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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今天在哪個鋪子里,有那不長眼的伙計掃樓上,掃了一笤帚灰出來,正好灑我頭上……”柳眉有氣無力地編了個謊。 晴雯便拉她,“先別理這些個了,我那里剛燒的熱水,先借你,好歹洗一洗,人也舒服些?!?/br> 柳眉心中終于生出些溫暖,點頭向晴雯謝過,自去借了熱水,洗漱畢換過一身干凈衣衫,終于覺得好過了一些。 寶玉聽她回來,早已急不可耐,在自己榻上翹首以待。 柳眉過去見他,只在寶玉對面的凳子上一坐,就陷入沉思。 “眉兒,眉兒……”寶玉低聲喚道。 卻不防柳眉就此捂住臉,就此無聲地哭了起來。 寂靜了這么久,柳眉終于可以確認,她的世界里暫時沒有那個討厭鬼系統了;沒有人會冷不丁就上線下線,也沒有人會隨時讀她的思維了。 可是她一點兒也不高興。 她的系統,殺過毒升過級回來,還會是以前的那個系統么? 柳眉軟弱了這么一回,立即嚇到了寶玉。 “眉兒……怎么了,遇到什么委屈的事兒了?你看,今兒小廚房做了幾樣,她們說是你娘做的,我吃著格外好,惦記著你肯定喜歡你娘做出來的口味,就給你留了一樣點心。看……這是什么?” 寶玉故意賣關子,將榻前一個小瓷盅的蓋兒揭開了一條縫,一股子清香就此散了出來。 “這是……” 寶玉果然見柳眉好奇地抬起了頭,忍不住笑道:“果然你是個好吃的……再辨一辨,這股子甜香,是什么?” “是木樨清露!”柳眉細細地辨認,“還有,還有藕粉……是藕粉圓子?!?/br> 寶玉豎起拇指夸贊:“可以??!” 他將整個瓷盅都推到柳眉面前,說:“吃吧吃吧!這盅子和勺兒都是沒用過的。無論什么事兒,先吃點東西,甜甜口。肚子好受了,心里就會慢慢轉過來。” 柳眉聽寶玉這么說,果然嘗了一口自己母親的手藝:那瓷盅里只是煮圓子的清湯,但是是加了木樨清露的,雖然寶玉的木樨清露早已被柳眉兌過了白開水,可是作為貢品,清露的純度還在那里,一口下去,依舊無比的清甜芬芳。 再看那藕粉圓子,圓子的外皮是用燙過的藕粉做的,是半透明的茶褐色,嘗起來滑彈有韌勁兒,一口咬下去,里面炒得噴香的核桃仁餡兒就漏了出來。 柳眉吃了一個,胃里開始稍暖,漸漸地四肢百骸也好似有了勁兒。 她抬起頭來,臉上也終于有些血色。 “蔣玉菡是什么樣的人,寶二爺您知道么?”柳眉先發(fā)制人,還未等寶玉開口,她要先套話。 寶玉微驚,想了想才道:“那次馮紫英在鴻順樓設宴,才第一次遇見的。原本只是覺得他人物俊秀,再結交之下,亦覺得他談吐不凡,絕非等閑戲子伶人之流,再加上……” 寶玉說到這里,說不下去了。柳眉在肚子里給他補足:再加上盛世美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我去紫檀堡,見到了那位蔣大爺。也轉述了寶二爺的關切之情,致歉之意?!绷贾唤厝×怂洑v之中的一小段,轉述給寶玉,“蔣大爺確有提及忠順親王,不過蔣大爺也說過,買賣恒產,反正也會在衙門那里立契,壓根兒也瞞不了人。寶二爺就是不說,對方也有辦法查到,所以無需介懷?!?/br> 她一個字都沒有造假,只不過后頭直接略過了一大段。 寶玉聽著終于放下心來。 “那就好,那就好!” 柳眉想了想,將自己懷中收著的那塊茜香羅取了出來,交給寶玉,卻看似隨意地問:“這條大紅汗巾子,看著東西不錯,應該也是蔣大爺從別處得來的吧!” 寶玉手一伸,“你喜歡?那送給你!” “別介!”柳眉敬謝不敏。 “這大紅汗巾子,本來叫做茜香羅,”寶玉開始顯擺他那一肚子歪才,“本是貢物,極是難得。這也是北靜王偶然得到,這才贈給蔣玉菡的。” “那位蔣大爺,和寶二爺剛才說的……馮大爺很熟?我今天好像還撞見了?!?/br> 寶玉不疑有他,徑直往下講:“那是,紫英兄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紫英兄確實與那琪官要好,聽說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br> “那……蔣大爺怎么又會是忠順親王府上養(yǎng)的戲子?”柳眉裝作不懂,喃喃自語。 寶玉說:“那有什么……” 他原想說“那有什么奇怪”,最后兩個字卻被吞了。 蔣玉菡身為忠順親王府的伶人,卻又總與達官顯貴交好,且為各人所推崇。這些也都罷了,如今的伶人,如蔣玉菡這般風頭正勁的,原也還有那么幾個。 偏這人待人接物的氣度,又有哪里像一名尋常戲子了?再想想忠順親王那副性子,蔣玉菡卻偏偏反其道行之,在外交游廣闊……這便更教人覺得蔣玉菡的作為,并不那么簡單。 寶玉若有所思,半晌,還是將那茜香羅取了去,自行收好。 * 紫檀堡之事過去,柳眉在園子里,照樣忙碌。只是她日漸話少,時時顯得沉默。她周圍的人也漸漸覺出些不對來。 這一天林小紅來找柳眉,沒有旁的事,只不過問幾樣食材,性寒還是性燥,適不適合搭配之類的。柳眉一一都答了,便再無一個字好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