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太子也擔(dān)憂地看著他姑姑,只是有分寸的并未立時開口求情。 “不是她的過錯?!碧侍筮@才醒過神來,招呼容歆起身后,又道,“將你方才與哀家說得話,再與皇上說一說?!?/br> 容歆聽命,恭敬地復(fù)述了一遍她先前的話。 而康熙并未對容歆所言有何懷疑,面容嚴(yán)峻片刻,道:“未經(jīng)小選進宮的宮人,規(guī)矩上到底還是差了些,容女官處置得并無錯處,按規(guī)矩行事即可?!?/br> “奴才謹遵圣命。” 太皇太后待皇上說完,又吩咐道:“哀家年紀(jì)大了,精力不濟,待皇上回宮,行宮上下便暫且由你管著。你做事,哀家是放心的?!?/br> 康熙早有此打算,遂聽太皇太后言罷,也附和道:“照看好太皇太后,回宮后朕論功行賞?!?/br> 容歆躬身應(yīng)道:“奴才必不辜負皇上和太皇太后的信任?!?/br> 她這剛病愈,便又有了差事在身,太子極不放心,和皇阿瑪一起陪太皇太后用過晚膳,回去時便擔(dān)心地問:“姑姑身體可扛得?。咳羰怯须y處,我替您向太皇太后請辭……” 容歆搖頭,笑道:“并無難處,殿下您安心便是?!?/br> 且不說她確實頗有幾分自信,便是真的有難處,康熙既然信任她來照應(yīng)太皇太后和太子,她絕對不會推辭,一定要做。 若是能得太皇太后的幾句夸贊,在康熙那兒的分量必定極重,而太子也需得把握住這個機會,好生和太皇太后拉近些祖孫親情,于他有益。 而太皇太后先攆了太子回去休息,便對康熙道:“玄燁,你便是有何考量,也不該放任女子在年幼的太子身邊,總得等太子心性已定之時。” “皇瑪嬤,孫兒確實有思慮不周之處?!笨滴跬纯斓爻姓J了自己的錯誤,又道,“只是孫兒想著,明珠勢大,胤褆年長,于太子將來入朝不利,便使胤礽借機結(jié)交一些官員?!?/br> “你便是太自信了,未將那等人放在眼中?!?/br> 然而太皇太后久居后宮,又經(jīng)歷過順治帝那般讓人心痛的感情始末,實在無法小覷了女子的影響力。 一聲嘆息,太皇太后道:“胤礽的太子妃,需得擇一個妥當(dāng)?shù)娜?,總要照著她額娘和孝昭皇后那般選才是?!?/br> 康熙眼中有思念閃過,良久,嘆道:“自當(dāng)如此?!?/br> …… 容歆隨太子回去,便見綠沈直挺挺地跪在石子路上,旁邊雪青一直在抹眼淚。 太子雖與容歆感情最是身后,對皇額娘身邊的老人們同樣尊重,一見她如此,立時便去扶,“綠沈姑姑,您這是作何?快起身?!?/br> 綠沈抓緊太子的手,后緩緩?fù)崎_,叩俯于地,嘴唇蒼白地道:“奴婢有愧于太子殿下和女官的信任,自請罰跪。” 容歆看向雪青,便聽她哽咽道:“您走后沒多久,綠沈jiejie便去領(lǐng)了罰,之后一直跪在此處?!?/br> 那得有一個多時辰了。 容歆有些心疼,卻不忍她白跪,便面無表情道:“你既已知錯,日后警醒些。” 綠沈又沖著太子磕了一個頭,道:“奴婢日后定然不會再犯。” 容歆給了太子一個眼神,太子即刻頷首道;“進去回話吧。” “是。” 綠沈起身時一個趔趄,雪青馬上扶住她,一點點挪進太子的書房內(nèi)。 此處沒有外人,容歆催促雪青道:“去林太醫(yī)那兒要些膏藥,也不知可有損了膝蓋。” 綠沈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搖頭道:“此次確實是我管教不利,疼一疼,長些記性才好。” 太子瞧了一眼姑姑的神色,為綠沈說話,“姑姑,綠沈姑姑一向精細,許是有些誤會……” 綠沈再次搖頭,并未有一絲洗白自己之意,道:“確是我未找好分寸,若是教雪青與女官說一聲,怕都不會有這樣的事。” 而容歆安靜片刻,問道:“行宮中多少侍女是如今日那二人一般的?” “行宮中的侍女,十之三四是在本省精挑細選而來,或是官員之女,或是本地望族富紳之女。”綠沈一頓,小心地看了看太子,繼續(xù)道,“太子年幼,雖有幾個,然皆不如蝶茵那般膽大,而皇上院中更多,年紀(jì)也稍大些……” 如此一來,必定有康熙默許或命人暗示,難怪綠沈不好隨意處置。 康熙不過是留這兒一月,便已經(jīng)安排上,看來想要搏一搏富貴的人極多;而年幼還未能成功上位的太子,恐怕在某些人眼中只是備選…… 這般想著,先前還有些不滿的容歆,心里頓時便不服氣起來,她的太子那是極好的! 容歆一時教不理智沖上了頭,未去想旁的可能,便也未曾想到,某處后宅中正有人為他們的無妄之災(zāi)憤怒不已。 “只是讓你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些印象,這么點事你也做不好!” 繡香輕輕啜泣道:“爹,我真的有安安分分地當(dāng)差,還為了教人看見特意未曾包上傷口,誰想到……誰想到……” 她說的是事實,卻并未提及容歆先折返回來看她的手一事。 中年男人臉黑如墨。 另一個中年女人則是氣憤道:“都是那個死丫頭!若不是教她帶累了,咱們香兒如何能被送出來?”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何用?”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忍著怒意道,“原還想著繡香借著太子陪太皇太后留在五臺山的機會,讓她在太子面前露臉,大選時興許會入了太子的眼,現(xiàn)在全完了!” 繡香哭得更加傷心。 第70章 綠沈這一跪,教行宮諸人皆感受到了容歆的威懾, 便是仍然有存了某些心思的, 卻也再無人敢如那蝶茵一般張狂。 容歆并不想綠沈以如此方式來為她立威, 但既已做了, 便不能就此浪費。 如今才十月中旬,到明年開春足有半年時間, 按照她的習(xí)慣,既然要接管行宮,自然要先將行宮上下皆摸清楚才能放心。 第二日便容歆吩咐下去, 上到管事下到低等侍從, 整個行宮所有人的名冊務(wù)必兩日內(nèi)盡皆送過來, 她好緊著康熙離開前便理清楚行宮各處的關(guān)系。 至于如今太子院落中的侍從,拜她病愈出關(guān)的下馬威所賜,一個個謹言慎行, 走路都不敢聲音太大, 生怕被抓到錯處。 而綠沈在石子路上跪的久了, 膝蓋下部全都淤青紅腫起來, 站立都費勁。 容歆擔(dān)心她日后留下病根, 便叫雪青下些狠力用藥膏為她揉開, 如今疼些, 好過以后遭罪。 不過雪青是個慫的,看到綠沈那對開了染坊的膝蓋, 根本不敢下手。 總不能教綠沈一個受傷的人自己揉吧?到底還是容歆去的。 “??!” 容歆抬頭, 無語地看著雪青, “我還沒揉呢,綠沈都沒喊,你‘啊’什么?” 雪青捂著眼睛的手指分開一點,不忍心道:“我看著都疼?!?/br> “你也可以犯錯試一試。” 雪青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嘶——” 容歆趁著綠沈的注意力在雪青身上,摸著藥膏的手直接按了上去,力道適中地揉著。 綠沈五官都快皺在了一塊兒,卻咬著嘴唇?jīng)]有喊出聲來。 雪青右眉頭一挑一挑地,抿著嘴害怕道,“女官,您是不是太用力了?要不要輕一點?” 容歆神情淡淡地看向綠沈,問:“覺得我力氣大嗎?” 她一副詢問的語氣,綠沈卻感覺腿上的力道更重了些,趕忙扯出個笑容,搖頭道:“不大,正好,謝謝女官?!?/br> 容歆便轉(zhuǎn)向雪青,“看到了嗎?綠沈不疼?!?/br> 雪青;“女官,我都看見了……” “看見便看見了?!比蒽б贿吇顒又郑贿叺ǖ?,“人就不能對自己太自信,此次的事也權(quán)當(dāng)長個記性,咱們的身家性命皆系于太子一身,便是皇上,也不能越過太子去?!?/br> 容歆早就不給自己留后路了,無論太子最終去哪兒她都隨著,而在終點到來之前,還是要盡她所能,為太子盡力謀劃。 而東宮其余人等,與太子也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誰也逃不脫。 遂容歆又道:“日后再有什么事,便是我病到起不來榻,也要告訴我?!?/br> 綠沈和雪青對視一眼,紛紛應(yīng)道:“是,女官。” 晚間時,太子回到院中,第一時間便關(guān)心地問道:“姑姑,您今日便開始理事,可有累到?” “沒有?!比蒽Ыo他倒了一杯茶,道,“我知道循序漸進,今日也沒做甚么,并未累到?!?/br> 太子神情松了些,又問道:“那綠沈姑姑的腿如何了?” “左右我出來了,她便借著‘禁足’的名頭,多養(yǎng)些日子便是。” “那便好,齊嬤嬤腿上的病如此難熬,我實在不想看綠沈姑姑也那般?!?/br> 容歆微微一笑,道:“我讓雪青照看著她了?!?/br> “姑姑呢?可有我不知道的病處?”太子眼神一黯,道,“我先前從未想過姑姑有一日會病倒……若是有,姑姑莫要瞞我,好教我心里有些數(shù)?!?/br> 看來是嚇著他了。 容歆嘆了一聲,摸了摸太子的頭,道:“齊嬤嬤的風(fēng)濕,是早年落下的。你皇額娘待我們寬厚,都沒什么大毛病?!?/br> 太子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求證地問:“姑姑說得可是真的?” “自然?!钡齻?nèi)缃竦臍q數(shù),身體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問題的,容歆不想在此事上糾纏,便轉(zhuǎn)而問道,“殿下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我這剛從屋子里出來,昨日都未來得及與您說話?!?/br> “寅時后,皇阿瑪和我隨太皇太后去了大螺頂,在寺里用過素齋,便一直陪太皇太后立于善財洞門側(cè)?!碧悠婀值?,“太皇太后盯著山墻上的出家偈詞一言不發(fā)地出神,足有半個時辰才離開?!?/br> 容歆對此不甚關(guān)心,隨口問道:“折騰了一日?” “未時初便回了,太皇太后奔波一日,疲累不堪,交代皇阿瑪和我晚間不必過去問候,我便在皇阿瑪那兒讀了一個時辰書才歸。” 容歆一聽,便道:“那晚間我在您的腳盆里放些藥材,活血解乏?!?/br> 太子點頭,忽地想起一事,笑道:“還有一件喜事忘了跟姑姑說?!?/br> “什么喜事?”喜事想必也跟她無關(guān),遂容歆并未多在意。 “是鈕祜祿貴妃,十一日平安生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br> 容歆笑起來,“倒真是一件喜事。” 她這一到五臺山便病了十來日,都忘記鈕祜祿貴妃的月份快要生產(chǎn)了,不過鈕祜祿貴妃都生了,德嬪也早該生產(chǎn)了吧? 而太子聽她一問,回道:“德嬪確實產(chǎn)下一位格格?!?/br> 容歆隨意地微微頷首,喃喃道:“皇上回宮時,差不多便是小阿哥滿月之時,該送些滿月禮才是……” “姑姑與我想到一處了?!碧訌难g卸下一枚羊脂白玉佩,道,“明日我請住持為其開光,到時由皇阿瑪代為送給幼弟,您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