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容歆答道:“回皇上,已收拾好妥當?!?/br> 康熙頷首,閑談道:“興安圍獵,朕知道胤礽必定也是想去的,只是他身為太子,又年幼,近幾年,朕是不會教他去的?!?/br> “皇上的愛子之心,太子殿下是明白的?!?/br> 太子今年十歲,大阿哥也才十二,若是在圍場,便是身邊有眾多護衛(wèi),她也是放心不下的,能不去也好。 而此番,康熙是要陪同太皇太后巡幸五臺山,他特地帶了太子同往。 太子自是極高興的,便是容歆,難得有機會走出皇宮,心情也甚是不錯。 康熙又留了一刻鐘左右,便離開,珂琪則是笑著對容歆道:“容女官,菜一早我便摘好了,我這就叫宮女拿過來?!?/br> “您吩咐一聲便是,不必勞累走一趟?!?/br> “她是還有別的物件兒,可不是要親自去取?!扁o祜祿貴妃扶著兩個宮女的手踏出正殿,道,“容女官不急著走吧?若是不急,便與我坐一會兒?!?/br> 容歆見珂琪笑容靦腆,便猜測她許是又給太子做了什么東西,便點點頭,道:“我無事,小主不必急。” 珂琪這才轉(zhuǎn)身離開,而鈕祜祿貴妃坐在康熙之前做的位置,揮退宮人,對容歆道:“皇上體貼,讓我不必挺著肚子作陪,遂我才待在里頭?!?/br> 皇上體貼,她還真就順從的不陪著,偏偏人走了又出來…… 容歆暗自搖頭,卻也并不拆穿,只問道:“您身體可還好?沒有不適吧?” 鈕祜祿貴妃爽朗道:“心情舒暢,自然萬般皆好?!?/br> 容歆一聽,笑道:“如此便好,您這個年紀也好,想必小阿哥也會極康健?!?/br> “也不見得就是個阿哥,還興許是格格?!扁o祜祿貴妃手輕輕覆在肚子上,“不過最好是個阿哥,我倒是對他沒多大期望,可到底女子難了些,皇家的格格更不易?!?/br> 宮中若有妃嬪懷孕,孕期一律都說是“阿哥”,便是為了個好兆頭。 倒也不全是因為阿哥更尊貴,而是大清的格格要撫蒙,哪個做額娘的,愿意自己的孩子一出嫁,便再難相見呢? 容歆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榮妃為此唏噓,畢竟二格格金嬋也越來越大了。 而她現(xiàn)下也不再那般管束著二格格,用她的話便是:“懂些武藝也無甚不好,身強體壯,也不至于教蒙古的風(fēng)吹著?!?/br> 容歆私以為,她內(nèi)里的意思,估計是二格格可以與未來額駙有一戰(zhàn)之力,不至于像好多撫蒙的格格那般,年紀輕輕便不明不白的去了。 “容女官,讓您久等了?!?/br> 容歆回過神,便見珂琪抱著三歲的小男孩兒行至亭下,而她身后的兩個女,一人手里提著一個竹籮筐。 “并未,小主不必介意。”容歆笑著起身,沖著她懷里的孩子微微欠身問好,“八阿哥?!?/br> 八阿哥胤禩許是剛睡醒,眼神還有些呆,只依戀地靠在珂琪懷里,并不應(yīng)聲。 容歆也不介意,含笑道:“八阿哥也三歲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該啟蒙了?!?/br> “珂琪jiejie已經(jīng)在教他認字了。”鈕祜祿貴妃回了這一句,也看向八阿哥,道,“胤禩,下來,莫要總纏著人抱?!?/br> 八阿哥依依不舍地看著抱著他的人,見她并不出言,只能下地。 鈕祜祿貴妃從宮女手中接過一只竹編的球,朝著空地一扔,隨口道:“去玩兒吧。” 八阿哥遲疑片刻,還是應(yīng)了一聲,不甚積極地走出亭子去踢球。 珂琪再是溫柔,也見不得她這般逗弄小孩子,便帶著些許埋怨道:“胤禩早就不愛玩兒了,你還非逼著他跑出去曬日頭?!?/br> “小孩子多跑跑身體好?!扁o祜祿貴妃指指容歆,“容女官說得?!?/br> 容歆哭笑不得,忙出言摘掉自己:“我是如此說過,可未曾特指過蹴鞠?!?/br> 珂琪輕輕瞪了貴妃一眼,招手叫宮女將籮筐拿過來,對容歆柔聲道:“容女官,這一筐是青菜,另一個筐里,是我為殿下做得常服,希望殿下不要嫌棄。” 鈕祜祿貴妃拄著下巴道:“那都是從我的份例里拿出來的,我自己都沒用上,全都教珂琪jiejie給太子和八阿哥做衣服了?!?/br> 珂琪輕輕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你都是要當額娘的人了,竟是還和孩子爭這些。” “待過幾月再出來一個,我豈不是更沒地位?” “怎會?” 容歆見姐妹二人一個表面抱怨實則撒嬌,另一個耐心十足地哄,也不在這兒打擾,徑直告辭離開。 剛走到長春宮門口,一只球從她眼前飛過,落在宮門外的臺階上,隨后八阿哥顛顛兒地跑過來,眼睛看著宮門外,帶著躍躍欲試。 容歆先他一步撿起了球,轉(zhuǎn)身遞給雙手扶著宮門檻的八阿哥,不理他眼中的失望,蹲下身將球還給他。 八阿哥抱著球,問道:“你從哪兒來?” 兩個宮人捧著籮筐等在外頭,容歆就半蹲在門外與門內(nèi)的八阿哥道:“我從毓慶宮來?!?/br> “毓慶宮?”八阿哥含糊地學(xué)她說著,滿眼迷糊,“我只去過慈寧宮?!?/br> “您不是在慈寧宮見過你太子哥哥嗎?毓慶宮便是他住得宮殿。” “我記得太子哥哥!”八阿哥露出個笑容,追問,“是不是像我住在長春宮一樣?毓慶宮也有額娘和庶額娘嗎?” 容歆搖頭,“只有你太子哥哥一個人住?!?/br> 八阿哥聽后,眼圈兒頓時便紅了,“太子哥哥太可憐了!” 容歆失笑,作出一副認真思考后得出結(jié)論的模樣,道:“若是照八阿哥所說,太子殿下確實有些可憐?!?/br> 八阿哥眼底掛著一滴淚欲落未落,鼻音有些重的“嗯”了一聲。 這時,珂琪走過來,叫他:“胤禩,快進來,莫要耽誤容女官回去?!?/br> 八阿哥應(yīng)了一聲,探過門檻踮起腳拍拍她的肩膀,囑咐道:“那你快回去陪太子哥哥吧,我若是空了,也去尋太子哥哥?!?/br> 容歆忍笑,認真地點頭答應(yīng)下來,待他轉(zhuǎn)身跑回珂琪身邊,才起身離開長春宮。 第67章 太子胤礽雖不與赫舍里貴人有太多接觸, 但對她親手做得東西并不抗拒,每一個經(jīng)容歆手帶回來的, 他都留下用了。 這一次容歆帶回來的常服, 太子在臨睡前上身試穿。 容歆捏著腰身處一點點富余,道:“你現(xiàn)在身體長得快, 赫舍里貴人做得衣服正好可以在五臺山穿。” 太子雙臂水平舉著, 問她:“她沒因為赫舍里家的事情傷神?” “沒有。”容歆又扯了扯肩膀的位置, 隨口回道, “鈕祜祿貴妃不讓人在赫舍里貴人面前說, 貴人也從未問過。” 珂琪在赫舍里家時, 既不占長又不占嫡,性格還害羞靦腆, 除了訥敏每次送東西對她和其他姑娘們一視同仁, 很多時候都是被遺忘的那一個。 她不是那等不如意便心懷怨恨的人,反倒心中牽掛著誰, 便一心一意,旁人要退后幾步之外。 而現(xiàn)在,顯然是太子、鈕祜祿貴妃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八阿哥比遠在宮外的赫舍里家更重要。 不過想到八阿哥,容歆笑道:“我今日離開長春宮時, 八阿哥與我說極心疼您,還說要來毓慶宮看您。” 太子不解地看向她, “心疼我?” “衣服脫下來吧, 我讓人給您收好?!比蒽冉舆^他的外衫疊起來, 才繼續(xù)剛才的話道, “說是他和鈕祜祿貴妃還有赫舍里貴人一同住,而您卻一個人住在毓慶宮,甚是可憐?!?/br> 太子無言以對。 容歆將腰封放在一側(cè),笑道:“不過我瞧著,八阿哥也是想出來玩兒,眼巴巴地聽我說毓慶宮的事?!?/br> 太子一聽,沉默少許,道:“興許不久便有機會了?!?/br> “從何說起?” 太子只著一身雪白的寢衣,坐于床榻上,道:“皇阿瑪前兩日還提起,要給其余皇子們尋一新的讀書之所,而我在毓慶宮中由幾位大儒專門為我授課?!?/br> 容歆倒是頭一遭聽他說起,只是此時見他神色雖如常,語氣卻毫無波瀾,不免心中一嘆。 而太子則是又通情達理道:“胤禩也要啟蒙了,幾個小的弟弟與我和大哥年齡差得多,再在毓慶宮確實不太妥當,皇阿瑪也是思慮良多?!?/br> 太子大了,容歆如今不方便對他過于親近,便只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姑姑知道你心里是喜歡和兄弟們一起讀書的,姑姑都知道?!?/br> “姑姑……”太子輕輕靠在她的手臂上,緩緩閉上眼睛,“兄弟之于我,與太子之于眾兄弟,是不同的。” 容歆眼中一酸,她的太子啊,再不能如幼時那般肆意地想與大阿哥吵鬧便吵鬧了…… 待到出發(fā)那日,天高云淡,風(fēng)郎日清。 太子先前未能去興安圍場,心中還是有些許介意的,便主動提出愿與皇阿瑪一同騎馬。 八旗子弟自小皆長在馬背上,而太子騎射歷來也不遜色于同齡人,只是一直未有機會展示,遂康熙命人為太子選了一匹溫和的馬,同意他騎馬。 容歆擔(dān)心太子每日騎馬這般長的時間會磨傷腿側(cè),便選了好些細軟的棉布,每日為他纏上,確實是有些用的。 出城后,護衛(wèi)便牽了馬過來,父子二人紛紛上馬,在護衛(wèi)和士兵們的護佑中趕路。 太子有儲君風(fēng)范,在三蕃平定,當著文武百官宣讀滿文捷報時,滿朝皆知;而如今他年紀極輕卻如此有毅力韌性,教不少大臣都暗自點頭,有些甚至直接當著康熙的面對太子稱贊有加。 康熙對此是十分驕傲的,不止是皇帝對下一任儲君的驕傲,更多是一個父親對優(yōu)秀兒子的驕傲。 出城后,護衛(wèi)便牽了馬過來,父子二人紛紛上馬,在護衛(wèi)和士兵們的護佑中趕路。 容歆也會騎馬,有時太皇太后會找她說話,她不便一直待在太皇太后的鳳輦上,便也騎了一匹馬行在旁側(cè)。 “想不到你竟會騎馬?!?/br> 容歆謙虛道:“奴才年輕時隨仁孝皇后學(xué)過一二,可惜多年未騎,到底是生疏了?!?/br> 太皇太后感嘆:“哀家自小便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也多年未騎了?!?/br> 蘇麻喇姑立即勸道:“您如今這般年紀,便是遺憾,皇上和太子如何能放心您騎馬?” “哀家如今可不敢逞強。”太皇太后笑著望向前頭的孫子和曾孫,指著太子道,“哀家現(xiàn)下教太子管著,飲食都清淡了,偏他身后又有皇上支持?!?/br> 太子似有所感,回頭與太皇太后對視,溫潤一笑,便是未成年,也頗有幾分清雋之姿。 容歆禁不住欣慰地笑起來,隨后便聽鳳輦中,太皇太后道:“太子年少便有這般風(fēng)采,日后到了成婚的年紀,不知要迷了多少貴女的眼?!?/br> 蘇麻喇姑笑著附和道:“可不是嗎?” 容歆抬頭看著太子挺直的背影,心道:情深便會意亂,后宮,還是莫要有太多情深才好,免得蘭因絮果,凄迷收場…… 儀仗又行了幾日,終于到了五臺山范圍,再翻過兩座山便到了菩薩頂行宮。 不想,剛到第二座山半山腰上,忽然狂風(fēng)大作,天色驟變,幾息間,便是一陣急雨落下,打在人身上都有些疼得慌。 容歆勉強睜開眼,便見康熙躍下馬向太皇太后鳳輦而來,與護衛(wèi)一同扶著鳳輦,防止馬車在山道上滑跌。 “皇帝!”太皇太后打開車窗,沖著康熙喊道:“快回馬上去,不必你來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