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夜語
說著,獨孤伽羅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伍建章,后者仿佛沒有聽到楊堅與獨孤伽羅倆人的對話一般,直徑走到胡海身旁替其檢查傷勢。 看這樣子,伍建章是信了獨孤伽羅與楊堅確實是一同而來的。 “喬將軍為何又回到南喬派而不是繼續(xù)為朝廷效力?”所有人都坐下后,楊堅率先問道。 聽到這話,伍建章微微一笑,道:“現(xiàn)在江山不穩(wěn),jian人當(dāng)?shù)?,何來還有朝廷之說?當(dāng)年我?guī)П稣餍陆粠蕉ó?dāng)時猖獗的突厥一族,未能來得及趕回朝廷,怕皇上心中還是有些怪罪的吧?” “哪有怪罪之說?突厥人一直蠢蠢欲動不斷伺機發(fā)動sao亂,為了百姓,這突厥之亂若是不平定,就算沒有后來皇兄起兵謀反之事,這江山也不會安穩(wěn)到哪里去罷?!睏顖匀缡钦f。 “只可惜算是勉強平定了反亂,南喬軍死傷慘重?!蔽榻ㄕ嘛嬃艘豢跀[在一旁的茶水,緩緩道。屋中茶香四溢,楊堅與胡海不禁在心中為其茶香所陶醉,紛紛端起茶水押了一口,只有獨孤伽羅連裝茶的杯子都沒有碰過。 這杯中之茶不是普通的茶,與其說是泡茶的水不是普通水,這水乃是被香火旺盛的寺廟中的香灰所泡過再用其沖茶,常人喝了這茶具有辟邪養(yǎng)身之功效,而獨孤伽羅本就為精怪,說難聽點不過是一邪物,飲用此茶必會被燒爛咽喉內(nèi)臟。 “這怎么可能?這南喬軍一直以來在喬將軍的帶領(lǐng)下所向披靡,怎么可能死傷慘重?喬將軍莫不是在說笑?”楊堅說道。 “如何不可能?說來也奇怪,這突厥人的軍隊似乎很了解我方軍隊的作戰(zhàn)情況且隊伍中也有一些懂得方術(shù)之人,這戰(zhàn)打得艱辛,若不是到后來突厥人仿佛收到什么指令一般突然撤退,怕輸?shù)帽阋窃蹅兞恕?/br> 后來,我便收到了朝中您被楊素起兵推翻之事,當(dāng)時想要立馬趕回長安已來不及,這其中怕是……” 后面的話伍建章沒有說出來,獨孤伽羅便接了話頭,“怕是那楊素不單只是勾結(jié)了南蠻族,還勾結(jié)了突厥人,以聲東擊西之招讓你令喬將軍出兵平定突厥之亂,而這邊扯火打劫同南蠻族進(jìn)攻長安。所以,你才會一敗涂地?!?/br> “這位姑娘說得對,自此后,我便帶著幸存的將士回了南喬山?!蔽榻ㄕ碌馈?/br> 即使心中早有底,但聽到獨孤伽羅說出這番話,楊堅還是忍不住冷哼一聲,“皇兄這jian賊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精明!如此善用心機之人,父皇當(dāng)年何以不將皇位傳給他,倒是還免去這一場戰(zhàn)亂,百姓還免于戰(zhàn)亂之苦!” “皇上您這樣說怕是有些不負(fù)責(zé)任,若從一開始便是楊素任位皇帝,那么太上皇逝世之日便是百姓安居樂業(yè)之日的終結(jié)。想他這種濫殺朝廷忠良之人,就算咱們今日不反,過不了多久必然會有他人造反!”胡海在一旁說道,伍建章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如今聽您有想復(fù)國之意,我伍建章雖然門下之士不足與當(dāng)初一半之多,但這門下弟子是還可以再招的,再者,雖我南喬派甚少與江湖中人來往,但也不是完全斷絕關(guān)系,有些有志之士還是能賞我伍建章幾分薄面,援助其一臂之力?!?/br> 說到這,伍建章一頓,繼續(xù)道:“更何況,如今皇上您洪福齊天,身邊已有像這位姑娘一般聰慧伶俐的幫手,她救了您一命,還愿意幫您真是吉人自有天助也?!?/br> 伍建章將話頭直指獨孤伽羅,卻未將她是妖物之事說出來,這讓在一旁的獨孤伽羅暗自松了一口氣。 見天色已晚,伍建章便招待楊堅等人在南喬派府中住下。正如伍建章所言,南喬派中所有弟子早已因為先前平定突厥之亂而死傷慘重,所剩之人寥寥無幾,加上兩個門僮與伍建章這個掌門,連同做飯的伙夫,上上下下加起來全門派也才不過二十余人,若大的門派因此顯得有些冷清。 晚膳吃的是全素宴,席間伍建章還提議開兩壇上好的女兒紅,想要借酒助興,卻被楊堅婉言謝絕。用完晚膳之后,大伙們便各自入了先前伍建章安排好的廂房中。 皓月當(dāng)空,當(dāng)南喬派中點亮的最后一盞孤燈被吹熄后,整個門派便完全被夜色所浸沒。在空曠的山野中,沒有了樹影的遮蔽,高掛夜空的明月所投下的月光更顯得清亮。 南喬派這個在外界看來古老而神秘的門派靜靜地矗立在南喬山頂,以濃得化不開的夜色為背景,澄澈的月光作點綴,更顯得莊重與威嚴(yán)。 夜里,楊堅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關(guān)著的紙窗外透著朦朧的月光,隱隱勾勒出廂房內(nèi)部的輪廓?;叵朐趯m中榮華富貴傾權(quán)天下的日子,原以為只要遵行孔孟之道施以仁政便可國泰民安,坐穩(wěn)江山同陳宣華廝守終生。 可近日發(fā)生的種種變故讓過去的記憶恍若南柯一夢,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楊堅起身替自己加了一件外衣,打開門,晚秋刺骨的晚風(fēng)讓楊堅不禁緊了緊身上的外衣。 關(guān)好屋門,楊堅本想自己隨處走走,卻發(fā)現(xiàn)夜色中一個纖瘦的人影坐在一棵大榕樹粗壯的的樹干上,隨著偶爾掠過的晚風(fēng)輕輕擺動著雙腿。 楊堅英俊的臉上不自覺浮現(xiàn)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沒想到夜里還有人同自己一樣難以入眠的無聊人?腳尖的朝向改變了,仿佛理所當(dāng)然地,楊堅向那個背影走去。 “今晚月色不錯?!睏顖哉驹讵毠沦ち_坐著的榕樹下,一手扶著樹干抬頭與獨孤伽羅一起看著今晚的月色。 伍建章的府中有一個很大的別院,就地而起,沒有高高的圍墻,走到邊緣便可以一覽山下景色,可若腳下不小心也有可能跌下山底,可謂是危險與美景并存。 獨孤伽羅本為妖物,不似凡人那般需要每日一定時辰的睡眠,呆于廂房內(nèi)無聊便出來賞月觀景,未曾想楊堅也會來,“沒想到南喬山這里不僅能看得到長安街還可以依稀看到皇宮,風(fēng)景很好,夜色很好?!闭f完,獨孤伽羅縱身一躍,楊堅在下面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她。 “姑娘家的,爬得那么高,很危險?!睏顖詫ⅹ毠沦ち_放開,好心提醒道。 “嗯,謝謝?!豹毠沦ち_報以一個微笑,似月色般柔和卻清冷。 二人在月色的沐浴中分坐于院子內(nèi)的環(huán)形石桌旁,一同欣賞著山下零星的燈火閃爍,空中的月影斑駁。 夜里有人可以聊天又有美景相伴,楊堅顯得心情很好,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我們相識這么久,還從未聽你說起過你的家人,以及你是哪里人氏?”楊堅開口道。 獨孤伽羅被楊堅突然這么一問,有些莫名,卻還是一一回答:“我自小便同師傅一起,師傅教我讀書識字,師傅去哪我便去哪,師傅便是我的家人。一直以來云游四海未曾在何處定居過,我這名,也是師傅取的?!?/br> “你是孤兒?”楊堅未曾料到獨孤伽羅的過去竟是這樣,不禁心中有些動容,“你的師傅真是個好人?!?/br> 獨孤伽羅沒有聽出楊堅語氣里的憐憫,點頭道:“嗯,師傅一直在為百姓做好事?!?/br> “不過我也想同你那般自由自在,若從一開始我便只是一戶普通人家該多好,皇兄不再是jian臣,而是一位良君,江山穩(wěn)定百姓安樂,而我住在這樣一個山林之上同宣華一起看盡人間情暖,直到兩鬢斑白一同葬于這青山之上,倒不失為美滿!” 楊堅漆黑的瞳中倒映著遠(yuǎn)方的山景,慢慢地道出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愿望。 “你很愛江皇后?!豹毠沦ち_轉(zhuǎn)過臉,看著楊堅近乎完美的側(cè)顏。 楊堅笑了,淺淺的酒窩印在臉頰旁,“她很單純。我自小在后宮長大,那些妃嬪們的嘴臉見過不少,也算看得透徹。她同后宮那些胭脂俗粉不同,她純粹得像一顆珍珠般潔白無暇,讓人忍不住想將她呵護在手心里?!?/br> 楊堅忽而轉(zhuǎn)過頭,與來不及離開視線的獨孤伽羅四目相對,“就像你給我的感覺,就好似從山中礦采而出的上好良玉,價值連城卻可望不可及,似蓮,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傆X得你離我很遠(yuǎn),并且神秘,縹緲得讓人抓不住實體。獨孤伽羅,你可有心上人?” 楊堅的語氣淡淡的,完全拘束于好友之間的詢問,不曾逾越不曾陌生,平淡得讓獨孤伽羅無法拒絕回答他的問題,低頭看著反射著月光的大理石圓桌面,像是在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楊堅的這個問題。 “有。只是對方不曾青睞于我?!?/br> 話音剛落,一陣晚風(fēng)拂過,吹起了獨孤伽羅垂在耳邊的長發(fā),只覺得身上一暖,楊堅將身上的外衣脫下披在獨孤伽羅的身上,楊堅殘留在外衣的味道充斥在獨孤伽羅鼻間,獨孤伽羅感覺到自己的臉開始變得有些溫度。 “這深秋夜里寒風(fēng)冷,怎么不多加件衣物御寒?”楊堅說這話的時候輕輕將自己寬大的手掌覆在獨孤伽羅的頭頂,似兄長般溺寵地摸摸,“你可曾同心上人告知過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