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來不及了！夫人腹中突然疼痛?！崩顣m滿臉是汗大喊。 華裳一怔，不敢置信看他。 “夫人……夫人不好了？”她臉色也跟著白了起來。

    只是回首望去，那道宮門已經(jīng)漸漸闔上，她只看見宮門外的那個人站在高高的宮門下越來越小，越來越遠(yuǎn)…… 啪嗒一聲，蚱蜢掉落地上，華裳和李昺兩人也已經(jīng)跑了很遠(yuǎn)了。

    他們兩人趕回去的時候正好孫思邈也剛進(jìn)來，楊堅還沒到，兩人對視一眼分別進(jìn)去。 伽羅躺在榻上，雙手?jǐn)n在高高的腹部，臉上慘白，但看見他們卻是笑了笑：“來了？”

    看見她這樣，華裳心里一陣的懊悔，跑過去握住她的手：“夫人?！敝皇莿偱錾先?，驚覺她雙手冰涼無比。 伽羅喘了一口重重的粗氣，皺著眉頭，咬緊牙關(guān)。 “疼不疼啊?！比A裳抽出絲帕去擦她頭上的汗。

    伽羅搖了搖，額上的汗水卻滴答滴答的直流。 孫思邈跪在塌下，搭上她的手脈，凝神靜診了一會兒。 “夫人如何了！”楊堅正從屏風(fēng)外快步走進(jìn)來，他看上去神色匆忙，衣衫不整。 伽羅抬起眼看了看他，又闔上了眼。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衣衫不整的模樣實在是不由讓人在想他剛在在做什么。百度搜索 楊堅愣了一會兒，后回想起來才恍然大悟?qū)ち_說：“伽羅，我剛才從騎馬場過來，換下了衣服?！痹僖豢?，的確是臉上都是汗。

    華裳看著伽羅臉色慘白，眼淚都快急出來了，聽到他的話趕忙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夫人，您聽見了沒有，隋王是從騎馬場上過來的。”她接連重復(fù)了兩遍，直到伽羅艱難的睜開眼，她才激動的撲上去：“夫人，夫人您醒了！”

    楊堅也走到她身旁坐下：“伽羅?！?nbsp;伽羅睜開眼，疲憊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隋王，把衣服穿戴整齊吧?！?nbsp;“伽羅?！睏顖院苁侵钡哪?，大掌搭上她的小手上。 伽羅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氣，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腹上：“叫孫思邈過來?！?nbsp;“孫思邈！”華裳回頭大呼。

    他神色從未有過的凝重，路過楊堅時低頭看了他一眼。 當(dāng)初他就曾問過楊堅這個問題，若是要生下這個孩子，對夫人必然有影響，可是當(dāng)時隋王是如何說來著？有些事早就是命定的了。

    他跪坐而下，搭上伽羅的脈象，細(xì)細(xì)琢磨一會兒，神色越發(fā)凝重。 伽羅卻是疼的已經(jīng)連汗都浸染了，不停的喘著粗氣：“孩子……”她望向華裳：“有沒有血？” “還請隋王規(guī)避。”華裳頷首說。

    楊堅深深望了一眼她，與孫思邈等人一起退到外面。 華裳雙手顫抖的拉開被褥，又脫下了她的衣褲，雙眼被淚水迷糊，眼前一片朦朧，雙手擦了又擦才看清了。 褻褲上雖有一塊大紅斑但未見再出血。

    她湊到伽羅的耳邊低聲道：“夫人，只是出了一點血?！?nbsp;伽羅咬緊牙關(guān)，點了點頭：“你去叫孫思邈進(jìn)來，跟他說?！?nbsp;“好。” 有人影在屏風(fēng)外浮動，伽羅歪過頭沉沉的看了一眼，見楊堅進(jìn)來。 “伽羅你怎么樣？”他問。

    伽羅疲憊的咧起嘴角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將目光落在了小腹上，啞聲說：“孩子?！彼獥顖詿o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若是孩子沒有了她真的不知道她能剩下什么東西了。

    她燃燒著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抹希望，再一次把自己的命交到了楊堅的手上。 楊堅心下忽涌起一種難言的，復(fù)雜的情懷。 他第一次有這種的想法，孩子真的會比伽羅的性命來的重要嗎？若是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嫡子又如何？

    伽羅卻始終只有一個，到時候他要把孩子托給誰來撫養(yǎng)？ 偌大的江山和情懷又與何人共享？ 那種寂寞又空虛的感情然他有一瞬間的低落，他甚至猶豫著要不要放棄孩子來選擇伽羅的性命。

    但是很快的，他心底又涌起一股僥幸心理，或者伽羅和孩子都能保得??！他就是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去要求孫思邈。 可孫思邈道：“隋王多慮了，夫人若在世子必在，若是夫人夭亡孩子必是保不住的。”

    那小孩才五個多月，在母體中若是強(qiáng)行順產(chǎn)下來也會剛出世就夭折。 不用楊堅選擇，孫思邈已經(jīng)給了他最殘酷的決定。 他稍頓了頓又道：“夫人逆脈誕育孩子能至五個月才腹中這已是難得可貴的了，隋王難道不曾察覺夫人腹中胎兒較其他胎兒安靜？” 他說來，楊堅才猛然察覺。

    “以后更是要精心養(yǎng)著了?！币痪湓挸脸翆⑺械娜舜蛉肓松顪Y地獄。 楊堅望著榻上已經(jīng)昏睡過去的伽羅，蹙眉問：“孩子能平安生出來？” 孫思邈意味高深的盯了他一眼：“那就看隋王要的是什么了?！?/br>
    日暮西遲，很快彩云爬上了暮色的天空，從遠(yuǎn)到近的火燒云一片一片的似魚鱗一般。 華裳如枯木一般坐著，守在她的榻頭看著院中的，一朵廣玉蘭從飽脹的花枝頭啪嗒一聲掉下，還很飽滿但是花朵已經(jīng)枯萎的花瓣掉落在地上。

    “為何夫人遲遲不醒?！逼溜L(fēng)那頭傳來低沉含著薄怒的聲音。 “隋王稍安勿躁。夫人最遲晚上就醒了?！?nbsp;華裳有些無措的轉(zhuǎn)過去，此刻楊堅的一言一行成了她全部的信念。 下午那場醫(yī)治，她還歷歷在目。

    孫思邈扎脈到一半，夫人底下忽然涌出一股熱流…… 孩子就差一點就保不住了。 她很怕，從來沒有這么怕過。 此刻的華裳是驚恐的，她不由伸出手去觸摸她的夫人的雙手，可是剛碰上她卻發(fā)覺自己的手比她的還冰。

    她趕忙把手拿開。 才剛一拿開，她就發(fā)現(xiàn)夫人的手竟然動了。 “莫先生，莫先生！”她趕忙起來大喊，往外面跑去，趔趄一下跪倒在地上，她掙扎的爬起來跑去：“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屏風(fēng)后的兩個人一同走出來，華裳連哭帶笑的說：“夫人醒！醒了！” 楊堅已經(jīng)急跑過去了，孫思邈這才反應(yīng)過來跟上去。 只見榻幔紗帳后，一個身影坐著，回過頭迷茫的看他們。

    “伽羅……” 伽羅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問：“孩子呢？” “孩子還在?！?nbsp;她這才莞爾淡淡的一笑，松了一口氣。 復(fù)又診脈，胎像穩(wěn)定了下來，又吃了飯，她的臉色才慢慢回復(fù)好，楊堅還想在她身旁待一待，外面就有來人通稟說：“大人，有緊急軍務(wù)！”

    楊堅抬頭看了她一眼。 伽羅笑了笑：“你去吧?！?nbsp;他回過頭：“知道了，你先告訴韓先生?！?nbsp;來人很是猶豫。 伽羅推了推他的手：“你去吧，我這邊沒事?！?nbsp;“但……”他問。伽羅回：“不是還有孫思邈在這兒嗎？”

    剛才他遲遲不行，孫思邈差點被楊堅宰了。 現(xiàn)下趕忙拉著機(jī)會表現(xiàn)：“是啊，隋王，有屬下在這兒您放心?！?nbsp;孫思邈平日里與伽羅說話都是自由散漫慣了，此刻與楊堅馬屁卻拍的極響。 伽羅低低一笑。

    楊堅輕聲問：“那我走了？” “嗯，去吧?！?nbsp;楊堅出去了，伽羅回頭對孫思邈說：“你也下去吧。”孫思邈皺眉還要再說，伽羅點頭：“沒事我這邊。” “是?！?nbsp;伽羅沉沉的呼出一口濁氣，疲憊的看著華裳：“我好累?！?/br>
    “夫人……” “我有想過要是這孩子沒了，我該怎么辦?！辟ち_笑說，華裳緊張的看她，她又道：“如果這個孩子沒了，我想，我也不想活了。” “可是，可是夫人，您還有隋王！”她說。 楊堅嗎？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并不在意楊堅來沒來，她只是在他身上汲取孩子生的希望。 “夫人還有我?。　彼薜?。 伽羅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鬢：“傻瓜，你怎么可能在我身邊呆一輩子呢？”

    “可以的！”她爬過去，努力的想去勾住她的手。 伽羅卻是以平淡從容的笑容看著她，拉著她的手去撫摸自己的小腹，她道：“華裳，你不知道一個女人只有當(dāng)了母親才能體會幸福，我希望你能幸福?！?/br>
    “不是的?！彼烂膿u頭：“夫人幸福我才能幸福。我不想要夫人離開我?！?nbsp;伽羅聞言，眼角有淚光浮現(xiàn)。 她忽然就想起三十年前，華裳送她最后一程。 華裳說：“娘娘，睡吧，睡了就不疼了?！?/br>
    她問：“華裳，若是這一口氣沒上來，我會往何處去？”華裳悲憫的看著她：“不管娘娘去哪里，華裳都會跟著娘娘?！?nbsp;那一句決絕的話，讓她死了都不能安心。 可今日的華裳，又以同樣執(zhí)著的態(tài)度告訴她，她會一輩子守著她。

    太傻了，實在是太傻了。 伽羅終于知道了華裳的結(jié)局。 “華裳你過來?！彼辛苏惺郑A裳躺在了她身側(cè)。 伽羅拉著她的手：“陪我睡一覺吧?！?nbsp;“好，夫人?！彼窟^去，攏著她的手臂，似乎在她的夫人身上她能得到莫大的勇氣。

    孫思邈的醫(yī)術(shù)，孩子近段時間再也沒有出現(xiàn)上次的情況，只是偶爾夜里會被夢魘驚醒，胸口似壓到一塊巨石一樣。 她又夢到了那條巨大的黑龍。 可是此刻她卻絲毫不覺得黑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