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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玉貂裘在線閱讀 - 第一百十六章 輾轉(zhuǎn)

第一百十六章 輾轉(zhuǎn)

    兄妹倆正在交談,忽然見桓猊走來,神色冷冷的,顯然看他們交談融洽,自己一人落單,滋味怎么好受,本是理直氣壯的,卻見蕓娣神色古怪地掠過他

    一眼,也什么沒言語,桓猊又無端心虛般轉(zhuǎn)開目光,“在說什么,這么開心。”

    蕓娣道,“正說阿兄特地從建康帶來的秋花釀,”

    桓琨含著微笑,顯然注意到兄長這般神色,又眉梢微挑,“待兄長勝仗歸來,赤龍定要與您好好一酌?!?/br>
    “一言為定?!被糕P眉,發(fā)覺蕓娣仍覷著他,打量之中竟然有審視的意味,他不心虛了,反而頭皮發(fā)緊,繃著犯癢酥骨的筋骨,沉著眉道,“赤龍你

    來,我有要緊事。”

    涉及軍中機(jī)密,蕓娣告退,兄弟二人商議接下來的對戰(zhàn)方式,結(jié)束后,一名麻衣打扮的男子進(jìn)來,肩上背著一個藥箱,顯然是大夫,桓猊道:“有勞云

    大夫。”

    云大夫接著放下藥箱,開始為桓琨診脈,桓琨并未詫異顯然早已猜到。

    云大夫尚未診完脈,雙眉漸擰,似遇到什么疑難雜癥,結(jié)束后,云大夫確認(rèn)桓琨所中一種奇毒。

    這種毒的引子是寸斷酒,此酒飲下燒灼五臟六腑,七竅流血而死。

    倘若只是接觸肌膚,病癥尚輕,只會留下灼燒的疤痕,并不會侵害體內(nèi)肺腑。

    然而都說是奇毒,又怎會如此簡單。

    有寸斷酒,自然有肝腸草。

    倘若病人先觸碰寸斷酒,后又食肝腸草,就是這種肝腸寸斷的奇毒。

    奇就奇在,不是每個人中了毒后都會死,有的立即死,有的一年,十年后死,有的終生不發(fā),但無一例外,最終都會讓人死在整日惶恐不安之中,死的

    時候極受折磨。

    桓猊聽罷已雙眉擰起,沉聲道:“先生,此毒可有解法?”

    云大夫道:“世間萬物無不相生相克,肝腸草的十步之內(nèi),生長著另一種毒草,就是此毒物的克星了。只是,肝腸草只長在豫州境內(nèi),眼下時局,若冒

    然去取,惹得氐人懷疑,燒光豫州境內(nèi)的肝腸草也不一定。”

    桓猊冷靜下來,又仔細(xì)問過云大夫一些情況,待云大夫退下,桓猊擰眉道:“桓琨,你究竟隱瞞我多少事!”

    “我無事,兄長莫要擔(dān)心,”桓琨溫和安撫他情緒,隨后又淡淡一笑,“看樣子,阿兄都已記起來?!?/br>
    桓猊神色微僵,一閃而過被當(dāng)面揭穿的窘然,隨后冷哼一聲,何嘗不知桓琨這是轉(zhuǎn)移話題,寬慰他心思,“你到底怎么沾的這寸斷酒?!?/br>
    “被庾檀玄設(shè)計碰的,阿兄不必從他那處想法子,我已將他就地殺了。”桓琨口吻淡淡,但桓猊知道,他情緒一向不外露,不輕易動手更何況殺人,卻

    是在什么樣的情形之下,竟親自動手將庾檀玄殺了。

    庾檀玄的地位說輕也輕,但說重也稱得上重,想起此人油滑風(fēng)流的性子,桓猊不由沉了臉,“留著自然不是要等到過年,此人該殺,只是我不得不說一

    句,你怎地這般大意,讓一個小子著了道,想來庾檀玄也有貓膩?!?/br>
    桓琨頷首,“我與阿兄所想正是,庾檀玄將我誘出城外,用寸斷酒觸我肌膚,剛好又只在豫州境內(nèi)長肝腸草,分明是故意引我前來,與阿兄一起,當(dāng)做

    李羌的甕中之鱉,亂了江左的人心?!?/br>
    桓猊道:“庾檀玄的書信來往,都有專人盯著,他若真與李羌有染定然瞞不住,必然這在中間有個牽線人?!?/br>
    桓琨道:“想來是那閔曜了。庾檀玄死后,我才知道當(dāng)初閔曜離開建康,有他的暗中自助,等到閔曜進(jìn)了江北,又故意混淆謝璣的視線,此后閔曜音信

    全無,三年后搖身一變成了洛陽城主的女婿,地位飛升之快,其中若無庾檀玄的暗中扶持,不能信。想來就是在這段時期,閔曜暗中與李羌牽涉上,到

    這次一戰(zhàn)才徹底勾搭上?!?/br>
    桓琨注意到有幾回提到李羌,桓猊冷笑,心中明了,之前雙方交戰(zhàn)中,那李羌竟看桓猊長得好看,起了色心,甚至惡意散播流言,稱他對她有不軌之

    心,桓猊見自己被這樣抹黑,豈能容忍。

    桓猊仍是不放心桓琨身上之毒,讓云大夫配了幾帖藥子服,桓琨正去云大夫帳中取藥,避開桓猊,對云大夫作揖道:“勞累先生還為我的事,替我隱瞞

    兄長。”

    云大夫連忙扶起他,“丞相言重了?!泵嫔挥商砩蠋追謸?dān)憂,又嘆道,“此計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只能瞞得住這一陣子,依照都督的性子,遲早會知

    道寸斷酒的烈性,豈止是燒灼肌膚這般簡單。”

    桓琨聞言斂目微笑,“我還等著戰(zhàn)事結(jié)束,暢游山水終老,心事未了,不會有這一日,”又道,“這幾日辛勞先生,替我去尋一株靈芝?!?/br>
    靈芝有奇效,雖不能解毒,但能壓制三分,不至于立即中癲身亡,只需拖延這一陣子,等到大軍破豫州,取來解毒草,李羌靜心設(shè)的這局也就迎刃而

    解。

    蕓娣回到帳中時,見桌上還留著一攤剝碎的花生殼,知曉桓琨愛干凈,用帕兒收拾裹起來,又擦擦桌面,腦海中卻掠過剛才桓琨手指微顫的畫面。

    蕓娣耐心等桓琨回來,支著粉腮不覺昏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來,她懶懶睜眼,正見桓琨站在她面前俯身望來,眉目清如秋水,烏墨的眼瞳里倒映著她的影子,他伸手摸摸她額頭,又

    裹起她衣領(lǐng)口,“對著風(fēng)口,也不曉得回床上去?!?/br>
    蕓娣握住他的手,雙眼羞窘,“睡糊涂了,阿兄莫再責(zé)備我?!庇忠娝嫔伙L(fēng)吹得雪白,特地倒來一盞茶給他,桓琨接過時有些不穩(wěn),蕓娣就笑話

    他,“老頭子郎君?!?/br>
    桓琨見她并不在意,壓下眼底的異色,隨即點點她額頭,“我的妙奴豈不是變成老婆子。”

    “老婆子就老婆子,和阿兄待在一塊兒?!笔|娣一雙眸兒清亮,就見桓琨望她,唇角往上輕揚,蕩開溫柔的笑意,“有meimei這句話,阿兄怎么也要挨到

    百年之后?!?/br>
    二人正繾綣,部下來帳前報氐人有異動,桓琨望著蕓娣,眼里掠過一絲歉意,蕓娣道:“公事要緊,我等阿兄回來?!?/br>
    桓琨長指撫她鬢發(fā),“這陣子過去,就陪阿兄歇歇,去會稽,去揚州,游山玩水之地,都聽你的?!?/br>
    桓琨坐上中書郎的位子后,哪有一日空閑,也撂不開手,卻對她說這樣的話兒,顯然是認(rèn)真的。

    蕓娣鼻尖酸滾滾的,她知道,他這一生深藏抱負(fù),有波瀾壯闊的山河,此時此刻也把她裝了進(jìn)去,不是點綴的。

    這是該高興的事兒,蕓娣心里卻揪疼,又笑著地?fù)P眉,“阿兄這話我記下,日后不許反悔一個字兒。”說罷又真怕他反悔似的,勾他小指,她這分明是

    孩子氣的舉止,桓琨卻十分樂意配合她,勾著她小指,低頭與她額碰額,“阿兄最不欺你。”

    蕓娣聞言嘴唇微動,撩眼望他,觸及他眼中的真切,平抿唇角隨即一笑,輕輕推他一把,“快去吧,部下都快著急。”

    桓琨望她一眼,方才離去。

    沒多久,帳中,蕓娣翹起的唇角慢慢地抿下來,待桓琨走遠(yuǎn)些時辰,方才起身去尋大夫。

    如今軍中大夫雖多,出色頂尖卻非云大夫莫屬,蕓娣尋到他帳中時,未見云大夫身影,只見兩個小藥童在帳前空地上曬采藥。

    其中一個小藥童道:“師父出去采靈芝,約莫傍晚時刻才歸,請郎君那時再來。”

    蕓娣如今是男裝打扮,對外以桓十三郎稱,小藥童這才喚蕓娣為郎君,眼下蕓娣頗覺遺憾,雙目一轉(zhuǎn),佯裝好奇道:“聽說靈芝有解奇毒之效,江北洛

    陽多是此物,可在豫州這里稀罕的很,如此寶物,云大夫是要覓來送誰呀?”

    小藥童正要說,卻被另一個拉住,同伴道:“先生出門前只交代去何處,并未交代其他,還望郎君見諒。”

    蕓娣也不欲為難他們,看他們曬草藥辛苦,于是幫了幫他們,忽然手上一陣控制不住的顫抖,捧到懷里的藥草紛紛掉落,可嚇壞兩個小藥童,連忙攙扶

    她進(jìn)帳。

    那活潑點的小藥童主動遞來清水叫她壓驚,蕓娣正要接過,手臂卻抖得太厲害,茶盅傾了,茶水潑了,越演越烈。

    小藥童忙說糟糕,糟糕了,慌張張的要出門去尋師傅,同伴卻不肯,說是沒有師傅的命令,不能擅自出軍營,兩個小兄弟爭執(zhí)幾句,這才無意說漏了

    嘴。

    蕓娣也就從他們口中得知什么叫寸斷酒,烈性如火,飲入喉中肚腸毒爛,毒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哪怕僅是觸碰一下,也沾了三分毒,猶如一股烈火

    灼燒,逐漸從四肢燒遍全身,最終陷入癲狂,這就是寸斷酒,令人肝腸寸斷,也叫人癲狂。

    這還不是最毒的。

    最毒的,是和那肝腸草一起下,令人中日惶恐,最后不是死在七竅流血,而是無止盡的折磨。要想解,只有與肝腸草挨近生長的

    眼下云大夫前去尋靈芝,顯然只中了寸斷酒,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兩個小藥童正在爭執(zhí),忽然見蕓娣不鬧騰,其中一個詫異地咦了聲,同伴也停下來,不由上前欣喜地問,“郎君可是好了?”

    蕓娣揉揉自己肩部,“剛才一覺睡麻了,現(xiàn)在揉揉舒展許多,是好了?!?/br>
    小藥童見她無事,拍拍胸脯道:“郎君無事就好,剛才可嚇?biāo)牢?。?/br>
    蕓娣微笑,“我無事,還有勞你待云大夫回來,與我報一聲?!毙闹胁话?,又忍不住問一句,“云大夫去尋的靈芝,真有這么靈?!?/br>
    小藥童聞言一笑,口氣自豪,“那是自然,能叫師傅看在眼里的,無不是世間的奇珍異寶,就如今日要尋的靈芝,整個幽赤關(guān)內(nèi)只有一株,生長于懸崖

    峭壁上,毒蛇邪靈相伴,卻反而將靈芝滋生出十分的靈氣,死人也能治活?!?/br>
    蕓娣雙眼騰地一亮,小藥童嘆氣道:“此物世間珍貴難得,郎君無病無災(zāi),吃了也無用,反而滋補(bǔ)過甚,得不償失,還是莫要想了。”

    蕓娣斂眉,“小郎君說的是?!痹掝}又一轉(zhuǎn),她赧然道,“有個小病小痛,還老叨擾云大夫,比起軍中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是我矯情了,今日我來這兒一

    趟,兩位小郎君就莫要告訴云大夫了,不然羞得我臉紅?!?/br>
    她提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兩位小藥童也就應(yīng)下,蕓娣并未在此處逗留太久,回帳路途上,經(jīng)過議事帳,眼下日頭漸昏,帳內(nèi)點燈,一群副將商討的情形

    綽約地映出來,其中有道身影她一眼就挑出來了。

    她知道的,云大夫千辛萬苦去尋靈芝回來,是為了他,要治他體內(nèi)寸斷毒,至于什么時候中的,想必是在建康城外的客棧,庾檀玄遞來的那杯毒酒,當(dāng)

    時刻意傾倒,潑灑在他手上,一切都來的猝不及防,又怎么躲得過去。

    然而若非她,他又怎么中毒。

    蕓娣雙眼酸澀。

    她無法想象,這樣傲氣的人會有一日陷在癲狂病中,被病魔纏身,最終凄慘死去,他該一生榮光渡身,被菩薩照拂。

    身后有細(xì)微的動靜,蕓娣剛轉(zhuǎn)過身,迎面正遇上桓猊,不妨這一下,她跌后半步,險些踉蹌,桓猊朝她伸出手,看樣子要扶她一把。

    目光觸及他粗糙黝黑的大手,蕓娣心中一驚,更是慌張,腦海中迅速掠過剛才他懲治手下血淋淋的一幕,讓她想起了從前的桓大都督,隨之抵觸也來

    了,想都沒想,啪的一聲,一下子拍開他的手。

    桓猊:“……”

    氣氛忽然冷凝下來。

    蕓娣指著剛才拍他的部位,忽然咦道:“有一只好大的蜘蛛?!?/br>
    桓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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