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鳳如青站在空蕩蕩黑漆漆的,充滿了血腥之氣和尸體的洞xue當(dāng)中,氣得呼吸急促,咬牙切齒,“狗東西,最好跑遠(yuǎn)一點(diǎn),再讓我逮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鳳如青伸手,用袖子抹了下下巴上濺到的血,將手中長刀變得更長更大,將更多的本體附著上去。 她再也沒有興致繼續(xù)跟這幻境糾纏了,正要朝著墻壁上砍去,索性將這什么狗屁疊境給砍了,便突然間察覺到眼前的墻壁流動了起來。 她動作一頓,便見這流動的墻壁很快化為無形,癱軟下去,融入地面,她身處的空間開始逐漸變化。 那一地獸骸消失,很快,她便身處一處開闊地當(dāng)中。 鳳如青手中提著長刀,聽到了水聲和打斗的聲音。她連忙循著聲音跑過去,便見到了一個懸云山弟子,正在同一個巨大的魔獸打斗。 那魔獸背生雙翼,腿若蜘蛛,身上長滿了復(fù)眼,以蛛絲狀的白絲攻擊,粘性十分的大。 懸云山弟子半邊身子被纏縛上,雙腿一時無法挪動,揮舞著長劍與那魔獸搏斗,全賴生了一副好腰,無論彎到何種角度都能夠使上力。 鳳如青提刀上前加入戰(zhàn)局,徑直飛到了那魔獸的背上,一下下精準(zhǔn)地戳在它的復(fù)眼之上,嘶叫聲響徹了這一片開闊地。 有鳳如青的加入,那個懸云山弟子,總算是能緩口氣,處理一下黏在自己身上的白絲。 處理這種魔獸,對于鳳如青來說就十分的容易,至少比那些數(shù)不盡的帶毛畜生好多了。 鳳如青想到那個跑掉的散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下手更加的兇殘,砍菜切瓜一樣。 加上那個處理好白絲,又重新加入戰(zhàn)局的懸云山弟子,兩個人合力,很快便將這魔獸給捅死了。 待到鳳如青甩了甩長袍和刀,從死掉的魔獸上飛身下來,這才看清了那懸云山弟子的模樣。她的視線在他已經(jīng)摘掉面巾的俊臉上定了定,抬手道,“是你!” 那弟子還劍入鞘,聞言抬起頭,對著鳳如青道,“多些鬼王大人相助?!?/br> 鳳如青對上他凌厲眉目,不由想到當(dāng)年他送她從青沅門回來的時候,她還將他錯認(rèn)成了大師兄。 “你不記得我了,”鳳如青此刻沒有遮面,明艷如花的眉目望過去。 那弟子正視鳳如青一眼,眼中迷茫,“大人,我們見過?” 鳳如青雖然眉目變化不大,卻與當(dāng)年那個自怨自艾、消瘦狼狽,又因被魔氣侵染神志恍惚的小師妹天差地別。 她如今乃是煞氣十足,令人不敢逼視的黃泉鬼王,面容艷若烈陽,連多看看都要灼傷雙眼。 若非親近之人,若非仔仔細(xì)細(xì)地細(xì)看,又怎會將她與當(dāng)初那個氣數(shù)已盡的卑微小弟子聯(lián)系到一起? 鳳如青搖了搖頭,將斗篷戴上,鬼氣重新將面容遮起,“該是我認(rèn)錯人了,我們沒有見過。” 鳳如青認(rèn)得,這是當(dāng)年送她去青沅門,又隨她下山去吃凡間味的守焚心崖弟子,她還問了他的名字,她記得他叫嵐虺。 “謝大人相助?!睄跪痴f。 鳳如青抬手表示沒什么,頓了頓,又說,“你這腰不錯?!?/br> “???”嵐虺有些傻兮兮的。 鳳如青輕笑一聲,“我便是殺了幻境召出來的東西,才找到你的,這重疊境馬上破了,我們?nèi)フ移渌茏影??!?/br> 隨著她的話音,這一處開闊地便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換起來,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兩個人便置身于一處石室。 鳳如青和嵐虺一進(jìn)去,她便見到了里面正在石壁上尋找著什么的幾人。 鳳如青頓時跑過去,歡快喊道,“穆良!” 她如今身為鬼王,其實(shí)在不在懸云山弟子的面前暴露她不在意,是穆良與她約定,說在外直呼其名,剛才嵐虺也沒有認(rèn)出她,她便還是直接叫穆良。 穆良聞言轉(zhuǎn)身,面露驚喜,“大人!” 穆良快步上前,查看鳳如青周身,聞到了血腥味,也察覺了法袍符文被激發(fā),擔(dān)憂問,“可有受傷?” “沒有,”鳳如青搖頭,“你呢?” 穆良也搖頭,“沒有。” 弟子們看上去也都還好,還在繼續(xù)尋找著什么,鳳如青還沒問,穆良便解釋,“是尋找疊境的交匯點(diǎn),可能是任何東西,甚至是一塊小石頭,只要將疊境的交匯點(diǎn)歸位,這層疊境就破了。” 鳳如青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那個散修找到的小石塊,以及她把那石塊強(qiáng)行歸位之后的后果,一陣窒悶。 她忍不住和穆良說,“我剛?cè)氙B境,遇見了一個十分奇怪的散修,我竟看不透他的未來和境界,他還特別的氣人!” 鳳如青絮絮叨叨地將那個人的特征和行事作風(fēng)都說了,穆良最開始還認(rèn)真聽著,聽著聽著神色就有些不太對。 鳳如青最后說了一句,“待我再逮住那小子,看我不把他扔帶毛的畜生堆里去!” “大師兄,你臉色怎么這樣,怎么了?”鳳如青見穆良的臉色不對,關(guān)切道。 穆良扯了下嘴唇,笑的卻不自然,看著鳳如青,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終卻只是干巴巴道,“你沒受傷就好?!?/br> 鳳如青笑道,“那點(diǎn)小玩意傷不到我的!” 穆良點(diǎn)頭,這時候有弟子找到了疊境的交匯點(diǎn),在一塊十分龐大的石頭后面。 弟子們搬動石頭,將交匯點(diǎn)歸位,下一刻,這石室便憑空消失。他們之間的空間眼見著扭曲起來,鳳如青只來得及抓住近在身側(cè)的穆良。 下一瞬,他們突然出現(xiàn)在一處蒼翠遍天地的地方。兩個人坐在草地上,鳳如青眼見著這蒼翠小山的另一頭,乃是熔巖大地和天裂! “還來!”鳳如青只顧感嘆,尚且沒有察覺這一片蒼翠小山和山下民居有多么致命的眼熟。 她站起身,提起手中長刀,直接道,“罷了,這狗屁的疊境,我瞧著也實(shí)在糟心,我這便將這幻境劈了,瞧瞧藏在背后搗鬼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穆良卻一把拉住鳳如青的手,“疊境與尋?;镁巢煌?,不得莽破。能夠設(shè)下如此逼真幻境,這并非是尋常的邪祟能夠做到。你該發(fā)現(xiàn)了,這環(huán)境乃是根據(jù)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畏懼來變換的,若是莽破,幻境縱然能夠破去,損掉的卻是自己的心神。” 穆良說,“自咱們進(jìn)來開始,除了最開始那妖氣之外,并沒有一絲邪氣。可見設(shè)下這疊境之人并非是邪祟,若我所料不錯,這正是上界墜神中的一位——造夢神?!?/br> “果然是這群孫子,可他縱使為墜神,盤踞一方,只管積攢功德便是,還敢作孽,不怕天道清算么!”鳳如青實(shí)在對這些神仙厭惡透頂,天界該徹底的大換血了! 穆良思索了片刻,搖頭,“他并非是親自謀害人命,乃是通過喂食給這山中獸類神魂,強(qiáng)拔他們的修為,令他們短暫地變?yōu)榘胙?,再引誘他們殺人來獻(xiàn)祭。這造夢神,乃是食人夢境中的情緒來修煉?!?/br> 穆良說,“他法力不夠,影響不到太遠(yuǎn)的地方,又不敢到處在人間亂走,想必是借那些半妖殺人食人之時,來吸取人類的恐怖情緒?!?/br> “所以這樣他不算直接食人,天道就清算不得他?!”鳳如青簡直不知作何表情,“這些狗屁神仙,墜落人間都是便宜他們了,應(yīng)當(dāng)捆作一堆拉入黃泉,先去油鍋當(dāng)中醒醒腦,再去忘川中涼快涼快!” 穆良聞言笑了笑,將鳳如青長袍的兜帽摘了,遮面的鬼氣散去,穆良為她理順了下頭發(fā),嘆息道,“縱使有罪,可這些神仙,也曾身負(fù)厚重功德,也曾為人間四海奔波賜福。他們只是在天界太久了,習(xí)慣了看螻蟻一般的俯視,天界的舒適和永生不死,麻木了他們的初心?!?/br> 鳳如青最聽穆良的話,“我知道,可還是生氣?!?/br> “別氣了,”穆良撥了一下鳳如青的鼻子,“待到這夢神抓住,便交于鬼王大人處置可好?” 鳳如青“噗嗤”笑出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啊,不過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還找交匯點(diǎn)嗎?” 鳳如青說著環(huán)視了一圈,“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啊,再說山山水水的還好,若是在熔巖之下豈不是要跳進(jìn)去?” “無需這么麻煩,”穆良說,“等著便是,拉我們進(jìn)這樣胡拼亂湊的幻境,可見他也要神力不濟(jì)了。造夢神食人間夢境中所有情緒,胃口極大,現(xiàn)如今他只不過偷偷食了些人瀕死的情緒,如何能滿足。他已經(jīng)餓得要瘋了,自然要想辦法讓被拉入幻境的我們物盡其用。” 鳳如青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穆良幾乎將整個懸云山藏書閣的書都讀過,向來是知世間萬物。鳳如青有很多東西都是他教的,她對他無條件地信任,聽話地按照他說的等。 不過這會風(fēng)平浪靜的,鳳如青看了看來自自己畏懼的,明顯細(xì)看是縮小過很多的熔巖大地。熔巖咕嘟嘟地冒著泡泡,卻還沒有熔巖獸跳出來。 她又將視線轉(zhuǎn)過這邊,看起了漫山的青翠,還有山腳下的民居。 她視線漸漸頓住,半晌才微微皺眉,疑惑道,“這里好熟悉啊,大師兄,這里是來自你的恐懼嗎?” 穆良沒有馬上應(yīng)聲,他也在看,只是沉靜的眉目,卻在看到這樣的美景,這樣裊裊炊煙、靜謐美好的畫面時,露出了陰郁。 這確實(shí),是他的恐懼。 他的心微微提起,下一刻,便聽鳳如青道,“這里是在靈雀山那時候,鬼修編織的環(huán)境?!” 穆良的心狠狠地縮了一下,不敢側(cè)頭去看鳳如青的神情。 他不敢聽她問,她卻偏偏在問,“大師兄,你為什么怕這里?” 因?yàn)槲以诖松鲂哪В@里承載著的是我魂?duì)繅艨M的甜蜜,也是我不為人知的惡欲。 第97章 第三條魚·師兄 鳳如青問完之后, 穆良許久都沒有說話,她側(cè)頭看向穆良,穆良只是有些沉郁地盯著這面前看上去安寧美好, 炊煙裊裊的一幕。 鳳如青想到了曾經(jīng)她和穆良,還有其他懸云山弟子被困在這里的時候, 發(fā)生的那些事情, 頓時覺得是自己失言了。 大師兄還能因?yàn)槭裁炊ε逻@里呢,當(dāng)然是因?yàn)樵趯Ω豆硇迺r,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懸云山弟子, 便是沉溺在這虛假的安逸和美好當(dāng)中難以自拔, 最終被幻境所迷惑,再也出不去了,甚至連神魂都被鬼修所吞噬,什么也沒有留下。 鳳如青想起了這些, 朝著穆良更靠近了一些,伸手抓住穆良的手臂。 她慢慢將自己的頭靠在穆良的手臂上,低聲安慰道,“大師兄,當(dāng)初師兄和師姐們的死,并不怨你。你作為大師兄, 已經(jīng)竭盡所能了,就不要再怪自己?!?/br> 穆良微微側(cè)過頭, 看著靠在他手臂上的鳳如青, 心中如波濤般起伏不定,面上卻一派沉靜。 “我知道的, ”穆良說, “我們?nèi)ト思姨幙纯窗伞!?/br> 鳳如青和穆良朝著山下走, 憑著當(dāng)時在鬼修幻境時候的記憶,找到了他們棲身的那一家人家。 門緊閉著,鳳如青和穆良敲了好一會,里面才有人回應(yīng)。 只是同他們的記憶很不相同,開門的并不是當(dāng)時在鬼修幻境中,鬼修創(chuàng)造的那個和善的婦人,而是一個蒼老的老頭。 老頭面色十分的不好,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在門縫當(dāng)中看到鳳如青和穆良,警惕地出聲問道,“做什么?” 鳳如青和穆良對視了一眼。 片刻后,鳳如青微微后撤,穆良溫聲開口,“老丈,我們兄妹二人路過此地,在附近沒看到什么住宿的客棧,想要借住一晚。我們會付銀錢的,不知道老丈方便嗎?” 穆良說著,在儲物袋中當(dāng)真拿出了凡間用的銀錢,遞給那老者。 穆良實(shí)在是生得占便宜,模樣溫潤且無害,再加上說話語調(diào)溫和,即便是這般突兀的請求,也如細(xì)密的牛毛雨淋在身上,并不讓人想要躲藏,只會引起舒適。 果然那滿眼戒備的老丈,猶豫了一下,就接過了穆良手中的銀錢。 他將門拉開一些,說道,“進(jìn)來吧,不過家中人如今都不在村中。山里出了事兒,他們都出去躲避去了,沒有好飯菜招待你們。我年紀(jì)大了,也打不動水,若是你們想要吃飯用熱水,要先把水缸填滿才行?!?/br> 穆良應(yīng)聲,跟鳳如青先后進(jìn)了這院子,院子里和當(dāng)年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老者也將穆良和鳳如青分別領(lǐng)進(jìn)了當(dāng)初那兩間相鄰的屋子,為他們?nèi)硇欣睢?/br> 鳳如青和穆良安頓下來,鳳如青在這記憶中待了十年的院落轉(zhuǎn)了轉(zhuǎn)后,又試圖和老者搭話。 老者卻只是嘟嘟囔囔地說,“冬天來之前要祭祀雨神,才能在來年得到好雨水收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都不信這些老規(guī)矩嘍……” 鳳如青聽得半懂不懂,但心中始終覺得哪里有些違和。這地方和當(dāng)初鬼修編織的幻境一模一樣,但這幻境當(dāng)中的人給人的感覺卻不太對,和這安寧靜謐的山村不相稱。 鳳如青再問不出什么了,就轉(zhuǎn)悠著去尋找穆良。 穆良正在提水,他看上去身形不是那種做農(nóng)活的壯漢身量,若是一定要形容,鳳如青覺得穆良的手中拿上兩本書最為合適,他看上去就是溫文儒雅,安靜美好書香襲人的那種書生。 不過穆良此刻一手提著一桶水,緩步朝著水缸走,水桶不僅沒有任何顛簸,水桶當(dāng)中的水甚至都沒有泛起波紋,穩(wěn)當(dāng)?shù)萌缤o止。 鳳如青朝著穆良走過去,想要幫忙,穆良卻直接兩手同時抓著桶身,朝著下面一傾,桶里的水便一滴不落地落到了缸中。 鳳如青伸出的手懸空了片刻放下,穆良將桶放下,看向她,“怎么了?不是去找老丈聊天了么,問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