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無處躲藏
伽羅扯過傷帶又往他身上綁,從他的腰部穿過,像溫柔的擁抱著榻,使力絞束著,頭上又是一層汗。楊堅伸手替她抹去,擁她入懷,深沉而有滿足的長嘆了一口氣?!斑€沒好?!彼龕灪??!皼]關(guān)系?!薄澳銗炛伊?。” “噓……別動,讓我抱抱?!辟ち_沉溺在他的擁抱中,聞著他身上滿是血腥卻熟悉的味道。也許上一世他們也曾恩愛過,可一切都抵不過如花的美人和無子的悲催命運(yùn)。 如果,如果這一世的楊堅永遠(yuǎn)不變該有多好?漆黑的夜色可以替人掩蓋住所以的驚恐。伽羅低下頭,輕聲問:“阿堅……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孩子了?”有北風(fēng)呼嘯吹過樹枝,積雪沙沙的落下。 “什么?”雪落的聲音掩蓋了她的疑問,也給了她最好的答案?!皼]有?!辟ち_咬舌。“還疼么?”“有點(diǎn)。”楊堅咧嘴笑著,聲音卻很疲憊:“你親親我?!辟ち_沉默了會兒,等到楊堅要失望而歸的時候,她真的湊上去親了他的額頭。 “眼睛?!辟ち_吻上他好看的雙眸,那里盛滿了天下?!氨亲??!彼魅≈咄Φ谋亲酉聱椼^一般,直直的挺挺的?!白齑健弊?,手……”伽羅親吻過去。楊堅滿足的嘆息而笑:“到我了?!?/br> 他吻上她的額頭,她的額頭廣而方,光潔而豐滿。眉毛,似一彎新月,又像遠(yuǎn)山一樣青翠。眼睛……伽羅的睫毛輕輕的顫抖著,像秋日即將掉落的枯葉。楊堅吻上她的眼。庭院中有一朵梅花在寒風(fēng)中凋謝榻?!鞍ィ趺船F(xiàn)在這般愛哭了?” 今晚的夜色朦朧的醉人,像一層輕紗照拂在兩人中間。油燈燃燒盡最后一滴油,微弱的燈光緩緩的暗下來了。楊堅撫上她的臉龐,輕輕摩挲著:“哎……伽羅,你莫哭,莫哭。” “你哭什么呢?”伽羅婆娑了雙眼,擦干眼淚:“妾身沒哭,是風(fēng)霜迷了眼。”她低下頭繼續(xù)纏著他的傷帶。窗戶是由里朝外打開著,爐火里燒著炭,微弱的紅光不斷閃動跳躍著像一條條音符,有寒風(fēng)卷進(jìn)飄了雪花也帶了淡淡梅香。 伽羅給傷帶系了個結(jié)扣。要起身時,楊堅握住她的手:“伽羅,明天你準(zhǔn)備下,我們?nèi)ム挸恰!辟ち_低下頭,問:“打贏了嗎?”“是!”他答的籌措滿志:“生擒楊素,他是個能臣,以后會幫我很多!” 伽羅應(yīng)了一聲,她當(dāng)然知道楊素的價值。只是走還是不走?楊堅很快就會得到畫扇了吧。畫扇是什么樣的人她知曉,楊堅那時有多榻愛她,她也記得清清楚楚。楊堅抬起她的下顎,直視她的雙眸:“伽羅,如何?” “我……”伽羅回避他的雙眼:“弘政夫人快要生了,我想留下來照顧她?!庇质呛胝蛉耍顖陨钌钔蛩骸昂胝蛉酥匾獑??”“她有孕七個月,此去鄴城我擔(dān)心她身子吃不消,若是半途生產(chǎn)可怎是好?”伽羅回道。 楊堅不容她回避,扳回她的身子:“你看著我?!彼c(diǎn)燃了油燈,站在她身前,伽羅昂頭抬起。四目相對,眼底都是對方熟悉的。帶著世故的滄桑和老態(tài),壯懷和悲鳴。楊堅俯身摩挲著她的臉蛋,對方闔眼貼上他的掌心。 即便他們曾經(jīng)起過齷蹉,傷懷和傾軋,但這種深刻的感情從來不曾由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們更熟悉對方。她的一生雖然被他賦于了悲劇的色彩,可她仍舊愛著他。只是現(xiàn)在。 “伽羅?!睏顖院魡舅鄣子行┟曰螅骸澳憬鼇怼坪醵荚诙惚芪??!彼灶D問:“你到底在懼怕什么?”伽羅反問:“阿堅,我留在這里不好嗎?”楊堅搖頭:“不好?!?/br> 他需要她在身邊:“阿嬌,我欠你的太多了……孩子,孩子我們可以再生,替我生個兒子吧!”他的情感熱烈的迸發(fā)在言語之間,眼神閃爍著似天上最耀眼的星星。無子,無論是今生還是現(xiàn)在都是橫跨在他們中間最大的問題了。 伽羅沉默著。“我們明天再聊,今晚睡吧。”二人的對話不歡而散,他們背對著躺下,厚重的棉被中間擱出一道縫隙,有寒風(fēng)吹進(jìn)。 過來一會兒,另一頭傳來了一聲嘆息,他回身將她摟入懷中,彌補(bǔ)了空洞,用自己的溫暖密密麻麻的擁抱了她?!澳愕膫!辟ち_僵硬著身子?!皠e說話?!彼缘赖南铝嗣睿瑢⑺龘нM(jìn)懷中越發(fā)的緊?!翱墒恰薄霸僬f明天就啟程去鄴城。” 他哼著。伽羅果然閉嘴,依偎在他懷中,小心的用自己的指甲在他的傷帶上畫著圈圈。又過了許久,懷中的呼吸聲漸漸陷入平穩(wěn)。他低下頭一看,懷中的人已經(jīng)沉沉睡去,蒼白的兩頰上因為熱氣暈染上紅暈像蘋果一樣。 楊堅低聲問:“你就這么怕劉氏?”他的臂膀收的有些緊,伽羅皺了眉頭。楊堅松懈了雙手力道。榻又是好眠。清晨二人醒來,絕口不提昨晚發(fā)生的事,楊堅坐在廳堂中間喝著早茶,伽羅已用完膳,低著頭正給他做后續(xù)的布鞋。 鞋子已完成差不多,連做了四五雙夠他穿一個月了。清晨的光輝從外面傾瀉進(jìn)來,照在她側(cè)面上,面上細(xì)小的毛絨都一覽無余的展露在他的眼前,沒有比這個再寧靜的歲月了。 正喝著茶,外頭傳來幾步快走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楊堅微不可查的蹙眉。長孫氏進(jìn)來:“隋公,夫人。尉遲夫人到了。”話音還未落,弘政夫人已至。 她隆起高高的小腹,氣喘吁吁的依在門檻上,雙目直直的盯向楊堅的方向,未語秋水般的雙目已經(jīng)浸出一層水色?!鞍裕 彼龘溥M(jìn)楊堅懷中。對方遲疑了一會兒,僵硬的接過她的身體,有些發(fā)怔的望著她的小腹。 “阿堅,妾身想你了?!彼诿婵奁?,依依呀呀:“阿堅離家小半月,可想妾身了?”說著,挺高了腹部抓過楊堅的手撫摸:“阿堅,孩兒跳了?!庇|手的掌心下是胎兒的跳動,隨著溫度的上升而活躍。 弘政夫人甜蜜的和楊堅分享著這份喜悅,喜悅從她臉上洋溢出,豐沛的感情讓她一度催淚。伽羅挽了青絲到耳后,看著他們。 局外人,格格不入的感覺讓她覺得很微妙,她的丈夫讓另外一個女人懷了身孕,她只能看著,不能有一絲的嫉妒,因為這樣才是賢妻。她賢惠了一輩子,理應(yīng)應(yīng)該繼續(xù)賢惠下去。是啊,楊堅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吧。 只是……那種酸澀寂寞的感覺猶如大海洶涌的澎湃將她淹沒?!鞍?,鄴城攻下了嗎?”弘政夫人捏著他的肩膀輕笑問。楊堅將她拉下膝蓋:“此次回來是接你與夫人去鄴城的,收拾衣物去吧?!?/br> “阿堅……”弘政夫人看著他,慢慢的伸出手去覆在他掌心之中,喜悅之情慢慢的消退:“妾,妾身這就去收拾?!薄胺蛉??!彼D(zhuǎn)向伽羅:“你也該去準(zhǔn)備了?!弊叩介T口的弘政夫人回過頭看向廳中所坐的二人。 難得的在楊堅的臉上看到一絲無可奈何。對,無可奈何。這種神態(tài),是她陌生的,弘政夫人望向伽羅。她背對著弘政夫人而坐,背部挺直喝著茶,聞言動作一頓,入口的茶杯重新放了下來。 楊堅說:“弘政夫人已去鄴城,你也無需再在隋州了?!薄鞍?。”伽羅咬唇看向他,原來他存著這種心思。不等她說出拒絕的話,楊堅已經(jīng)指著自己的腹部:“我也需要你?!彼賱竦溃骸笆帐耙挛锶グ桑也幌肷愕臍??!?/br> 伽羅和顧錦由此同陷入冷戰(zhàn)許多日。她說不出的感覺,于立場上楊堅讓她去鄴城這是肯定她地位的方式,她應(yīng)該感謝楊堅的,但是一想起畫扇,她心底就微微的刺痛,不滿。不滿什么呢? 臨行前的夜晚,楊堅終于問出了這句話。不滿,是啊,她沒有什么好值得不滿的。即便到了最后,楊堅為了畫扇趕走了身邊的所有女人,獲得了她的獨(dú)榻,但這種富貴和繁華是永遠(yuǎn)不可能獨(dú)屬于一個女人的。 于楊堅而言,所有的女人再得榻也不過是掌上的玩物吧。他可以褻玩也可以榻愛,卻獨(dú)獨(dú)不能上心。伽羅忽然覺得自己可笑,與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了,竟還看不透。也或許是重兒和皇后的鶼鰈情深讓她也羨慕起做那樣一個小女人吧。 馬車不斷的在泥土路中坎坷的前進(jìn),車身隨著泥濘的小路搖晃顛簸?!百ち_!”楊堅掀開車簾喊:“再過這座山就是鄴城了!” 伽羅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層巒疊翠,青山環(huán)繞,茂林修竹蔽山蓋日,山中的溫度總是比縣上冷的,雪已經(jīng)停了,陸陸續(xù)續(xù)開始下了小雨。雨似一粒粒針尖,直直垂墜而下,打落了樹木,草地和落葉,發(fā)出沙沙的響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