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雪來了，恰在這時候來了。

    仿佛在告訴他，這個決定有多正確。

    “我不對，我不好，沒顧及你的感受?！?/br>
    書生抓著徐青青的雙臂，低著頭平視她，竭盡虔誠地向她道歉。

    “別哭了，我錯了?！?/br>
    徐青青本想任性一下，讓書生知道她不好哄，以后也好讓他記住教訓(xùn)。但當(dāng)她感覺到書生抓自己的雙手在微微顫抖，發(fā)現(xiàn)書生在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滿了情緒復(fù)雜的心疼，徐青青恍然才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

    書生從不是狠心的人，他的決絕定有他的苦楚。相較而言，她‘別有心機(jī)’地耍手段逼迫他同情自己的做法，太過下三濫了。

    “接受王爺?shù)拇嬖冢瑢δ銇碚f是不是意味著什么？”徐青青忙問書生。

    “沒什么?！睍p輕笑了一聲，用手按住徐青青的頭，拍了拍，仿佛真的沒什么一般。

    徐青青仰頭特意觀察了他笑的神態(tài)，很好看，也很努力地在掩飾。但瞞不過她，她能察覺到他的勉強(qiáng)。

    “你會消失？”徐青青追問，她想不到別的可能。如果是別的事，那都是小事，也不值得書生反應(yīng)如此‘狠’。

    “此刻有你足矣?！?/br>
    書生沒有直接回應(yīng)徐青青的話，只抱著她，將她視若珍寶一般，輕輕地呵護(hù)在懷里，把下顎抵在徐青青的額頭上。

    “你也不必記住我，和他好生過日子。正如你所言，他和我本是同一個人。”

    徐青青搖頭，她雖然沒有看到書生的眼睛和表情，或許書生這樣抱著她，就為了不讓她觀察這些，以為她只聽他的聲音就會什么都信了?？膳说牡诹凶顓柡?，她知道書生的話只是在哄自己，他其實(shí)并不認(rèn)為他能和燕王共存。

    那該是多痛苦的事情，若選擇承認(rèn)另一個人的存在，自己就會消失。如果是她，有人要求自己去承認(rèn)另一個人的存在，那自己就要放棄自己去死，她一定會自私地選擇自己。憑什么啊，她憑什么要！要為別人的活，就要去死？

    徐青青抱住書生，兩只手狠狠地揪住他后背的衣裳。這一次她真的流淚了，發(fā)自內(nèi)心，比擦辣椒水流得更兇猛。

    “我不要你消失，你不用承認(rèn)，你什么都不用承認(rèn)就原本那樣就很好?！?/br>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也接受了。”書生用手溫柔地擦拭徐青青臉上的眼淚，“看到你不舍我，我更不悔了。我本就不該存在，我走后，你帶著孩子好好和王爺生活?！?/br>
    “怎么，要把我打暈，還是下蒙汗藥？等我睡過去了，再醒來，你就告訴我，我在做夢，不必承認(rèn)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書生笑一聲，淡淡地反問徐青青。

    徐青青吃驚地看著書生。很納悶他怎么會知道？

    “既然選擇接受，自然是什么都想清楚了?！睍χ我幌滦烨嗲嗟谋橇海饝?yīng)自己不要再哭，“你若哭得眼睛更腫，什么都看不見了，一會兒雪停了，誰來給我掃雪煮茶？”

    徐青青聽到這話，抿著嘴角，眼淚更洶涌，甚至呼吸都不能了。

    書生在聽到‘我先心悅你’這話后，以微笑掩飾的面容轟然垮了下來。他目光滯住了，身體也滯住了，整個人像是一塊被法術(shù)定住的望妻石。許久之后，他閉上眼，緩緩地舒一口氣，嘴角再度勾起笑容，卻比之前的笑釋懷了許多。

    “那真好，我便無憾了?！睍皖^輕吻了徐青青額頭，轉(zhuǎn)即望著亭外的飛雪，“便陪我賞雪至天明，便一起掃雪煮茶?！?/br>
    徐青青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抽泣，用帕子擦干眼淚，坐在的書生身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書生摟著她，給她吟詩。他曾經(jīng)為她做過很多首詩，卻羞于！于讀出來，如今卻該說出來了，因?yàn)橐呀?jīng)沒有明天。

    雪停了，天亮了，詩也停了。

    徐青青賴在書生的懷里還是不肯動，她第一次這樣害怕失去，這樣痛恨別離……

    這一夜的風(fēng)雪，讓院子里諸多含苞的紅梅綻放了。鮮紅與白雪交相輝映，美則美，卻也冷得人心碎。

    半壺雪燒在了爐子上，待水沸后入茶，不久便有茶香淡淡飄出。

    很快一碗煮好的茶就擺在了徐青青面前。

    徐青青緊張了，這掃雪煮茶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她擔(dān)心書生會輕易知足，在她意識不到的某一瞬間離開，所以她一直在一瞬不瞬地盯著書生。

    “嘗嘗?！?/br>
    徐青青端起茶，看著書生沖自己點(diǎn)頭，才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

    茶清香而有回甘，細(xì)細(xì)回味，自有淡淡梅香在其中。

    “真好喝。”徐青青對書生笑了一下，也見書生對自己笑。

    徐青青動了動眼珠兒，她端起碗中的茶匆忙喝完之后，便去牽書生的手。

    “作甚？”

    “你的掃雪煮茶完成了，但我還有許多沒完成的心愿。我想跟你一起去逛京城的街市，吃那里的小吃，還要聽評書，看雜耍，聽說滿星樓的天字一號房位置特別好，在那里能看到京城最美的夜色?！?/br>
    書生眉眼堆悉溫柔的笑意，“好，我們一起?！?/br>
    于是一整夜沒睡覺的倆人，又精神奕奕地去逛街市，走遍了京城的熱鬧，聽遍了茶館里的評書，又看夠了街邊的雜耍，在漫天星星的時候，入住了滿星樓天字一號房。那里有最美的夜色，也有最珍愛彼此的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