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狂士楚歌

    鄭平的模樣和氣質(zhì)實在太過獨特，以至于司馬夫婦只一個過眼就認(rèn)出了他。

    當(dāng)然，更讓司馬懿覺得深刻的是當(dāng)初直挺挺倒地時腦殼被撞的疼痛感痛。當(dāng)初若不是鄭平突然借戶避雨，他也不會在情急之間，為了裝病不露相而施以下策。

    張春華悄悄地以袖掩口，只留一雙黑亮的杏眼：“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司馬懿冷聲道：“不會說話就少說?！?/br>
    他假裝沒發(fā)現(xiàn)張春華的偷笑，一雙狼目掃向右側(cè)，正對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有余悸的下仆：“回去把人換了?！?/br>
    張春華知道他是惱了剛才的事，小聲地勸道：“情急之下，也是人之常情。”

    司馬懿卻是下定了主意。

    “自保是人之常情，可直到這時候還不把我們當(dāng)回事，此人絕不可用?！?/br>
    “知道了知道了。說話老氣橫秋的，認(rèn)識你的知道你是二十歲，不認(rèn)識的，還以為你今年六十了?！睆埓喝A隨口應(yīng)下，被司馬懿瞪了一眼，視若未見，指著前面道，“你看，他們過來了。”

    鄭平救下曹丕，只有作為當(dāng)事者的二人知道剛才有多兇險。

    曹丕臉色煞白。他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哪怕心智再怎么早熟，經(jīng)此變故亦不能馬上緩過神來。

    他緊緊抓著馬韁，直到發(fā)麻的手再次失去知覺，他才松開手，低聲對鄭平道：“先生又一次救了我，實無以為報……”

    稱呼上的變化令鄭平驚訝了一瞬，他想到曹丕的年齡，漠然沉靜的表情略緩，回憶曾經(jīng)讀過的兒童心理疏導(dǎo)法，抬手輕輕撫拍他的脊背。

    “那邊有三人，應(yīng)是牛車的主人，是否要去見一見？”

    鄭平早就認(rèn)出司馬懿夫婦，并分了一絲心神在他們身上。此刻提及，不過是為了引開話題，把曹丕的注意力從剛才的驚險中移開。

    果然，曹丕想起這次還牽連了無辜的人，顧不上劫后重生的后怕，與鄭平說了一聲，下馬走到那兩人身前。

    “今次連累二位，萬分抱歉。不知二位可有受傷？”

    司馬懿沒有再裝病的打算，一回還能說是巧合，連著兩回“有事就跑，無事就倒”，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貓膩。

    ……更何況，此處附近都是堅硬尖銳的小石塊，要跟上次那樣再演一回，他的腦袋得被石塊打出好幾個小坑。

    “僥幸無事。”

    司馬懿此時是一副溫雅氣正、文意斐然之態(tài)，與剛才的沉冷與上回的風(fēng)痹癡傻完全是兩種樣貌。

    他沒有說出責(zé)怪的話，雖然話中也沒有多少客套之意，但因為他的儀容神態(tài)，沒有讓人產(chǎn)生絲毫的不妥之感，反而更生愧疚。

    甫一見面，因為這份不怨懟不諂媚的從容，曹丕對司馬懿已生了些許好感。

    站在曹丕身側(cè)的鄭平?jīng)]有提及他與司馬懿夫婦的一面之緣，司馬懿夫婦也沒有表現(xiàn)出曾經(jīng)見過他的樣子，雙方心照不宣，當(dāng)做不認(rèn)識。

    寒暄過后，司馬懿提醒道：“二位身上有傷，那邊有一條溪流，二位是否需要處理一下？”

    雖然曹丕沒有摔下馬，但他在馬上顛得久了，又一直緊夾馬腹，兩腿內(nèi)側(cè)早已紅腫，全憑強人一等的意志力站著。再加上盡全力勒住韁繩，手上磨了許多水泡，而剛才從樹林中穿過之時，他的臉上，手上，腳上都有被樹枝刮擦的痕跡。

    曹丕知道自己狀態(tài)不佳，頗有些狼狽，可他沒想到鄭平也有受傷。

    此刻聽到司馬懿的提醒，他立即轉(zhuǎn)向鄭平，急聲問道：“先生哪里受傷了？”

    鄭平?jīng)]想到司馬懿的眼力如此之尖，也不隱瞞，攤開手，赫然是幾條青紫與帶著血絲、略破了點皮的勒口：

    “少許勒傷，不礙事?！?/br>
    這副身體堪稱養(yǎng)尊處優(yōu)，經(jīng)不起剛才那樣強度與體力的馭馬術(shù)。哪怕他已經(jīng)盡量用了巧力，還是在強行驅(qū)使座駕去撞另一匹馬的時候被韁繩勒傷手。至于另外的青紫，則是拉扯郭嘉時留下的。

    畢竟那是一整個成年男子的重量，要將他扯離馬背并送到另一個地方，從布條上傳遞承受的力道幾乎能拉斷正常人的筋骨，能借著技巧只被勒出幾道傷痕已是占了大便宜的事。

    鄭平是真的沒把這點小傷放眼中。他旁邊的曹丕比他傷得更多，還是個半大的少年，不也照樣一聲未吭。

    然而鄭平?jīng)]有想到，他覺得毫不在意，被他救的人卻不這么想。

    正巧曹家的護(hù)衛(wèi)追了過來，曹丕讓人取了盛在囊中的涼水，先替鄭平凈手。

    護(hù)衛(wèi)知道此次曹丕能夠得救，仰賴鄭平的冒險相救，因為非但不覺得曹丕的態(tài)度奇怪，還各個對鄭平恭敬有加。不止出于感謝，也是對強者、義勇之人的敬重。

    郭嘉一邊捶著腰，一邊嘶氣，走到鄭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