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趕路辛苦，容歆教人先送她回屋休息，然后問淺緗：“太子和我不在這些日子，毓慶宮可有事？”

    “無事?！睖\緗認(rèn)真地回答，“只昨日，榮嬪身邊的小太監(jiān)過來，說是您回來了，請您去鐘粹宮坐坐?！?/br>
    容歆點(diǎn)頭，“我去換身衣服?！?/br>
    她走出一步，又回身對淺緗道：“稍后三阿哥上完課，你問一下，他可要去鐘粹宮向榮嬪請安，正好一路?！?/br>
    容歆回去換衣服，又稍稍休息了一會兒，這才來到惇本殿，卻見三阿哥和四阿哥皆在此處。

    “四阿哥，”容歆蹲下，問他，“您也要去后宮嗎？要去承乾宮請安？”

    四阿哥胤禛搖頭，三阿哥胤祉替他解釋道：“四弟要在這兒等太子哥哥。”

    容歆了然，“那我叫雪青陪著您，可好？”

    胤禛再次搖頭，“要淺緗姑姑。”

    容歆不解，胤祉又解釋道：“淺緗姑姑會讀書，四弟不會無聊。”

    “……”好吧，又是一個勤奮的孩子。

    既然四阿哥想要淺緗，容歆便叫了淺緗過來，然后才牽著三阿哥的手往鐘粹宮去。

    “姑姑，宮外好玩嗎？”

    “此番不是為了玩兒，三阿哥日后記得三思而言?！?/br>
    胤祉鼓著臉應(yīng)了一聲。

    容歆這才繼續(xù)他剛才的問題，卻未回答好玩兒與否，而是反問道：“三阿哥幼時不是住在宮外嗎？”

    胤祉歪著頭仔細(xì)回想了一會兒，道：“我只隱約記得一間屋子，沒旁的印象，不像大哥幼時有姑姑去看望?！?/br>
    容歆聽到三阿哥的話，問他：“是大阿哥與您說的？”

    她回來時還以為會見到大阿哥，得知大阿哥不在毓慶宮，這才想到，他越發(fā)的忙，許是去上騎射課了。

    而胤祉搖頭，“我以前在太子哥哥和大哥吵鬧時聽到的。”

    “這樣啊……”

    “不過有一次我和四弟去他屋里，見他拿著一把木劍，他藏著不給我們碰，我們問了小柱子才知道，那是您送的?！?/br>
    容歆眼神一閃便又歸于平靜，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送過一把?！?/br>
    胤祉微微傾著頭去看她臉色的神色，并未看出什么來，便撇撇嘴道：“我額娘請您，定是因?yàn)槎iejie又歪纏她了?！?/br>
    容歆低頭看他，沒說他額娘嘴巴不好，沒什么交好的人，所以從前也常找她閑聊。

    鐘粹宮離毓慶宮甚遠(yuǎn)，兩人走了許久才到，而他們一進(jìn)去，便見到大格格茉雅和二格格金嬋皆在。

    金嬋一見到容歆，立即便快步迎過去，驚喜道：“容姑姑，您回來了！”

    “是。”容歆沖她笑了笑，“這才多久未見，格格好似又長高了。”

    “這是自然！我……”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榮嬪馬佳氏打斷：“一個格格，日日在外頭騎馬射箭，也不知我生得這個女兒是不是投錯了胎?！?/br>
    容歆瞧了眼二格格對比大格格略微顯黑的皮膚，笑道：“皇上喜愛大格格和二格格，便是騎馬射箭，也是尊貴無比的?！?/br>
    榮嬪又瞪了一眼女兒，開口的話卻是掩不住的得意，“也就是皇上寵著她，不然我非得治一治她這性子不可?！?/br>
    “您還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胤祉吧?！苯饗壬焓滞屏艘话训艿埽瑢⑺浦令~娘面前，然后便纏著容歆說話。

    榮嬪順勢摟住兒子，嗔了她一眼，便不搭理女兒，果真關(guān)心起兒子來。

    胤祉對額娘還是親近的，額娘問，他便也乖巧的回答，將自己每日吃了什么，學(xué)了什么課程一一說給她聽。

    然而他這一日，大部分時間是在讀書，榮嬪在他背起書時，臉色便開始有些難看，卻不忍心打斷。

    大格格和二格格注意到，一個用帕子掩嘴，一個直接捂嘴，“偷偷”笑了起來。

    容歆失笑，在兩個促狹的姑娘額頭上點(diǎn)了一下。

    她只輕輕碰一下，讓大格格和二格格自覺親近地很，金嬋甚至直接偎在她身上，炫耀道：“容姑姑，我今日射箭射中了靶心！”

    康熙應(yīng)允二格格學(xué)習(xí)騎射也沒多長時間，她如今已能射中靶心，若不是天賦驚人，便是極其勤奮，都該稱贊，遂容歆也不吝嗇。

    而金嬋越加興致盎然，小嘴兒不停歇地與她說著當(dāng)時她如何“英勇了得”，末了，還指著大格格道：“茉雅jiejie現(xiàn)下才只能騎著馬慢跑幾圈?！?/br>
    茉雅教她拎出來對比，也不惱，只柔柔地笑道：“我喜讀書，不喜騎射，比不得金嬋meimei也是常事。”

    容歆笑著附和道：“各有喜好，確實(shí)不便對照?！辈贿^隨后又勸大格格道：“格格也要?；顒硬攀牵瑢ι眢w好。”

    茉雅乖巧地點(diǎn)頭，“謝姑姑勸教，我省得了?！?/br>
    榮嬪許是受不住兒子滿口的“之乎者也”了，趁著他緩口氣的功夫，連忙道：“快喝些水，喝完水去與你jiejie們玩?！?/br>
    榮嬪表達(dá)完母愛，好不容易打發(fā)了兒子，這才長呼出一口氣，“這孩子……”

    容歆忍笑，道：“若是三阿哥不親近您，您便又是另一番心情了?！?/br>
    “這倒是?！睒s嬪眼神沖著南邊兒挑眉，“大阿哥對惠嬪，四阿哥對佟佳貴妃皆是恭敬有余親近不足，哪像我和胤祉？”

    大阿哥是自小不在惠嬪身邊長大，相處起來難免少些親近；而四阿哥四阿哥在承乾宮那兩年多，佟佳貴妃正忙于宮務(wù)，多是奶嬤嬤照料他，感情上自然便差了些。

    只是這話，心知肚明便可，像榮嬪這般說出來，便容易得罪人了。

    而榮嬪最是不怕得罪人，下一句便是對容歆說的：“我這女兒，整日里‘容姑姑、容姑姑’的，好似你親生的一般?！?/br>
    容歆扶額，這口無遮攔的毛病，倒真是宮中獨(dú)一份兒的。

    榮嬪見她如此，神色依然自如，顯然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卻也不再說那些，轉(zhuǎn)而問道：“景陵如何？也不知道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算不算是求仁得仁……”

    容歆彎了眉眼，頷首道：“風(fēng)水寶地，無不好之處?！?/br>
    榮嬪從果盤里摸了個蘋果，當(dāng)著容歆的面咬了一口，道：“我若是有朝一日去了，不要住的太遠(yuǎn)才是，也能常去擾擾她們二人的清凈。”

    容歆想，妃子的園寢才開始建，但與皇后陵寢不在一處是必然，至于遠(yuǎn)近……

    正想著，她又聽榮嬪道：“不過還是多活些年頭更美?！?/br>
    容歆：“……”

    第58章

    容歆帶著三阿哥離開鐘粹宮時，再一次提醒自己：宮中沒有絕對愚蠢的人。

    然而馬佳氏這人, 有些時候, 確實(shí)是太讓人糟心了！也不怪訥敏在世時宮中的那些老人, 幾乎沒有待見她的。

    偏偏她這人是真的好孕，前幾個皇子雖然沒站住, 現(xiàn)在卻是兒女雙全，也是宮中獨(dú)一份兒的。

    而二格格金嬋和三阿哥，又都隨了些榮嬪的性子，常是一副沒有陰霾的笑顏, 這幾年便是康熙更寵幸宜嬪，看在兩個孩子的份兒上, 對榮嬪也是多有寬待。

    如此說來，可不就是應(yīng)了她常說的那句話——“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姑姑，你會怕黑嗎？”

    容歆聽到胤祉的問話，望了眼前頭提燈籠的兩個太監(jiān)，又低頭去瞧他, “我不怕黑, 三阿哥怕？”

    “我當(dāng)然不怕?！?/br>
    如果他聲音里沒有細(xì)微的顫抖, 興許就相信了。

    容歆松開他的手，向前邁了一步蹲下，回頭道，“我背您吧?！?/br>
    “我都這般大了, 還讓姑姑您背……”胤祉靦腆不已, 然而下一瞬, 他便直接趴在了容歆背上，笑道，“謝謝姑姑?！?/br>
    容歆還是身強(qiáng)力壯的年紀(jì)，背一個五歲的孩子也不費(fèi)力，穩(wěn)穩(wěn)地繼續(xù)向前走。

    胤祉摟著她的脖子，愜意地晃動兩只小腳，“姑姑一定極喜歡我?！?/br>
    容歆輕笑，應(yīng)道：“是啊，三阿哥您一片赤子之心?！?/br>
    “那是自然?！必缝砗敛恢t虛的應(yīng)下，眼睛一轉(zhuǎn)，又好奇地問：“姑姑，是不是長大了都會心口不一？”

    “嗯……”容歆作思考狀，片刻后答道，“應(yīng)也不是，許是大多數(shù)人長大之后，接觸到更多幼時見不到的事物，做事不能再單憑意氣了吧？”

    “唉——”胤祉故作成熟地嘆了一口氣，“我都不想長大了。”

    容歆微微朝著他的方向側(cè)頭，笑道：“沒有人不會長大。”

    除非……永遠(yuǎn)地留在一個似乎很美好的年紀(jì)。

    而胤祉一聽，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道：“我還是好好讀書吧，書比人簡單多了……”

    “小小年紀(jì)胡亂感慨那許多作甚？您只管日日高興便是。”

    “我自是高興的，就是太子哥哥和大哥，變得越來越?jīng)]意思了。”胤祉撅起嘴，“四弟也不好玩兒?！?/br>
    容歆嘴角的弧度不變，眼神注視著前方，聲音極輕道：“他們笨，不如三阿哥想得開，咱們得原諒他們。”

    “都是自家兄弟，我肯定不會計(jì)較的?！?/br>
    “正該如此?！?/br>
    “可惜五弟要在慈寧宮啟蒙，不然我也能多個玩的?！?/br>
    容歆耐心地答道：“若是無趣，便帶著四阿哥去慈寧宮找五阿哥玩便是，”

    半空中只有一彎月牙，倒有滿天的星星吸引了胤祉的注意力，他頗有興致的抬起手一個一個數(shù)著：“一、二、三……”

    容歆也抬起頭望向星空，笑了笑，重新注意著腳下。

    她和三阿哥回到毓慶宮時，太子和四阿哥正坐在惇本殿等著他們。

    胤礽見胤祉在容歆背上，問道：“姑姑，可累了？怎么不讓太監(jiān)背著他？”

    這么遠(yuǎn)的路，如何能不累？

    然而容歆并未表現(xiàn)出來，放下三阿哥之后，只在背后活動著手，搖頭道：“無事，三阿哥不算重?！?/br>
    三阿哥覷著太子哥哥的臉色，殷勤地抬起小手按摩容歆的手臂，“姑姑，胤祉不該教您背，等胤祉長大了，胤祉背您。”

    容歆摸了摸他的頭，含笑應(yīng)道：“好?！?/br>
    胤祉這么會哄人開心，太子也是無奈，“適可而止吧，著人送你們回阿哥所?！?/br>
    “不能住在這兒嗎？”胤祉在四阿哥背后扯他，想要找一個同盟。

    四阿哥看他一眼，少頃，面向太子，點(diǎn)頭響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