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造成的?！彼戊险f。

    樂知時糾正了他的話，“這也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br>
    他稍稍抬起頭，吻了吻宋煜的下巴，望著他，“你說你和我在一起有開心，有難過，離開我只有難過，那我就不可能留下你一個人。你留住那部分開心，把難過給我?！?/br>
    “反正我只要有你，連難過都是幸福的?！?/br>
    宋煜真的弄不明白，樂知時到底是哪里來的這么多溫暖情緒，像株吸食二氧化碳卻源源不斷釋放氧氣的植物，企圖消化他所有負(fù)面的能量，就為了讓他笑一笑。

    他是出現(xiàn)在他生命里一個不尋常的特殊物質(zhì)，很大能量，無法測量。

    “好?！彼戊嫌肋h(yuǎn)拒絕不了，干脆放棄抵抗。

    “我說過要珍惜你，在你做出其他決定之前，我不會自己逃跑的?！?/br>
    “沒有其他決定。”樂知時很堅(jiān)定，“只要你需要我。”

    宋煜抱著樂知時，像抱著一個玩偶那樣緊密。他們的皮膚相觸，樂知時的體溫漸漸流淌到他身上，讓他的身體松弛下來。樂知時一邊拍著他的后背，一邊對他說小時候發(fā)生的事，他們一起摘過的蓮蓬，一起種過的枇杷，江灘公園的向日葵花田和植物園的無盡夏，到后來，他的聲音漸漸地模糊，手的動作也緩慢下來。

    他為了宋煜而焦灼的心，比意識沉靜得更慢，一直延伸到夢中。

    第二天的樂知時又有點(diǎn)低燒，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吹了風(fēng)的原因，他被宋煜帶去醫(yī)院，又打了兩小時的吊針。宋煜在他旁邊寫論文，他安安靜靜地靠在宋煜肩上，用手機(jī)看動漫，期間時不時和蔣宇凡聊天。宋煜偶爾瞥一眼，發(fā)現(xiàn)蔣宇凡在秀恩愛，給樂知時發(fā)了不少合照。

    出來的時候正好吃晚飯，樂知時胃口不好，吃得又慢又少，宋煜催著他喝了一碗排骨藕湯，才結(jié)束這頓飯。

    “我想去一個地方，在學(xué)校里，能不能不要直接回家？”

    宋煜瞥了他一眼，“然后明天再去打吊針？”

    “不會再著涼的?！睒分獣r十分順手地把責(zé)任推卸到他身上，很小聲說，“說不定昨天是因?yàn)槟銚屛冶蛔印?/br>
    宋煜歪了下頭，盯著他，不說話。

    “肯定不是，是我自己踢開的。”樂知時摸摸他手臂，“你今天可以壓著我睡，這樣我肯定踢不了被子?！?/br>
    經(jīng)過一個人，宋煜捂住了樂知時的嘴，等人走了才松開。

    “你說的都是什么話？”他語氣又別扭起來，樂知時搞不懂為什么。

    說是不同意，最后宋煜還是跟著樂知時一起去他要去的地方了。他們在校園里走了很久，全程都靠樂知時看導(dǎo)航，越走越偏。

    “你告訴我，我?guī)闳??！彼戊先滩蛔≌f。

    樂知時盯著手機(jī)直擺手，“你肯定不知道，絕對。”

    “冷知識：我大四，你是大一新生。”

    “噓?！睒分獣r頭都不帶抬的，伸手就想捂宋煜的嘴，沒捂成反被捉住。

    他們最后還是找到了，在櫻頂后頭的獅子山上，是一條石頭建的小山路，路的開端就在山腳下。這里幾乎看不到其他人，樂知時牽著宋煜的手腕，比抵達(dá)西天取到經(jīng)還激動，“就是這兒，找到了！”

    宋煜疑惑地皺起眉，像這樣的小山路w大數(shù)都數(shù)不清，他平時根本不會考慮這種路徑，既不方便，也很低效。

    “所以呢？如果你想去櫻頂，有很多方式……”

    樂知時沒等他說完，直接蹲了下來，指了指地面，“哥哥你看。”

    宋煜低下頭，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路面上鑲嵌了許多鵝卵石，拼出很清晰的五個字，被樂知時念了出來，“請、上、戀、愛、路！”

    他忽然有點(diǎn)想笑，“這是蔣宇凡告訴你的吧？”

    樂知時站起來，“他說上個星期他女朋友帶他來過，很有意思的?！彼÷曌匝宰哉Z，“我喜歡石頭。”

    說完，他拽了拽宋煜，“走吧，請上戀愛路?！?/br>
    宋煜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出這么幼稚的事，但他非但做了，還有點(diǎn)開心。他們緊挨著彼此，一步步往上走。

    除了開端的那五個字，還有很多古詩和情詩，都是用鵝卵石拼成的，樂知時說，這好像是八幾年的時候，一個老師帶著學(xué)生一起做的課外勞動。

    “這個老師真浪漫?！睒分獣r說，“字都拼得好可愛。”他忽然看到一顆黃色的半透明鵝卵石，“這個好看，像玉一樣?！?/br>
    宋煜的手松松地搭在他肩上，“這是二氧化硅膠體石髓，藍(lán)色的那部分是因?yàn)橛秀~元素?！?/br>
    樂知時盯他一眼，“被你一解釋就變得很微妙了?！?/br>
    宋煜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科學(xué)揭示浪漫的本質(zhì)?！?/br>
    “好，說不過你?！睒分獣r帶著他走過拼湊出的城市名，走過石頭寫下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還有“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期間樂知時還頓了頓，對著地面說，“拼錯了，是久長時。”

    他們一點(diǎn)點(diǎn)往小山丘的高處去，很快，兩個人一起走到這條路的盡頭，這里綠樹環(huán)繞，沒有任何一個人來打擾。

    “終點(diǎn)到了?！睒分獣r小小地蹦了一下，指著地上的字樣對宋煜說，“你看。”

    不起眼的鵝卵石拼湊出簡單的四個字，但好像概括了他們之間的很多年。

    “情深意長?！彼戊陷p聲念出。

    趁沒有人，樂知時牽起他的一只手，“我們已經(jīng)走過一條戀愛路了，現(xiàn)在就很有經(jīng)驗(yàn)了，不要擔(dān)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宋煜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有什么經(jīng)驗(yàn)……”

    剛說完，樂知時突然湊上來，很輕很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如同這座城市的秋日，短暫又美好。

    他很緊張地退回到安全位置，也松開了手，慌張看了眼四周，抿了抿唇。

    “初吻的經(jīng)驗(yàn)?！睒分獣r說得磕磕巴巴，又沒底氣。

    夕陽溫溫柔柔地落在他臉上，連軟乎乎的頭發(fā)都泛著金色，他的耳朵發(fā)紅，被陽光照得半透明，連毛細(xì)血管都隱約可見，像一顆金色的貝殼。宋煜緊緊地凝視著，希望暮色晚一點(diǎn)落下，因?yàn)檫@一幕真的很美。

    可他又希望天立刻黑掉，讓他可以在黑暗的角落里擁抱樂知時。

    “你是不是不太滿意？”樂知時表情有些懊惱，仰起腦袋，“你不滿意對吧?！?/br>
    宋煜兩手插在風(fēng)衣外套的口袋里，一臉悠閑，“有一點(diǎn)吧?！?/br>
    “那我可以重來嗎？那個不算?！?/br>
    宋煜往前踏了一步，距離縮短為零，他們的胸膛貼在一起，他說：“可以啊?！?/br>
    樂知時又偷偷看了一眼，然后飛快地親了第二下，又退了小半步，很認(rèn)真地詢問對方感受，“這樣呢？”

    他的戀愛對象很是難搞，嘴角又上揚(yáng)了一點(diǎn)，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滿意?！?/br>
    樂知時發(fā)現(xiàn)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我覺得你是不會滿意的?！?/br>
    宋煜挑了挑眉，“沒關(guān)系，我給你很多次機(jī)會?！?/br>
    第60章 滿分答卷

    養(yǎng)病這幾天, 樂知時在公寓休息得太好，本來不太缺覺的人硬是被宋煜慣出了長睡眠者的作息來。

    知道他上午十點(diǎn)有公共課，宋煜七點(diǎn)半就起來, 出去到公寓小區(qū)外的早餐店買了樂知時喜歡的桂花蛋酒和魚糊粉，上樓已經(jīng)是八點(diǎn), 放下早餐, 宋煜來到臥室，坐到床邊, 看見樂知時還抱著枕頭睡得香甜，亂掉的頭發(fā)毛絨絨的，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人進(jìn)來。

    “樂樂?！彼茌p地叫了一聲，顯然是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宋煜彎下腰，湊到他耳邊, “起床了。”

    樂知時稍稍動了動，雛鳥似的眼睛睜不開，只含混地從鼻腔發(fā)出一些變了調(diào)的單音節(jié), 最后翻了身，還順便帶走了懷里的枕頭, 面對墻壁繼續(xù)睡。

    宋煜沒辦法, 時間還早，他打算讓樂知時再睡一會兒, 于是牽過樂知時的手臂, 拿出過敏藥膏擠了一點(diǎn)在指尖，輕輕地給他之前出疹的地方涂上, 擦了幾天藥，那里的痕跡已經(jīng)消得差不多了。

    “不要舔……棉花糖出去……”

    聽到樂知時含含糊糊的聲音，宋煜哭笑不得, 又覺得他太可愛，擦完藥，又把他的手牽起來，親了親樂知時的手心。

    樂知時果然又哼唧起來，“走開，我要睡覺……”他翻了個身，仰面朝著天花板，壓著的額發(fā)翹起來一捋毛，看起來有點(diǎn)傻氣。

    宋煜伸手幫他壓了壓，但那撮頭發(fā)比樂知時本人還要倔，他試了好幾次，依舊翹著。他打算起身收拾一下樂知時等會兒上課要帶的東西，但剛要起身，就聽見樂知時很含糊地叫了一聲哥哥。

    又做什么夢了。

    宋煜一只手撐在被子上，彎腰下去，想聽一聽樂知時的夢話。但他沒有繼續(xù)下去了，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他的唇形很漂亮，顏色是發(fā)紅的粉色，微卷的淺色頭發(fā)和白皙的膚色，和中世紀(jì)油畫里會描繪出來的美少年形象極為相似，神話故事里，這樣的形象往往天真浪漫，勾起他人的欲望。宋煜對這一點(diǎn)很認(rèn)同，所以低下了頭，吻了吻樂知時的嘴唇。

    他的吻綿長而安靜。嘴唇相抵，沒有更深層次的欲望，像囿于囹圄之人親吻一只途徑窗邊的、自由的云雀。

    起身后，宋煜撥了撥他的額發(fā)。樂知時放在枕頭邊的手機(jī)忽然響起來，是鬧鐘的聲音，睡熟的他皺著眉，眼睛都不想睜開，手到處摸著找手機(jī)。宋煜十分好心地把他的手機(jī)拿來塞進(jìn)他手里，“在這?！?/br>
    樂知時還是沒睜眼，一手拿手機(jī)，一只手的食指在屏幕上戳，戳到那個關(guān)閉鍵中招，聲音消失，一瞬間又陷入睡眠。

    宋煜覺得無奈又好笑，還是決定讓他睡夠，于是躺在他身邊，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九點(diǎn)才把他叫醒，方式是伸手在他的頸間刮弄，樂知時的脖子非常敏感，一碰就癢的縮起來。宋煜知道他的弱點(diǎn)，不到最后不想用出來。

    果然，樂知時像蚯蚓一樣翻身數(shù)次后，總算醒了。

    “你太過分了?！彼曇魫瀽灥?。

    宋煜十分冷酷地說：“我不過分一點(diǎn)，你就要被點(diǎn)名記過了?！?/br>
    樂知時這才想起自己早上有課，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臉，翻身下床飛快地洗漱，跑出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水珠。

    “擦臉?！彼戊蠌拇策呎酒饋恚安挥弥?，我開車幾分鐘就到了，時間還很充足?！?/br>
    樂知時很敷衍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和棉花糖洗完澡之后的舉動沒分別。只是他會跑到宋煜面前，摟他的脖子，說“我喜歡你這兒的牙膏，茉莉花味道的?！?/br>
    “是嗎？”宋煜覺得牙膏和牙膏都沒有分別。

    樂知時會貼上去一個吻，告訴他答案。

    無論籠中人如何，被溫柔對待的云雀總會快樂而慷慨地抖動著雙翼，回贈他一片柔軟羽毛。

    踮起的腳回落，樂知時望著宋煜的眼睛，沾著水汽的臉龐如在晨霧中，“是不是茉莉花味？”

    他總會在親吻完之后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得意的神色，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仿佛樂知時是很認(rèn)真地覺得自己是個情場高手。宋煜看透他的小心思，嘴角忍不住勾起來。

    “你笑什么？”樂知時眨了下眼。

    “這樣是嘗不出味道的?！彼戊蠑堉难?，讓他向后，用一種很溫柔的方式將樂知時抵到墻上。樂知時的胸膛被宋煜的壓著，心跳快得不正常，他又一次感到那種呼吸被壓縮的生理錯覺，和他主動親吻宋煜完全不同，失去主動權(quán)的感覺既危險又誘人。

    宋煜收緊了環(huán)住他的手臂，低頭吻住了他。

    如果云雀不遺落這片羽毛，籠中人不會產(chǎn)生留下它的欲求。

    他輕而易舉地突破了樂知時的防線，在稀薄的氧氣之中，濕潤、柔軟、光滑齒列、還有薄荷與茉莉糅合出的香氣，統(tǒng)統(tǒng)膠著在一起，像是被慢放的、復(fù)雜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勾走了呼吸和抵抗力。

    因吸吮而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令樂知時頭腦發(fā)熱，宋煜幾乎像是在慢條斯理地品嘗一道精美的前菜，讓他的稚嫩和青澀顯得愈發(fā)無所遁形。

    感覺到樂知時有點(diǎn)脫力，宋煜壓抑住進(jìn)一步的念頭，松開了他。

    樂知時的兩頰和脖頸因羞愧而充血發(fā)紅，嘴唇還殘留著一層水光，他心臟依舊沒恢復(fù)正常頻率，靠在墻上，努力地平復(fù)自己的呼吸。

    “嘗到了?！彼戊湘?zhèn)定到大言不慚的程度，伸手擦了擦他濕潤的唇角，“是茉莉花味的，很甜。”

    不好意思?xì)w不好意思，但樂知時的腦回路似乎和別人不太一樣，他挺了挺胸，“所以這種程度的……”他還是沒有說出舌吻兩個字，“……接吻，你比較滿意是嗎？”

    宋煜盯了他一小會兒，神情突然沒有剛剛的悠閑，變得認(rèn)真起來，仿佛在說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