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抬眼看他，他聲音便立刻頓住，額角暴起青筋，十分羞恥艱澀地開口，“你們好了嗎？”

    鳳如青擦著他衣袍的手一頓，片刻后說道，“是他說喜歡我，我早與他相熟，他從前幫過我一次，只是那時還是個小孩子模樣，現(xiàn)如今得了妖族上古傳承，說想要跟我結(jié)盟，也想跟我在一起?！?/br>
    穆良沒吭聲，氣息已經(jīng)亂得不像樣，眼睛彌漫上血絲，鳳如青抬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這樣的性子，若是不激得狠了，都不會沖動。

    鳳如青還真的沒有見過穆良沖動幾次，也不好把握這個度。

    她想了想說，“我還沒有答應(yīng)?！?/br>
    穆良雙目泛紅地盯著她，鳳如青又說，“大師兄想要我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穆良攥著袍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鳳如青將方才宿深說的那話對穆良說了一遍，又說，“我是大師兄養(yǎng)大的，大師兄要我做什么，我自然不會拒絕，都會答應(yīng)?！?/br>
    鳳如青緊盯著穆良的眼睛，見他眼中血絲幾乎彌漫過整個眼白，這是心魔爆發(fā)的預(yù)兆，她最后又說了一句，準(zhǔn)備將他徹底刺激崩潰。

    不破不立，且鳳如青說的也是實情。

    “我身邊總會有人的，”鳳如青湊近穆良一些，對他道，“大師兄，我不是個小孩子了。生命漫長，世道紛亂，我不是個小孩子了。不是男鬼，不是半妖宿深，也會是別人?！?/br>
    穆良“噗”地噴了鳳如青一肩頭的血，濺了她半張臉，令她本就嬌艷的眉目，更加的妖冶起來。

    “你要管我嗎？”鳳如青問穆良，“那作為兄長的角色，可管不到這些事。”

    穆良雙目赤紅，抓住了鳳如青的肩膀，“你不是……不是喜歡天界太子弓尤，為他去冥海，因他哭得凄慘，一心想要嫁給他嗎？”

    鳳如青眨了眨眼，伸手抹了下臉上的血點，“去冥海是我欠他情，我喜歡過他，但對于我們來說，喜歡都不是全部。他有族人和天界要去拼，我也不愿入天界去做他房中嬌柔的女人，我們早已經(jīng)和平分開了啊。”

    “可你……”穆良剛開口，鳳如青便道，“可我當(dāng)時為什么哭得那么凄慘？”

    “因為大師兄疼我，我才會那么哭啊，”鳳如青說，“大師兄知我、憐我……又愛我，卻為何不要我？”

    穆良低頭，眼中晶瑩隨著他垂眼的動作一同落下，他伸手捧住了鳳如青的臉，聲音帶著顫，“我要……”

    “要你。”他哽咽一聲，顫栗的雙唇落在鳳如青的眉心，“我要你?！?/br>
    別找男鬼，也別答應(yīng)半妖，對你我才是求之不得，如何會不要。

    鳳如青嘴角慢慢勾起來，伸手圈住了穆良的腰身，窩進他懷中。

    兩個人在這灑滿陽光的山頂擁抱，細碎的陽光自樹梢上落下，落在山澗的小溪當(dāng)中，斑斕流動。

    穆良一直將唇印在鳳如青的眉心，好一會，鳳如青才放開穆良，踮腳親了親他的臉，“大師兄，你把這個吃了?！?/br>
    鳳如青從懷中掏出小瓶子，遞給穆良，“這里的藥丸都吃了?！?/br>
    穆良給自己和鳳如青施了清潔術(shù)，還有些無法相信自己剛才做的事，有些遲鈍地接過，問道，“這是什么？”

    鳳如青親手倒出來，塞進穆良嘴里，看著他咽下去才說，“人魚族秘藥搓成的丸子。”

    “我親手搓的，”鳳如青對著穆良笑得燦爛，“對內(nèi)傷很有好處的?！?/br>
    “這么貴重的藥，得來不易，你已經(jīng)給了我一瓶，應(yīng)當(dāng)留著點，”穆良忍不住道。

    不過說完之后，他又無措地看鳳如青，兩個人如今應(yīng)當(dāng)算是愛侶了吧，他做了大師兄這么多年，并不知要與愛侶如何相處。

    鳳如青卻非常習(xí)以為常地點頭，“我知道了，這東西我還有呢，我這不是怕大師兄被我刺激狠了，帶著內(nèi)傷么?！?/br>
    她說著去拉穆良的手臂，穆良心中泛起絲絲縷縷難言的甜，卻又難以適從。

    鳳如青道，“大師兄門派當(dāng)中真的忙嗎？”

    “若是不忙，與我一塊回黃泉待一會，若不然今日一別，再見又不知要多少天了?！兵P如青歪頭看著穆良，等了一會沒有得到他的回應(yīng)，又推了他一下，“大師兄？”

    穆良難堪地搖頭，“門派當(dāng)中……今日沒有什么事?！?/br>
    他說完之后，自己的耳根都紅透了，方才要走的時候還敷衍著鳳如青說門派當(dāng)中有事，現(xiàn)在又說沒有，這……穆良幾乎沒有撒過謊，他被鳳如青笑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走吧。”鳳如青拉著穆良的手臂，穆良跟在她身后，走了幾步停下，面色紅得更厲害。

    鳳如青正疑惑，就見穆良向后方伸手，然后被遺落在草地中的瓊林劍便嗡鳴著回到了穆良的手中。

    鳳如青強忍著沒有笑，山風(fēng)帶起穆良的衣袍，他自我調(diào)節(jié)得非?？?，將瓊林劍在腰間掛好，便已經(jīng)又恢復(fù)成了那個神色總是溫和淡然的白衣仙君模樣。

    只是情緒的歡愉，和眼中星辰墜落般的亮光，令他看上去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兩個人再度乘著黑泫回到了黃泉，穆良去而復(fù)返，走在黃泉當(dāng)中有些臉熱。他從未這般任性當(dāng)場放下食盒便跑過，現(xiàn)如今自己卻像個鬧脾氣被哄好的孩子，屬實是讓穆良羞愧難言。

    鳳如青把人哄回來，發(fā)現(xiàn)寢殿里面碎裂的茶盞已經(jīng)收拾起來了，桌上的食盒還端正地擺著，宿深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兩個人進入鬼王殿后，鳳如青便重新設(shè)下了結(jié)界，穆良不是第一次來鳳如青的寢殿，只是這一次心境完全不同，他表現(xiàn)得十分不自然，甚至見鳳如青都坐在桌邊了，也還是在地上站著。

    鳳如青把食盒里面的吃食都端出來，吃了兩口蜜餞了，還見穆良在那里站著，于是轉(zhuǎn)頭道，“大師兄過來啊，怎么站著啊。”

    穆良這才過去，面上平靜地坐下，實則心中很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亂什么，就是亂，視線跟著鳳如青的身影，她越是晃，他越是亂。

    “看著我干嘛，”鳳如青湊近穆良，鼻尖都貼上他鼻尖，“大師兄你說實話，我好看嘛”

    穆良側(cè)開頭，被她突然的親近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好看?！?/br>
    鳳如青笑起來，站到穆良的面前，嘴里還含著蜜餞，“大師兄見過我瘦野狗的樣子，還覺得我好看？”

    穆良聞言想到鳳如青才入山門那個時候，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那時候鳳如青確實瘦得厲害，頭發(fā)也又黃又軟，吃東西一次能撐到肚子鼓起來，而且?guī)е鞣N各樣在凡塵求生時候的惡習(xí)，偷同修的東西，還總是陰沉沉地縮在角落。

    穆良想到那時候的鳳如青，再看現(xiàn)在的她，完全就是兩個人。

    可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穆良看她都是一樣的，就算這感情從憐惜和疼愛變成了情愛，在穆良的眼中，鳳如青也依舊還是當(dāng)初那個他親手教養(yǎng)的孩子。

    “你當(dāng)時也不丑?！蹦铝颊f著也笑了，“就是瘦，胖了就漂亮很多?！?/br>
    鳳如青也笑。她那時候什么德行她自己知道，她但凡是稍微水靈一點，那個年歲的女孩子早就被抓住賣了。

    “那大師兄看女人的口味可還真的挺特別，”鳳如青又吃著酥酥的點心，“這修真界那么多仙姿玉貌的仙子，都沒有讓大師兄動心，偏生喜歡我，當(dāng)真是奇了?！?/br>
    穆良不是個善于開玩笑的人，嗔怪地看著她，但并非是生氣，只是無所適從。

    他也想要說些什么俏皮話，顯得自己不那么無趣，但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么來，心中漸漸漫上挫敗。

    要到晚飯時間了，鳳如青吃些小點心也不過就是墊肚子，很快借機去了外面，把羅剎揪到一邊問，“赤日鹿rou還有嗎？”

    羅剎點頭，“還有，不過剩的不多了，上次大人說扔了，小的們沒有舍得，吃了不少，大人恕罪……”

    “無礙的無礙的，”鳳如青抿了抿唇，“這樣，還剩下多少，多變些花樣做，今晚晚飯就吃這個，還有什么角羊rou啊，還有翅牛rou啊，都上！”

    羅剎可是個幾千年的老惡鬼了，這世間什么事情沒有碰見過，朝著鬼王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心領(lǐng)神會，“大人只管放心，前些日子魔族還送了鹿血酒呢，混著千年老參泡了有陣子了，如今喝正好，要不要煮上兩壺？”

    鳳如青摟過羅剎肩膀，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低聲道，“去吧，今夜廚房那邊全賞。”

    羅剎領(lǐng)命去了，鳳如青腳步雀躍地回到屋子里，將鬼王殿的禁制設(shè)下之后，這還沒開始吃鹿rou，便似乎開始燥了一般。

    真不是她急色，實在是她好一陣子沒有酣暢淋漓地來一場了。

    好吧……就是她急色。

    誰規(guī)定的女子不能急色，大師兄這么好，看著這么的端方肅正，這樣的男人沉淪情欲的模樣，誰又不想看看？

    況且他們算是兩情相悅，又不是小孩子了，加一起都一千多歲了，鳳如青不覺得還需要如凡間一般講究個什么眉目傳情一陣子。

    穆良溫吞地坐在桌邊喝茶，鳳如青坐回桌邊，笑著和穆良攀談昔日種種，講些這些年來的趣事，將穆良逗得一直在笑。

    穆良雖然不會說什么俏皮話，卻一直都很認真地聽，很認真地在回應(yīng)鳳如青的話，盡可能讓自己顯得健談。

    待到晚飯上來，鳳如青為穆良倒了鹿血酒，自己也倒了一些，舉杯道，“我知道大師兄素日不喜歡吃喝這些，今日便破個例，陪陪我可好？”

    穆良這時候不可能拒絕鳳如青，他始終覺得鳳如青是因心魔的關(guān)系，才會對他這般，而他因為私欲卑劣地想要她。

    因此這一頓飯，他又破天荒地吃多了不說，還飲了好幾杯鹿血酒。

    倒不至于醉，這酒對于修士來說，哪怕是加了赤日鹿的血，也只是微微暖身的效果而已。

    鳳如青酒足飯飽，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她從桌邊起身去后殿，很快渾身濕漉漉地回來，只穿了一身里衣，穆良一見她這樣，疑惑道，“小師妹，你這是……”

    他要起身，被鳳如青按在座位上，鳳如青身上帶著水的涼氣，還有些微十分淺淡的酒氣，簡直像個水中爬上來的艷鬼。她按住穆良的肩膀，徑直迎面坐在他的腿上，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將濕漉漉的額頭抵在了穆良的額頭上。

    “你這是做什么……”穆良這才將后半句話問出口。

    鳳如青低低地哼笑一聲，“我身上酒氣太重了，怕大師兄不喜歡，所以去后殿洗漱了下?！?/br>
    穆良聞言笑了笑，“水冷，我為你施清潔術(shù)便好了，何須這樣，我?guī)湍愫娓砂伞！?/br>
    鳳如青這一坐，將穆良的衣袍和腿上都坐得濕了。

    “不要，”鳳如青氣息湊得很近，“不要烘干吧，我熱得緊?！?/br>
    穆良聞言頓了頓，伸手扶著鳳如青的肩膀，“可你也不能這樣濕著啊?！?/br>
    “有何不可？”鳳如青環(huán)著穆良的脖子，“我又不會生病，莫不是大師兄嫌棄我濕漉漉的？”

    穆良身上也濕漉了一半，聞言哭笑不得，“小師妹，我見你喝了不少，你是不是醉了。”

    “確實有些醉，”鳳如青拉著穆良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若有似無地親吻著他的耳垂，說，“不知大師兄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br>
    穆良呼吸猛地一窒，他耳根頓時紅透，且這紅順著耳根快速彌散，他總算是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鳳如青這是在與他調(diào)情。

    穆良不是沒有見過情癡，不是沒有在驅(qū)邪除祟的時候，見過男女妖邪肆無忌憚地行那等事，更受困于心魔久久不能除。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要將這件事被鳳如青知道，即便是鳳如青知道了，他也未曾想過與她這般耳鬢廝磨。

    “大師兄，你同我一塊濕好不好？”鳳如青吐氣如蘭，卻如同能夠崩山倒海的颶風(fēng)，將穆良的山海都吹到破碎。

    “小師妹……”穆良微微向后，躲開鳳如青唇瓣在他面上若有似無的逡巡，“你，你醉了。”

    “對啊，”鳳如青說，“可是大師兄與我喝的差不多，怎么只有我自己醉了呢？”

    穆良啞口無言，鳳如青又說，“大師兄，你看看我。”

    穆良慢慢轉(zhuǎn)頭看鳳如青，卻冷不防鳳如青的紅唇就這么碰上他的唇。

    穆良都不會動了，鳳如青卻沒有下一步，只是低低地貼著穆良的唇邊笑。

    穆良心中翻山倒海，素白修長的雙手，本是虛虛環(huán)著鳳如青的腰身，但漸漸的，隨著心中山海崩塌，他的雙手漸漸攀上懷中這人濕漉的肩背和后腰。

    漸漸收緊，直至最后徹底將她禁錮在懷中，穆良一點點地感覺到自己沉淪，他緩慢地輾轉(zhuǎn)在鳳如青唇瓣，最終在鳳如青的一聲“大師兄”當(dāng)中，徹底深陷其中，攻城略地，敲開那一扇他從未敲開過的馨香甜美的門，纏著他愛侶的唇舌共舞。

    鳳如青如愿以償?shù)貙⒛铝家屡鄱颊礉?，待到兩個人艱難地分開之時，穆良的雙眼當(dāng)中溫和不再，早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漩渦。

    鳳如青問穆良，“大師兄可喜歡這樣？”

    穆良心魔作祟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的呼吸不穩(wěn)，他唇舌發(fā)麻，好一會才嘆息一般低聲道，“喜歡?！?/br>
    鳳如青說，“那大師兄今夜便不要走了好不好？”

    穆良下意識地回答了“好”，等到明白了鳳如青的意思，頓時推開鳳如青起身，有些慌亂地朝著門口走，“我，我先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