)白，手下死死掐住丫鬟的手臂，卻不敢吭聲。

    王熙鳳早打聽到了這些，可見賈母愿意親自撕破李素荷的面皮，她也不打斷，只疑惑道：“什么主意？這樣好的事兒，怎么不孝敬了給珍大哥哥他們，也好添一份進項?！?/br>
    賈母冷哼道：“不過是做些皮|rou|生|意罷了！”

    “揚州一代鹽商云集，最是個溫柔銷金之地！許多青樓楚館里的花娘都已經(jīng)不能滿足她們，便想出了另一個主意，私下教養(yǎng)一些年幼的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嬌柔怯弱惹人憐惜。因這些被挑揀出來另外調(diào)|教的女子身量纖弱，江南一代稱之為‘瘦馬’。這幾年，京都之中此風(fēng)氣漸甚，有許多心術(shù)不正的婆子偷偷從拐子手里買了模樣嬌柔的女子從小教養(yǎng)，待到大時，或送人或陪客，都使得?！?/br>
    “只怕，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第55章

    薛蟠在刑部大牢里待了整整十天, 才終于被放了出來。

    外頭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把整條街都鋪成了一條白毯。

    “王子騰背后做的手腳，你可查清了？”

    裘良神色一凜，低頭道：“只知道和義忠老親王有些來往, 這事兒少不了是義忠老親王替他周旋的?！?/br>
    徒熙面無表情地坐在書案后, 手里隨意地把玩著一只小巧的荷包。裘良無意中看了一眼, 只覺得那荷包繡工并不出挑, 繡花樣兒也是尋常。不知道為何皇太子殿下卻寶貝似的總揣在手心里顛來復(fù)去地看, 看樣子, 倒是極喜歡的。

    徒熙垂眸，輕聲道：“京都的天, 終究要變的?！甭曇舻筒豢陕?，裘良還待細(xì)聽，門外卻有嬤嬤帶著念春走了進來。

    小姑娘穿著厚厚的夾襖, 行動起來像個圓滾滾的小白湯圓。一雙圓溜溜的桃花眼眨呀眨的, 白皙的臉蛋上浮著兩抹暈紅。

    徒熙含笑把念春叫到自己身邊來坐著，把手里的小暖手爐給念春揣好。隨后看向裘良道：“既然費了這樣大的勁把人給弄出去了, 你便不用管這件事了，下去吧?！?/br>
    裘良低頭告退。走到門口時, 聽見里面的皇太子殿下用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溫柔嗓音輕聲哄道：“念念是不是凍壞了？三哥哥抱抱你, 一會兒就暖和了?！毙闹胁挥傻勉等? 這樣人前人后判若兩人的皇太子, 真是叫他大開眼界。

    *

    卻說薛蟠渾身上下都是血污, 出了刑部大牢，竟是一步也邁不開。賈政親自帶了人來接他回去，那樣粗壯的青年，進了刑部不過十天，竟是和從前大相徑庭。不說虛弱地連眼睛也睜不開，就是抬著他回府小廝也都覺得薛蟠渾身都是輕飄飄的。

    薛姨媽見了兒子豎著出去，橫著回來，當(dāng)時便哭得昏死過去。薛寶釵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強撐著出來主持事宜，一面向姨父姨媽道謝，一面命家中的小廝抬過薛蟠進屋。

    賈政不便久留，只把薛蟠送到梨香院便尋了個借口走了。

    王夫人倒是陪著薛寶釵一起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王熙鳳奉賈母之命，開了庫房取了兩支老參親自送去給薛家。不妨才走到梨香院，聽灑掃的丫鬟說薛姨媽暈倒了，如今院內(nèi)諸事都是姑娘在cao持。

    王熙鳳便又轉(zhuǎn)向往薛寶釵的屋中來，才到門口，忽而聽見王夫人嘆息道：“我的兒，你竟不知道我在府中愈見艱難。老太太又極力申飭，你姨父又不管庶務(wù)，闔府上下竟是無人得用。”

    薛寶釵柔聲勸解說：“姨媽怎么這么說？鳳丫頭也是您正經(jīng)的內(nèi)侄女兒，如今又是珠大哥哥的媳婦兒，想來既是娘家人，又是婆媳，定然更好相處了。您有什么難處，只管告訴她知道，她再沒有不應(yīng)的?！?/br>
    王夫人嘆道：“鳳丫頭雖好，只是這幾年因她難生養(yǎng)，你珠大哥哥不過納了兩個妾侍，她便那樣不講道理起來。如今只怕與我離了心，我哪里還敢去和她說什么，她只心里怨我呢！”

    薛寶釵又問：“什么妾侍？鳳丫頭哪里就這樣小氣，別是姨媽您冤枉了她吧？”

    王夫人似是終于被人問到此事一般，立時連聲音也高了一些，揚聲道：“我冤枉她？我的兒，你也把你的鳳jiejie看得太好了一些！她那些陰詭手段，我哪一樣是不知道的，不過是騙外人的罷了！”

    “李素荷的出身雖說不甚正派，可我也要人去打聽了，她也是清清白白地跟了珠兒的。你鳳jiejie倒好，一味兒地裝著可憐模樣，哄得老太太親自給她做主，這會兒子硬生生地給素荷落了胎，那可是你珠大哥哥的第一個孩子呀！”

    說著，王夫人愈發(fā)怒上心頭，忍不住恨聲道：“我從前真是豬油蒙了心，才替珠兒求娶了這樣的毒婦回來！將來你珠大哥哥只怕是要絕了門戶了！她自己又不能生，偏又不許別人替你珠大哥哥孕育子嗣，她真真兒是恨毒了我們一家子，是來報復(fù)你珠大哥哥和我的！”

    許是說得太過激動，王夫人說到最后已經(jīng)帶了幾分哭腔。

    屋內(nèi)，仍有薛寶釵輕聲的安慰傳到王熙鳳的耳邊，可她又似乎什么也沒聽見。原來在王夫人心里，她是這樣看她這個內(nèi)侄女兒的！

    *

    當(dāng)日在賈母屋內(nèi)，李素荷被賈母的連番質(zhì)問，問得啞口無言。

    賈母平生最恨這些不三不四來路不正的女子勾|引主子，又見賈珠和王熙鳳原先那般恩愛的少年夫妻，如今竟是連句話也都懶怠說了。賈母便將這些過錯都推給了李素荷，又命人去請賈珠來，叫他看看他如今寵著的女人都是什么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