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容歆無語,制止道:“大阿哥,您還是去找太子殿下吧,我照顧三阿哥、四阿哥?!?/br> “嗤?!贝蟀⒏珉p臂環(huán)胸,梗著脖子站在原地,從頭到家透著“我生氣了”。 容歆見狀,抿了抿唇,忍下笑意,道:“有您喜歡的松子百合酥,您再不進(jìn)去,太子殿下要吃完了?!?/br> 大阿哥一聽,氣憤道:“太子怎可如此吝嗇!一盤點心,我讓與他便是。” 然他嘴上這般說,人已經(jīng)抬步進(jìn)了惇本殿。 四阿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大哥消失的方向,顯然有些不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一旁的三阿哥小大人似的長嘆一聲,對弟弟道:“大哥一直如此,時日久了,你便習(xí)慣了?!?/br> 四阿哥認(rèn)真地點頭。 容歆忍俊不禁,蹲下身對三阿哥道:“您是兄長,可否牽著四阿哥進(jìn)殿?” 三阿哥滿口答應(yīng)下來,走到四阿哥身邊,伸出小手道:“胤禛,三哥牽著你?!?/br> 四阿哥毫不猶豫地放進(jìn)他的手心,完全不似剛才面對大阿哥的抗拒之色,三阿哥沖著容歆得意地笑了笑。 容歆立即肯定地頷首,贊道:“頗有幾分好兄長的模樣?!?/br> 三阿哥更加挺起胸膛,牽著四阿哥一本正經(jīng)的兄長口吻道:“胤禛,跟著三哥,勿怕?!?/br> 四阿哥再次認(rèn)真地點頭。 容歆笑容始終不減,領(lǐng)著兩人進(jìn)殿,便聽到大阿哥一臉自豪道:“皇阿瑪身邊的一等侍衛(wèi),是我額娘的族兄,我最近向他請教,武藝精進(jìn)許多,太子可敢與我切磋?” 大阿哥所說的一等侍衛(wèi),便是納蘭明珠之子——納蘭性德,他成為進(jìn)士不久,便被康熙授為三等侍衛(wèi),前些日子又晉升為一等侍衛(wèi),著實是位少年英才。 太子到底小了大阿哥兩歲,已經(jīng)能夠明白,他無論是身量還是武藝皆不及大阿哥,便不受激將,從容道:“大哥有此等老師,教人羨慕,不要懈怠才是?!?/br> “你少以這種口吻與我說話?!贝蟀⒏鐫M臉不虞,隨即又道,“赫舍里家除了索額圖,同輩并無能與納蘭性德相提并論者,太子確實該羨慕?!?/br> 太子依然沉得住氣,淡淡回?fù)舻溃骸啊洞髮W(xué)》、《中庸》我已背足一百二十遍,不知大哥還需得多久?” 大阿哥一僵,強(qiáng)撐著說:“自然是相差無幾?!?/br> 但其實太子和大阿哥此時的課程已經(jīng)不盡相同,太子天縱聰明,又是儲君,康熙為他專門安排了大儒每日講課,每日只有一兩個時辰與大阿哥一同讀書習(xí)武。 而容歆自在大阿哥口中聽得“納蘭性德”以及“索額圖”兩人時,笑容便淡了淡。 反倒是三阿哥牽著四阿哥,完全無視兩人爭執(zhí)的內(nèi)容,天真地問:“太子哥哥,我和胤禛的點心呢?” 太子轉(zhuǎn)向兩人,微微一笑,指著桌上的幾碟點心,溫和道:“在這兒呢。” 大阿哥則是瞥了兩個比凳子高不多少的弟弟,將兩人抱到椅子上。 三阿哥自從跟兩位兄長一同埋葬了額魯之后,與二人皆極為親近,坐在椅子上先是沖著太子哥哥和大哥道謝,隨即又催著四阿哥如他一般道謝。 四阿哥盯了大阿哥許久,扭頭轉(zhuǎn)向太子,聲音稚嫩道:“謝太子哥哥。” 大阿哥頓時火冒三丈。 太子摸了摸四阿哥的頭,不贊同道:“胤禛,縱是舉手之勞,也不可無視,向大哥道謝?!?/br> 四阿哥乖巧地點頭,又面向大阿哥,一個字一個字認(rèn)真道:“謝大哥?!?/br> 大阿哥依然不甚爽快,直接將頭轉(zhuǎn)向別處,就是不搭理四阿哥。 容歆無奈地?fù)u頭,便是心知肚明他們已經(jīng)開始接觸宮外的世界,不能再當(dāng)作孩童對待,偏有時候還幼稚至極,教人心里頭復(fù)雜的很。 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 不過此時便隨他們?nèi)グ桑蒽Р活A(yù)備管他們之間如何相處,直接轉(zhuǎn)身踏出惇本殿,去和鮮嫩的小宮女們一同準(zhǔn)備晚膳。 第56章 容歆再出現(xiàn)時, 太子與大阿哥各坐一邊,太子教四阿哥認(rèn)字, 大阿哥則是在教三阿哥揮拳。 太子與四阿哥一個教一個學(xué),十分相得; 而大阿哥與三阿哥之間卻是另一種氛圍, 大阿哥背著手頗為嚴(yán)厲,三阿哥則是苦著臉,一見到容歆出現(xiàn),立即收起馬步奔過來, “姑姑!” 容歆明明心知肚明, 還是笑著問:“大阿哥教您練武, 我遠(yuǎn)遠(yuǎn)瞧著你們十分融洽, 怎么三阿哥您還愁眉苦臉的?” 大阿哥依然背著手, 學(xué)著康熙的模樣踱步而來, 意有所指道:“旁人想學(xué), 我還不樂意教, 胤祉,你得惜福?!?/br> 三阿哥欲哭無淚,扯著容歆的手撒嬌道:“姑姑——每日騎射課已是盡夠, 難得休息, 我更想讀書,不然您跟大哥說, 讓他也教我念書吧?” 容歆一只手臂隨著他的動作晃動, 含笑抬頭, 便見大阿哥似是對三阿哥如此并不意外, 顯然是知道三阿哥不想練拳的。 而大阿哥注意到容歆在看他,嘴唇動了動,走過來敲了兩下三阿哥的瓜皮帽,“胤祉你適可而止,再纏著姑姑,一會兒你扎馬步用晚膳?!?/br> 胤祉抱著容歆不撒手,故意道:“大哥就是自己不能黏著姑姑,才這般看我不順眼,我不?!?/br> 大阿哥眼神一黯,隨即冷著聲音威脅道:“胤祉,你過不過來?” 莫說大阿哥,便是太子,如今年齡長了,親近雖也親近,卻不似幼時那般肆無忌憚地纏著她了。 容歆心中一嘆,輕輕拍了拍三阿哥的手,柔聲道:“三阿哥,大阿哥逗您玩兒呢,去吧?!?/br> “姑姑——”三阿哥不甘心地又叫了一聲,見容歆擺明了不幫他,只得不甘不愿地走向大哥。 大阿哥沖他得意地挑挑眉,提著胤祉的領(lǐng)子回去繼續(xù)扎馬步。 容歆注視了兩人一會兒,才走到太子和四阿哥身邊,輕聲道:“太子,可要提前擺膳?” 太子低頭看向四阿哥,問:“胤禛,餓了嗎?” 四阿哥兩只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點頭。 “那便擺膳吧?!?/br> 一刻鐘后,四人圍坐在一起,太子與大阿哥食不言,四阿哥不愛說話,只三阿哥一個人小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 而太子和大阿哥雖未附和,卻也不曾阻止他。 從這一日開始,幾位年齡稍長的阿哥便開始在毓慶宮讀書習(xí)武,每日下午還要去乾清宮,由康熙考教功課。 容歆要照顧三阿哥和四阿哥,便留兩人在毓慶宮用晚膳,其實最開始她也準(zhǔn)備了大阿哥的,只是大阿哥除了上課,或者找容歆說幾句話,并不在毓慶宮多停留,自然也不會在此用膳。 表面上,兩人每日課程滿滿,無一絲空隙,容歆卻能從中隱隱意識到,太子與大阿哥已是有了各自的方向,開始漸行漸遠(yuǎn)…… 這絕非她的錯覺,因為十九年大選后,康熙先是親自下旨為孝昭皇后的親弟弟鈕祜祿·法喀與赫舍里家一位秀女賜婚。 然后沒多久,又說太子已經(jīng)就傅,準(zhǔn)許索額圖到毓慶宮拜見太子。 從前在乾清宮,太子也不是沒見過赫舍里家的人,便是他的親外祖父一等承恩公噶布喇,也是常能碰到。 只是那時,雙方?jīng)]有多少機(jī)會多親近。 太子對母親一片孺慕之情,對于赫舍里家這個外家天然便會有幾分好感,容歆看在眼里,到此時此刻為止,未曾說出過任何一句對赫舍里家的不滿。 當(dāng)然,好話也休想從她口中聽到。 而且她不止自己不說,也不允許淺緗等人有絲毫引導(dǎo)太子和赫舍里家親近的行為。 但太子太聰明了,即便容歆什么也不說,還是有所察覺,“姑姑,您不喜歡赫舍里家嗎?” “為何有此念頭?” “我常能從大哥口中聽得吶喇家一二事。”保成專注地看著她,探詢道,“有些若無人告知大哥無處聽得,所以保成猜測許是惠嬪說與他。” 容歆平靜地點頭,“有可能?!?/br> “可姑姑為何從不與我說赫舍里家的事?那不是我皇額娘的娘家嗎?” 容歆反問:“所以你認(rèn)為,我是因為對赫舍里家不喜?” 保成應(yīng)道:“是?!彼凵裰杏行┰S忐忑,即刻又趨于堅定,“若是這其中果真有什么,我承受得住,也相信姑姑。” 容歆隨著他的話一點點展顏,眼神極溫柔慈愛。 保成心中歡喜,卻有些害羞,“姑姑,我不是孩童了……” “我比娘娘還大三歲,無論到何時,殿下在我心中,都是孩子?!?/br> “姑姑,我與您說正事呢。”保成控訴地望著她,不滿道,“明日早朝后索額圖便要來毓慶宮,我得確定該用何種態(tài)度對待他?!?/br> “我不說,便是不想左右殿下。” 容歆極了解她對太子的影響力,如果她明確表示,赫舍里家是惡,必定會教太子生恨,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句簡單的是非黑白便能說清楚的。 所以她更多的,是教導(dǎo)太子自己去看,去想,去分辨……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康熙才能夠忍受她這樣的人留在太子身邊吧。 可太子即便心中敬重容歆,卻正是追根究底的年紀(jì),仍然追問她:“姑姑,保成以為,父皇此舉必不會是心血來潮,我想聽你說赫舍里家?!?/br> “其實我不說,只是心疼你皇額娘,畢竟若是以所謂家族大義來看,旁人看我許是頗為小家子氣?!?/br> 不過既然他執(zhí)意現(xiàn)在得一個回答,容歆也不必為赫舍里家遮羞,便道,“若是講古,你皇額娘和孝昭皇后需得一起說。” “姑姑請說。”保成作出認(rèn)真傾聽之狀。 “當(dāng)年四大輔政大臣受先帝之命,輔佐你皇阿瑪,初時牢記使命,然權(quán)力惑人,鰲拜開始專權(quán)亂朝綱,此時你皇阿瑪又到了成婚之年,太皇太后為得首輔索尼助力,棄孝昭皇后和鰲拜之女,選了你皇額娘為后?!?/br> 容歆漸漸陷入回憶—— “詭秘莫測的朝堂和后宮,志在天下的年輕帝王,你皇額娘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只我們幾個在宮中陪著她,每一步皆走得小心翼翼?!?/br> “這榮耀確實源于赫舍里家,可若非你皇額娘賢德溫恭,她如何會得皇上,得滿宮上下皆敬重?而她對赫舍里家,期望唯二?!?/br> 保成問:“是為何?” “其一,子孫上進(jìn),不辱沒門庭;其二,她這一支赫舍里氏的女兒,有她在一日便不入宮。” “那赫舍里貴人……”子孫上進(jìn)與否,保成不知,只后一項,誰不知赫舍里貴人是皇額娘的親meimei? 容歆頷首,面無波瀾道:“赫舍里貴人,便是你皇額娘去世兩月后的大選入宮?!?/br> 保成冷下臉,“豈不是皇額娘一去世,赫舍里家便如此?” “實事求是地說,并不是?!比蒽У溃捌鋵嵰恢币詠肀阌心莻€打算。像鈕祜祿貴妃、郭絡(luò)羅貴人等人,以及今年大選入宮的佟佳貴妃的meimei,皆是如此,為得便是固寵和各自姓氏所出的皇子?!?/br> 她這話算是極客觀的,可皇額娘對太子來說更親近,心理上自然是有所偏向,情緒并未有多少好轉(zhuǎn)。 “您道我和淺緗、綠沈、雪青她們?nèi)齻€,滿二十五歲時為何不愿出宮?” “不是為了皇額娘遺愿……和我嗎?”保成忐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