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長柏看著不斷拍著胸口的爺爺，總是和稀泥的父親，想想這些日子里不死不活的樣子，二話不說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戚源還以為他要退讓，沒想到戚長柏直直地看著兩人道：“我不是在玩兒，我這輩子就稀罕這么一個人?！?/br>
    腦門砸得青紫的青年，老爺子親手培養(yǎng)的繼承人，戚源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此時此刻對著他們說：“很抱歉讓你們失望，可是我只是想要他?！?/br>
    戚晟邦一口氣卡在胸口，萬萬想不到一向有分寸又優(yōu)秀的孫子居然直言不諱地承認(rèn)，這輩子要和一個男的成家成對！

    他氣得頭昏眼花，手里的拐杖狠狠地往戚長柏身上打過去：“你這個不肖子孫！白眼兒狼！我掏心掏肺地把你養(yǎng)到今天，你就是這樣忤逆我?。　?/br>
    戚源根本沒想到父親真的舍得動手，悶棍聲砸的他心里一跳，怎么說也是他的手心rou，戚源連忙喊道：“爸！長柏還是孩子呢！你別把人打壞了……”

    說著他趕快過去扶戚長柏：“長柏，快給你爺爺認(rèn)個錯，你還小沒定性，以后的事誰能說得準(zhǔn)……”

    沒想到戚長柏一下把他推開，背上很疼，老爺子下手一點兒也沒輕，足見此時多么生氣。

    像是他做了罪不可赦的錯事。

    連日來的疲憊涌上心頭，戚長柏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突地跳起來，他咬了咬牙輕聲說：“從小您就教我，想要的東西就得去要去爭去搶，直到它變成我的?，F(xiàn)在我想要一個人，我沒有錯，我有什么錯！”

    “長柏……”

    戚長柏站起來拍了拍犯疼的膝蓋，背上的傷扯得他更疼更清醒，他往后退了兩步，看著老爺子說：“您一直希望我比任何人都優(yōu)秀，我自問從沒讓您失望過?！?/br>
    “但是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什么自己的愿望。小時候，您說我聰明，把我從父母身邊接走，日復(fù)一復(fù)地學(xué)東西，我沒有怨言；我媽不放心，經(jīng)常偷偷帶我出去玩，您發(fā)了話說影響我的心性，她要來看我必需報備時間，有您的同意，我也沒有怨言；十幾歲的時候，誰都知道戚家出了少年英才，只有我知道，那是我自小拿所有玩樂時間換的，我什么都要比同齡人好一些，字不行就練十遍百遍，不會的題目寫到哭也得寫明白，我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比他們走的早，走的久。別的孩子有母親說故事，我的身邊只有往來不絕的老師，但我知道二叔身體不好，戚家小輩必需得有一個能成事的，所以我也沒有怨言?！?/br>
    “后來我爸媽離婚，是您二話不說放了我媽走，又默認(rèn)了謝琳母子進(jìn)門，您告訴我，大丈夫頂天立地，不必陷死在這些人情往來里，我媽走了那也是我媽，謝將明進(jìn)門那也上不了臺面，只要我站的夠高，我想做什么都行。我信了，我也知道您說的對。但是這么些年，我小時候最期待的是和錦塵、任羲一起上學(xué)玩游戲，后來我期待我媽能為我留下，但這些我什么都不能跟您說，您疼我，我知道的，我不敢說，我怕您傷心?！?/br>
    “我一直想做您的好孫子，但是我壓抑得越久，心里就越難受，高中時候的事您不是不知道，我和人打架，我欺負(fù)同學(xué)，我把所有的情緒都發(fā)泄在了別人身上，在家里是您的好孫子，在外頭什么壞事都偷偷做，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為我只是男孩子的叛逆期到了，其實不是，爺爺，是我忍得太久了?！?/br>
    “我越想做個好孩子，我就越難受。您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人，我什么都可以有，但是不能有感情。您以為這些年我只是討厭謝將明登堂入室，其實我是嫉妒他有父母疼愛。謝將明生病了，爸爸會從公司接他去醫(yī)院，整宿整宿地陪他說話，二十多年，只要他想要的，我爸幾乎沒有不給的；而我呢，我頭疼腦熱的時候，我媽來看我還需要跟您打報告，我爸這么多年，陪我的時間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您總會告訴我，男孩子要堅強(qiáng)，要吃得了苦，要成大事，就得受得住寂寞。”

    “我只是太嫉妒，為什么同樣都是有爹有媽的孩子，謝將明可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寶，我卻永遠(yuǎn)只能聽話，不能任性，我不是活給自己的，是活給您、活給戚家這么多人看的?！?/br>
    戚長柏看著僵坐在沙發(fā)上的爺爺和滿臉愧疚的父親，心里頭什么滋味都沒有：“我這樣活了快二十年，為什么不能任性這一回，我為什么連和自己成家搭伙過日子的人都不能決定，你們覺得他是男的丟人，可我這二十多年，在他旁邊才覺得是自由的，才覺得我是我，是為自己活的?！?/br>
    “現(xiàn)在他下落不明，別說鬧得雞飛狗跳，就是兩敗俱傷，我也不會放棄的?！逼蓍L柏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活得像個人，您別再攔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