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三年后
三年后。 一片茫茫冰天雪地中,遠(yuǎn)處有兩個小小的黑點點綴著這片雪白,雖突兀卻也新鮮。 鏡頭拉近,那兩個黑點原來是兩個人影,兩人皆身著黑色羽絨服把身體裹得嚴(yán)實,耳朵上戴著耳捂、手上也是戴上了暖和的手套,身前是鑿開的冰窟窿,上面垂釣著兩根魚竿。 再一細(xì)看,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三年前梁安歌墜落的那片海,今年這片海也結(jié)了厚厚的一層冰。 而坐在冰面上冬釣的不是別人,正是莫玦青和方懷瑾。 自那年發(fā)生事故后,每年冬天莫玦青都會來這里冬釣,這一來就是一整個冬季。 除了釣魚,莫玦青做的最多的就是望著冰面發(fā)呆,每個冬季都是如此。 方懷瑾剛把釣上來的魚又重新放回了冰窟窿里,繼而又掛上魚餌把魚竿垂了下去:“我們兄弟倆有多久沒有這么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莫玦青沒說話。 自從梁安歌走后,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臉上除了冷漠再無其他,仿佛她的離去把他的靈魂與七情六欲都帶走了。 方懷瑾見他的魚竿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動靜,覺得好奇:“釣魚就這么有意思嗎?我可是聽說你每次來冬釣都掉不到魚,不覺得無聊么?要換做我,早就收攤回家睡覺了,還在這挨什么凍?!?/br> “不覺得?!彼穆曇羝骄徢謇洌瑳]有任何感情起伏。 方懷瑾嘖了聲:“冷漠的家伙,我在講笑話啊,真是一點幽默細(xì)胞都沒有,怪不得這些年會絕了你的女人緣?!?/br> 然而莫玦青似是不在意,繼續(xù)盯著冰面管他說什么。 這幾年,他就像是跟女人絕了緣,不論多少女人對他前仆后繼,他都沒有拿正眼瞧過。 “欸!又有魚上鉤了!”說罷從口袋掏出手收線,看了眼肥碩的魚身:“好家伙這么大個,看來這冰下面還挺多吃的。” 方懷瑾掂了掂手里的魚,見莫玦青乖巧的一直握著魚竿,把手伸過去:“喏,給你一條?!?/br> 看都沒看便一口回絕:“不需要。” 方懷瑾嘶了聲:“給你就要!我今天可是來陪你釣魚的,你一個沒釣著,倒是我這個半吊子一條接著一條的釣上來。我這不是怕傷了你的自尊心呢?!?/br> “不會?!?/br> 方懷瑾咬牙切齒道:“莫玦青,你敢不敢一句話超過三個字!” 然后,他直接不說話了。 方懷瑾投降似的點點頭:ok!算你狠。 方懷瑾把手里的魚放回冰窟窿放生,看著彎起半圓的魚鉤:“我說,人姜太公都比你現(xiàn)實,人家好歹會用直鉤釣魚,你呢?你釣魚連個魚鉤都沒有,能釣到魚才有鬼咧。” 莫玦青依舊無動于衷,手握著魚竿一動不動,活似一尊雕塑。 穿上魚餌把鉤子垂吊進(jìn)冰窟窿,收起玩笑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又不可能真把她釣上來。” 聽罷,莫玦青的眼睛微垂,滿眼悲傷。 “三年了,你還是放不下。” 莫玦青終于舍得把手從魚竿上松開,轉(zhuǎn)而放置胸前:放不下,怎么放得下呢。 自梁安歌死后,莫玦青戴著裝有她的頭發(fā)和照片的項鏈走遍了天南海北,除了洗澡的時候會摘下,其余時候連睡覺都會戴著。 莫玦青對她有太多的愧疚和深情,以至于到現(xiàn)在也是死死抓著不肯讓她魂歸九泉。 良久過后,他終于開口:“她是我妻子。” “妻…”方懷瑾差點一口唾沫嗆死自己,這算哪門子妻子?趁梁安歌身亡沒有家人,擅自做主和她登記結(jié)婚,最可怕的是他的配偶一欄寫的不是已故。 明明當(dāng)時他都親眼見過梁安歌的尸體,可他卻不相信她已經(jīng)死了,他只當(dāng)梁安歌是失蹤、是離家出走,甚至這些年一直在尋她。 十年前的方懷瑾根本不相信有一天莫玦青會為了一個人這般瘋狂,連莫玦青本人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梁安歌而瘋魔。 “阿玦,你需要給自己放個假?!?/br> “我很好?!?/br> 方懷瑾訝異:“很好?你這叫很好?救護(hù)車三天兩頭的往你家和公司跑,不知道的還以為醫(yī)院是你家開的,救護(hù)車是你上班下班回家的交通工具了!” 莫玦青面不改色道:“是我開的?!?/br> “你!”方懷瑾一時氣結(jié),竟然無法反駁,醫(yī)院確實是他收購的,但他就是那么一比喻而已,他這人怎么一點變通性都沒有? 這三年,莫玦青沒日沒夜的投身工作,不僅打開了國外市場,而且利用theone在國內(nèi)外的知名度和口碑帶動了國內(nèi)珠寶行業(yè)的發(fā)展。 如她所說,他在很認(rèn)真的生活工作,認(rèn)真到不給自己休息時間,一天下來除了工作就是喝酒,以至于把自己的身體生生熬垮了。 方懷瑾被氣的起身掐腰在原地打轉(zhuǎn),等自己把氣捋順了,道:“我最近跟云南那邊合作了個旅游項目,你最好乖乖跟著我一起去,不然我就叫十八銅人過來把你五花大綁綁過去!”隨即一揮手:“你自己慢慢釣吧!我不奉陪了!” 然而,莫玦青依舊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坐著,有種要把冰面坐穿的架勢。 他們到的地方是云南省騰沖縣一個叫做江東村的地方,起初莫玦青并沒有抱多大的期待,然而看到這個村莊房前屋后大大小小的銀杏樹后,突然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轉(zhuǎn)為暗淡。 手覆上胸前,外套里面正是梁安歌的頭發(fā)和照片:歌兒最喜歡銀杏了,她若是能來該有多高興。 江東村又叫銀杏村,這里有三千多株銀杏環(huán)繞著農(nóng)家小院,而且銀杏樹的樹齡大多都有上百年的時間,最久的有一千三百年之久,江東村大概就是云南最大最古老的一片銀杏林。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這個山村口碑人氣最高的一家農(nóng)家樂,果不其然和看到的其他家一樣這家也種滿了銀杏樹,不過不同的是這家地上的銀杏葉就那么金燦燦的鋪在地上,并沒有刻意收拾出一條小道,但也不會覺得臟亂。 迎接他們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小姑娘看著身形小巧柔柔弱弱的,沒想到辦起事來干凈利落,很快便把游客安排的明明白白。見她的辦事能力,他們自動認(rèn)為這個小姑娘就是這兒的老板。 放下行李,他們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就出去找合作商談工作。 莫玦青一直興致缺缺的坐在一旁也不說話,談完事的方懷瑾見他是這幅樣子,問合作商:“齊總,不知道云南這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們這來一次也不容易,不如推薦幾個旅游景點?” 齊總:“呦!這可真是巧了,我剛想開口說這事兒呢。二位難得來一次云南,就在咱這兒多待兩天,欣賞一下這里的美景和風(fēng)土人情。咱們南澗縣無量山櫻花谷的冬櫻花已經(jīng)開了,開的成片成片的就跟仙境似的,可漂亮了。也可以去看看元陽的梯田,也有好多野花開得特別好,而且是看日落的絕佳地點。要是二位沒什么事,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著兩位去參觀。” 方懷瑾客氣道:“這怎么好意思麻煩齊總呢?!?/br> “不麻煩,不麻煩。我也是好久沒去過了,趁這次機會去看看也挺好的,就當(dāng)是散心了?!?/br> 方懷瑾:“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這次的云南行,莫玦青沒有否決權(quán),方懷瑾做了什么決定,他只要聽話跟著就可以。 合作商帶著他們?nèi)タ戳硕瑱鸦?,這兒的櫻花比其他地方的顏色要深,而且成群成群的開著,特別奪人眼球。 然而看著這些美麗的櫻花,莫玦青的情緒卻絲毫帶動不起來,依舊死氣沉沉。 沒有目的的四下打量著,突然眼神一晃鎖定住不遠(yuǎn)處的一道身影,他的心臟陡然一緊,青瓷色瞳孔瞬間放大。 那個背影…那個背影! 莫玦青扔下方懷瑾和合作商,慌手慌腳的朝著那個背影跑去。 方懷瑾見他撒腿就跑,忙喊:“去哪兒?!” 莫玦青和那個身影本就離得遠(yuǎn),這下就像是在捉迷藏,不熟悉地形的他還是把人跟丟了。 再定神掃視,周圍已經(jīng)沒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甚至懷疑剛剛又是他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畢竟他時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幻覺,而每次去觸碰都會化為泡影。 方懷瑾后腳跟上來,氣喘吁吁道:“見到鬼啦!跑、跑那么快,累死我了…” 那雙原本就像死寂般波瀾不起的雙眼,此時正劇烈晃動著。 那抹白,那個穿著白色長裙,留著一頭及腰黑色長發(fā)的背影,像極了她。 見他如此,方懷瑾擔(dān)憂道:“你…該不會真的見到鬼了吧?你可別嚇我!” 他沒有回話,那雙劇烈震顫的雙眼在搜尋無果后疲憊的重重合上,似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要是能見到鬼魂也好了,至少是她,怕就怕只是幻覺,每次驚醒剩下的只有無盡的思念與悲傷。 回到農(nóng)家樂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莫玦青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直接回房睡覺。 他今天,好疲憊。 然而沒睡多長時間,莫玦青就從睡夢中驚醒,他又夢到了梁安歌決絕跳入海的場景,那是他最恐懼的。 莫玦青起身,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頭,決定出去透透氣。 然而走到二樓樓道轉(zhuǎn)角處,他又看到了白天的那個背影,可是當(dāng)他定睛再一看時又消失在了眼前。 他疾步走上前下了樓,他的心臟此時正不可遏制的快速跳動著。 那抹身影,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就在離他不遠(yuǎn)處的地方。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興奮過,很快就能揭曉謎底了,很快他就能再見到他的歌兒了。 思念了三年、愧疚了三年的,他的寶貝,終于又要回來了。 那個背影此時正舉著手里的蠟燭彎腰找什么東西,全然不知莫玦青的存在。 莫玦青一步一步靠近,顫抖著伸出手,卻遲遲不敢觸碰眼前人。 他能確信眼前這個背對著他的人就是梁安歌,可是他怕…他怕當(dāng)他一碰,眼前人又會像以前那樣化為泡影。 緊張的捂著胸口做了幾次深呼吸,莫玦青張了張口剛要喊,結(jié)果唯一點亮的蠟燭突然被那人一吹,房子再度陷入黑暗。 莫玦青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焦急喊:“歌兒…歌兒!你在哪兒?” 過了幾秒,室內(nèi)再次亮了起來,原來之前是跳閘,這下又來電了。 然而當(dāng)他再去尋,那抹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他快要相信是自己思念成疾出現(xiàn)的幻覺,不然怎么可能會這么巧見到兩次卻都沒有抓住。 第二天,莫玦青憔悴的拉下臉,坐在院內(nèi)愣神發(fā)呆。 方懷瑾起床伸著懶腰走到院內(nèi),看到跟個雕像般坐著的人,打了個哈欠坐到對面:“這又是昨晚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這臉憔悴的跟個酗酒一夜起來的人,這么臭?!?/br> “大哥,我好像…看到歌兒了?!彼膊桓掖_信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象。 方懷瑾撇嘴翻了個白眼,一臉“又來了”的表情。 莫玦青再次認(rèn)真道:“大哥,昨天看櫻花的時候,你有沒有沒見到和歌兒特別像地背影?” 方懷瑾無語,“沒有?!?/br> 莫玦青焦急的看著方懷瑾:“那昨晚…” 方懷瑾這次搶答:“昨晚,一夜無夢睡到現(xiàn)在…”看了眼手表:“八點,自然醒?!?/br> 莫玦青低下頭,不再詢問。 梁安歌死了三年了,這三年時間他每天抓著一個認(rèn)識的人就問有沒有看到她。都快被周圍人當(dāng)成精神病患者,可他還是堅持不懈的尋著安歌的身影,平時看到與她相似的背影不管不顧的上前喊著名字確認(rèn),然而每次都是認(rèn)錯人。 該說他是癡情好?還是偏執(zhí)好?方懷瑾無奈的搖搖頭。 見他難過,方懷瑾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聽說這家農(nóng)家樂老板做的白果燉小腸可是這個村的一絕,嘗過的人在離開之際最舍不得的就是那個味道。我們要不要也嘗嘗?” “隨便?!?/br> 方懷瑾撇撇嘴不管他,不滿的小聲嘀咕:“真沒意思?!?/br> 正當(dāng)他無聊時,之前接待他們的小姑娘端著茶杯走了過來:“來兩位,嘗嘗我們家的招牌,普洱茶。” 聞了聞茶香又小抿了口,莫玦青驚喜地挑眉,然而方懷瑾則在驚喜之余不由贊嘆出口:“嗯~這茶真不錯,越品越香。在哪兒買的啊?給我推薦推薦唄,回去的時候買點兒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