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布偶上的一縷蘊靈從被捏扁的身體中飛出來,環(huán)繞著鳳如青,這是在她儲物吊墜里面摸出來的,這個蘊靈能夠幫助她降低在人群中的存在感,當然還沒到能夠完全隱形的那種能力,甚至維持不住多久,但足夠了,只要混出山去,她就借機溜走…… 理想總是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她混在一眾弟子當中,把自己遮得嚴實,成功出示了參加驅邪任務的三元印通行符文,出了懸云山,這期間確實沒有引起注意,畢竟這隊伍中的女修不止她一個,共有四個,個個都捂得嚴嚴實實,和她一樣,她這打扮,倒是不突兀了。 但她是為了不讓大師兄認出來,這才捂成這樣,其他女子是為何?而且貌似還有幾個男修也包把自己起來了…… 鳳如青心中疑惑,出了山門算是明白了。 大師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溫和地交代,“御劍兩人一組?!?/br> 這倒是不難理解,畢竟此次驅邪任務,不僅是扶正除惡,更是歷練弟子,兩人一組鍛煉靈力控制的能力也無可厚非。 可鳳如青眼前一黑。 她倒不至于不會御劍,蘊靈佩劍在裂石秘境自爆了她還有懸云山為弟子們備用的普通佩劍,就算她內息紊亂,到靈雀山也不算很遠,能堅持。 可兩人一組……她能帶自己就不錯了,怎么可能帶個人! 怪不得女修們把自己包得那么嚴實,御劍極速在上空而行,若是不分出靈力控制周身風速,別說頭發(fā)被吹亂,頭皮都可能被扯掉了,獨自御劍再怎么也是能夠自顧的,若是帶一個人自然就顧忌不到頭臉,畢竟這一行人中,除大師兄穆良之外,也沒有修為太高的。 且大部分人都是愛美的,即便落地就可用清潔術休整,也不想在天上飛的像塊破布。 相熟的人已經在自發(fā)分組了,鳳如青現下找不到機會溜走,心急不已,她倒是有認識的人,可這時候上前去攀談相認,立刻就會被發(fā)現了,鳳如青原地站了一會沒動,眼見著人幾乎都組隊成功,她腿都麻了。 接著腦子也有點麻,因為大抵是因為大師兄再是溫和,也是掌門大弟子,門派中代理掌門之事,積威已久,竟然無人找他組隊! 所有人都組隊成功之后,已經有人先行而去,鳳如青眼見著大師兄一步步朝著她的方向過來,一派的謙謙君子氣質溫吞,站定在她面前,禮貌一笑。 風如青只慶幸自己包的足夠嚴實,且那蘊靈的效果還沒過,大師兄沒有一眼就認出她來。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看大師兄的眼睛,大師兄倒也沒有格外留心地去辨認她,只是說,“這位師妹,可否愿意與我通行?” 鳳如青又沒有偽裝聲音,她哪敢說話,她但凡敢放出個屁來,都一定會被大師兄認出來! 于是她只好硬著頭皮點頭,幸好穆良性子極好,也不在意她這樣不禮貌的不看人不說話,山中弟子眾多,個別性子格外孤僻也是有的。 照顧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抽出佩劍灌注靈力,將瓊林幻化成足夠兩人站立大小,懸浮膝蓋高,對著鳳如青說,“師妹,你在前還是在后?” 在前得御劍,她只能御一些野雞劍,哪敢御大師兄的瓊林劍,于是率先蹦上去,站在了……后面,垂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 穆良沒什么表示,弟子們先后走了一大半,他踏上佩劍,溫聲提醒一聲,“師妹站穩(wěn)?!倍蟓偭直阋砸环Nrou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急沖青云而去—— 鳳如青已經調動了全身的靈力竭力穩(wěn)住自己,可誰能想到素日說話都慢聲細語的人,御起劍來竟然如此暴躁! 轉眼之間,已經將先行弟子甩在身后,鳳如青本就靈力有限,內息還亂糟糟的,實在是撐不住了,未免自己摔下佩劍直接成了rou泥,她只好一咬牙一閉眼,抱住了前面人勁瘦的腰身。 穆良絕無可能想到身后師妹會有這般突然的舉動,這未免太過親密,穆良除了荊豐和鳳如青之外,從未與人這般親近,極其不能適應,他身形劇烈一抖,腳下佩劍失去控制,在半空中畫起了龍。 作者有話要說: 鳳如青:……大師兄你(劍)車技不行??! 穆良:……我車技你又知道? 第8章 窺天石·心魔 在天上畫龍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腳底下方寸之地不穩(wěn),鳳如青本就靈力紊亂,再一嚇,更加的穩(wěn)不住身形,于是抱著穆良腰的手就更緊,死死勒住。 穆良不是個受到驚嚇會大喊大叫的人,短暫的驚詫過后,在半空中穩(wěn)住身形,垂頭看了一眼扣在自己的腰上的手,正想說句什么教身后人松開,視線猛地在那緊緊絞在一處的小手上頓住,片刻后眼皮猛地一抖。 穆良cao縱著佩劍又加快了一些速度,鳳如青整個人貼埋在穆良的后背上,根本不敢抬頭,大師兄這劍御得實在是太過風馳電掣,鳳如青從不知道穆良竟也會這般性急。 她被耳邊呼嘯的風聲占據了所有的感官,瓊林劍速度越來越快,將身后師弟師妹迅速甩開距離,穆良尋了一處適合說話的隱秘山林,帶著身后人下落。 鳳如青察覺佩劍停下,還納悶這么快就到了靈雀山?她松開勒得自己都疼的手臂,心虛無比地蹦下了佩劍,垂頭站在不遠處,不敢說話,就只盼著大師兄一如既往的寬厚溫柔,不要去計較她剛才差點在半空中把他生生腰斬的事情。 然而這一次她的祈禱沒有什么作用,穆良收起了佩劍之后,面色微沉,轉頭站在鳳如青的面前,醞釀了一肚子責怪的話,出口卻是,“你怎么報的名?” 此次靈雀任務,最低修為必得是一境上品,面前這人有幾斤幾兩,穆良再清楚不過了,他當真不知道她還有這種能耐,竟能騙過三元印。 鳳如青還以為大師兄是責怪她方才在御劍之時的失態(tài),畢竟就算隨便換成一個外門弟子,也不至于表現得比她更差了。 起碼要道個歉,否則看大師兄這樣子,是真的含混不過去,鳳如青余光環(huán)顧著身邊,這一會了,怎不見有其他弟子來? 穆良眼神猶如實質地落在她身上,鳳如青實在沒有辦法,便咬牙把聲音壓低放粗,“大師兄對不住,我方才一時沒有準備……” 她還抱著道個歉能含混過去的想法,自己聽著自己聲音偽裝得還算可以,卻沒曾想,有人能夠看一雙手便能辨識出人,她話音剛落,大師兄突然伸手將她臉上圍著的遮面給扯下來了。 “還裝,”穆良難得有些氣急道,“你平日闖禍也就算了,怎敢這樣混出山來!若是讓焚心殿知道,必然罰你吊在焚心崖受罡風割裂之苦!” 鳳如青被拽了面巾之后,下意識是伸手去捂臉,但是捂了一半也知道沒有用了,縮著脖子后退一小步,訥訥說道, “對不起大師兄,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穆良一見她這樣子,就是和小師弟荊豐學的,積極認錯決不悔改,頓時心中氣結??纱舜戊`雀山一行,非同以往,據傳信來懸云山的浮羅門弟子描述,靈雀山這邪祟,乃是個生魂鬼修,是活生生的凡人入鬼道,獻祭生魂只為得到能力,此類例子倒不是絕無僅有,可不惜獻祭自己之人,必是有必須完成的事情,或者天大的冤屈苦楚,需要報仇雪恨,執(zhí)念深重,這類向來不好對付。 此次斷然不是鳳如青能夠胡鬧的,穆良面沉如水,對鳳如青說道, “此番由不得你胡鬧,我不管你用何種辦法跟來,現在我送你回山,你老老實實地待在焚心崖……” “大師兄我不回去!”鳳如青急急抓著穆良的手臂哀求,“我不回去,不能回去,你帶著我,我保證不添亂,老老實實地跟著你,不野玩也不闖禍,就當做是一次歷練不行嗎?” 鳳如青仰著小臉面帶哀求,“或者待會隨便路過哪個城鎮(zhèn),大師兄便將我放在那處,畫個圈都行,我絕對不踏出一步,等著你回來好不好……” “不好?!蹦铝减r少如此沒有耐心,但現在耽擱不得,弟子們都是他帶出來,此刻定然已經越過他先行而去,靈雀山上還有青沅門弟子在等著,青沅門向來性情暴躁,為防止傷和氣,穆良必須快些趕過去。 “無需多言,我這便送你回山!”說著便拉著鳳如青上劍,鳳如青漂亮的小臉蛋皺在一處,還沒放棄,“大師兄你別送我回去,大師兄求你了!” 眼見著瓊林劍升空調轉方向,鳳如青不得不說實話,“我不能回去,昨夜師尊來找我了,說要送我去洗靈池,回去就是自投羅網,洗靈池就在焚心崖之上,大師兄你憐我,我若是洗靈,就我這爛資質,十幾年修個一境下品,洗靈說不定直接洗成廢物了!” 穆良動作一頓,垂頭看向鳳如青,“師尊昨夜去找你了?去長春院?” “對啊對??!”鳳如青說,“我昨夜忤逆了師尊,才沒有被拉走,師尊定然生氣了,我怕啊!今晨好容易混出來,你也知道師尊性情,說一不二,若我回去才是死路一條啊!” 穆良皺眉,雖然詫異,卻也相信鳳如青不會對他撒謊,師尊會去長春院是穆良沒有想到的,看來師尊并不如表現的那樣不關心這個小師妹。 鳳如青一見穆良猶豫了,立刻添火加柴道,“再者馬上便是仙門問心陣,若是師尊執(zhí)拗要我過問心陣可怎么好……” 穆良想象了一下,頓時嘴角輕微抽搐,若是問心陣上全派弟子都看到小師妹的心思,依照師尊的性子,非將這孽徒拍死當場不可。 于是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運劍上升,將鳳如青的面巾戴上,又扳動她的肩膀將她轉向前面,雙手護持在她身側,語氣嚴肅卻帶著妥協,“跟著去也不是不行,但此次靈雀山邪祟兇惡,你需得時時刻刻地跟在我身側,不得私自行動,知道嗎?” 鳳如青當然說好,說完之后趕緊調動靈力穩(wěn)住身形,免得被穆良驟然飛起的瓊林劍給甩下去。 不過這次速度雖快,卻沒像先前一般讓人毫無準備,也沒有在空中畫龍,甚至她還能看到大師兄護持她的手臂,頓時心中一暖。 鳳如青始終覺得自己的童年,是從上懸云山開始的,之前在人間受的那些苦,比起懸云山上堪稱混吃等死到處作妖的日子,也變得不那么苦了。 她有一起胡鬧的小師弟,一群時常帶給她新鮮玩意的師姐,一個如兄如父的大師兄,還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師尊,這一切原本多么美好,只可惜…… 鳳如青恨自己沒出息,資質差,又愚笨執(zhí)拗,也無法因為窺得預言,便立刻將十年的傾慕之心迅速磨滅,若不然那預言到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的凄慘境地。 鳳如青深知自己心智軟弱,否者無情道也不可能修成這個糟糕模樣,但她不想像預言中那樣,只有暫時舍棄這些,躲避開災難的源頭,找機會溜走,再改投別派。 如此一來,師尊不會因為她的孽障心思殺她,大師兄不會為她經脈盡碎,而小師弟也不會被她累得身死。 她想的清楚,現下也已經混出了懸云山,只等尋著機會便溜掉,躲起來,這樣就能夠規(guī)避掉一切的不幸。 鳳如青胡思亂想之時,穆良加緊速度,終于追上了先行弟子,一行人,前前后后,御劍大約兩個時辰,才終于到了靈雀山腳下。 一行人到的時候,青沅門弟子已經在那里等著了,這不是鳳如青第一次見到青沅門的弟子,但一次性見到這么多青沅門弟子還是第一次,青沅門弟子服是草綠色,站在山林之中衣袍和樹枝野草一同被風吹得舞動,竟然有種詭異的可愛。 尤其是那一個個頂著高高發(fā)髻揚起來的小腦袋,鳳如青忍不住笑了下,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堆排隊發(fā)呆的螞蚱。 不過等到湊近了,看清了這些小腦瓜臉上的表情,鳳如青就想起了修真界給青沅門弟子的綽號——野狗。 他們顯然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滿臉暴躁地盯著懸云山弟子陸續(xù)從劍上下來,一行人腳落在地上,還沒等站穩(wěn),就見一個青沅門小弟子沖出來,不客氣道,“眼看要午時,到現在才來,難不成懸云山的弟子驅邪除祟有在半路上繡花的習慣嗎?” 真不愧對野狗外號,上來就是一口,不過懸云山弟子們也不甘示弱,站好之后,個個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用他們的話來說,便是狗咬你一口,你不可能去咬狗一口,最狠的打擊就是無視。 讓鳳如青比較意外的是大師兄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做和事佬,而是由著兩門弟子較勁。 鳳如青站在穆良身后,看向青沅門弟子們,雖然衣服的顏色實在太晃眼,但劍修的精氣神確實同修無情道的淡然不同,個個颯爽凌厲,氣質尖銳,像一柄柄出鞘的利劍戳在地上,多看上幾眼都割得眼睛疼似的。 對方那第一個蹦出來“咬人”的小弟子,許是沒有見過這般罵不還口就死盯著你看的,一張圓圓的小臉有些僵,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 不過修者是不能從面貌上來分辨年齡的,例如鳳如青自己,在山中空長歲數,早些年還算勤奮的時候,一修煉起來三五月很快過去,到了懸云山十八年,現如今看上去也才十六七歲,還是大師兄幫她找百草仙君尋的駐顏丹,停留在了最好的年歲,否則她這把年紀在凡間,大抵是個半老徐娘了。 大師兄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卻已經足足一百六十多歲,師尊更是凡間弱冠上下的模樣,據說已然有一千多歲…… 不過對面這個小胖臉看上去是真的年歲尚淺,心智許是不夠堅韌,被懸云山弟子的“上墳臉”給嚇得后退了幾步,縮回了自家?guī)熜值荜犖楫斨?,去做個蔫頭螞蚱去了。 兩門弟子短暫地沉默對峙,穆良眉目溫潤地站在懸云山弟子前面,卻不說話,還是對方人群中終于又有人沉不住氣了,站出來對著穆良拱手示意,然后強壓著被太陽曬出的暴躁,說道, “在下青沅門池誠,恭候貴派弟子多時,門內弟子一時失言,還望道友海涵?!?/br> 穆良看著他沒有馬上說話,在他要忍不住罵人的時候,才輕飄飄開口道,“無礙的,懸云山門中沒有小肚雞腸尖酸刻薄之人,必然不會和貴派弟子計較。” 那人被噎得呼吸一窒,鳳如青驚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同穆良出門,可看他與人這般較勁還是第一回 ,她居然不知道大師兄竟也如此牙尖嘴利!這指桑罵槐的真解氣! 不過鳳如青沒想到這還沒完,穆良繼續(xù)說,“浮羅門弟子傳信,說邪祟晝伏夜出,因此在下率弟子們清晨動身,現在才到。此次能與貴派合作,懸云山弟子不勝榮幸,讓貴派久等真是慚愧,貴門派到得如此之早,可已經進村中查探過了?” 言下之意便是,那邪祟晚上出來,你來早了有屁用。 作者有話要說: 鳳如青:沒想到我大師兄這么剛。 第9章 窺天石·心魔 自稱池誠的青沅門弟子已經被穆良噎到陣亡,鳳如青眼見著他嘴唇都有點發(fā)白,沒忍住輕笑出聲。 池誠氣得不輕,見狀有兩個青沅門弟子一左一右的從池誠的身側沖上來要與穆良理論,很顯然這一幫青沅門弟子當中,此次領頭的便是池誠。 可惜穆良沒有給他們機會再說話,把池誠噎死之后,就沉下了眉眼,無聲地散出威壓,在場兩門人中,無人是穆良對手,威壓一出,他們便是梗著脖子裝無事,難看的面色還是暴露了他們。 “走吧?!蹦铝紝﹂T中弟子說。 而后徑自邁步,朝著道路盡頭影影綽綽隱沒在漫山青翠當中的村莊走去。 懸云山弟子立刻跟上,徒留青沅門一眾弟子,個頂個的原地從一群螞蚱變成了氣鼓鼓的綠蛤蟆。 “少掌門,”那氣鼓得最厲害的池誠旁邊,一人義憤填膺道,“莫要與這群野蠻人計較!” 鳳如青沒有見過如此倒打一耙的人,不由得轉頭多看了那少掌門池誠一眼,少年雖然面容扭曲,倒也能看出風姿勃發(fā),只可惜戾氣太重,聽聞青沅門劍修甚少有很長命之人,乃是青沅門劍法與別派又不相同,曾融合了已然泯滅于修真界的一門刀法,以至于過于酷烈,耗損心智,經年累月便很難進境,大多郁猝而終。 “看什么呢?”穆良外放威壓,也沒有忘了抓住鳳如青的手腕,免得她被自己傷到,見她頻頻回頭,不由得疑惑問道。 鳳如青如實道,“看那個劍修。” “沒什么好看的,一群野蠻人而已?!蹦铝荚赜謱⒃拻伝厝?,雖說聲音不大,但修者耳聰目明異于常人,那群青沅門弟子自然也聽到了,頓時再度恨恨地看過來。 穆良不喜青沅門劍修,倒不是因為他不喜性情酷烈之人,他師尊施子真便性情酷烈非常,修真界認第二無人敢當第一,穆良便從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