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可不是緣分差了一點點！柳眉陡然省過來——好氣哦！這分明是那位兇巴巴的忠順親王：他是嚇走了寶玉不假，可他還捎帶了一道口諭，就此將北靜王連同太妃，一起打包給卷走了。

    柳眉正暗自忿忿不平，只聽“?！钡囊宦?，她腦海里的系統(tǒng)上線了。

    “此前召喚我，你有事嗎？”

    “你去哪里了？”柳眉不說什么事，先張口反問。

    “系統(tǒng)升級，臨時無法提供在線服務，”系統(tǒng)毫不在乎柳眉語氣不善，“現(xiàn)在開始結(jié)算你的任務完成情況。你今日完成的菜品包括……”

    “喂！……”柳眉此刻可一點兒也不在意她的系統(tǒng)金幣到底增加了多少啊！

    “原來你在意的是絳珠?！毕到y(tǒng)的聲音微微放冷。

    “哼，還不是你那位原型干的好事……”因為世清的緣故，柳眉難免遷怒這個系統(tǒng)，“這么大熱的天兒，跑來跑去地搗什么亂！”

    “只一道午間席面，你便以為能改變絳珠下界還淚的事實？”系統(tǒng)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立時老實不客氣地懟回來。

    柳眉聽了這滿是嘲諷的話，有些默然。

    ——是她太心急了。

    ——可也難怪她心急。

    一面越來越欣賞與欽佩寶玉身邊的人，一面眼睜睜看著寶玉如此優(yōu)柔而軟弱，她怎能不急？

    柳眉輕輕吸一口氣，掀起一點點車簾，偷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旁人只道她頭次出府，貪看一路的風光，可無人知道柳眉心中愁緒滿懷，難以排遣。

    “為什么你們?nèi)祟惪偸且獮榱伺c己無關的事情而煩惱？”系統(tǒng)冷不丁地就冒了這么一句。“絳珠的命運，與你完成任務難道有半點關系？”

    “這叫‘感同身受’你懂么？”柳眉也怒了，“看到旁人好，我為她感到高興，盼她有個好結(jié)果；看到旁人艱難，我便為她緊張，愿意做能力之內(nèi)的事，助她度過難關。這么簡單的事情……”

    她也會扮高傲：“可就這么簡單的真心，也不是你一個幾萬行的程序能明白的！”

    “可是為什么……”

    系統(tǒng)的話立即就被柳眉打斷了，“你為啥總是要問為什么？”

    系統(tǒng)這般喋喋不休地翻來覆去詢問，令柳眉記起以前在她那個世界里的小侄女——小朋友總是一臉好奇，趁柳眉做糕點餅干的時候溜進來，拉著她左一個“為什么”，右一個“是什么”——小朋友的好奇心總是難以招架。

    不過，她小侄女好打發(fā)，給小嘴里塞上一小塊新鮮出爐的餅干或是蛋糕，口袋里揣上半塊巧克力，就能保她一個小時的不被打擾——不像這個系統(tǒng)，依舊在問：“為什么不能問為什么？”

    柳眉心里涌起一個念頭，登時想要壞笑，“我說系統(tǒng)啊，那個……咳咳，世情系統(tǒng)，雖然你只是個幾萬行的程序，可是你好像很具備我們?nèi)祟惖囊环N心理狀態(tài)哦！”

    “什么心理狀態(tài)？”系統(tǒng)立刻中招。

    “就是好奇??！”柳眉努力讓自己心頭平靜下來，一定得全副身心都是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絕對不能笑場，絕對不能笑場！

    “好奇是一種心理狀態(tài)，這在各種語言、各種文化都有，可見為人類所共有?！绷济胱兛破绽蠋?，“說白了就是一個勁兒地問為什么！”

    “有時這個‘好奇’也是一種非?？膳碌男睦頎顟B(tài)，也不知你聽過一句俗諺沒有，‘好奇害死貓’？”柳眉諄諄善誘，“傳說貓有九條命，竟然也能被‘好奇’害死，可見這種狀態(tài)是相當危險的。”

    “那么問題就來了！”她拼命忍下捧腹大笑的沖動，非常誠懇地在腦海中提醒系統(tǒng)，“我說世情大哥，按說你只是一個幾萬行的程序，你看上去也并不懂得‘惻隱之心’、或者‘來啊互相傷害’之類人類特有的情緒，可是你為什么會‘好奇’？”

    一句話問得系統(tǒng)愣住了：“我為什么會‘好奇’？”

    “你看，你又在問為什么了！”柳眉提醒道，“千萬小心點，這可是一種很危險的狀態(tài)哦！”

    她聯(lián)想起早先的經(jīng)歷，便又補了一句：“是不是你今天早先升級的時候，出現(xiàn)了什么bug，哪里壞掉了??？”

    系統(tǒng)“叮”的一聲，傳來提示音，“啟動自檢程序，啟動自檢程序！”

    “實時查詢‘好奇’的來源字段……”

    “好奇，curiosity，形容對所不了解的事物發(fā)生額外的興趣和新鮮感，具體可以表現(xiàn)為，反復詢問求證，刨根究底……”

    柳眉在心里給系統(tǒng)點個贊，“總結(jié)得很給力，請繼續(xù)努力！”

    自打到了這個世界，她就始終被這個系統(tǒng)所左右，讓她完成什么任務就得去完成什么，冷不丁就會遇上危險莫名的附加任務，還總是被威脅退回0級。柳眉早就覺得十分不爽。

    可是沒想到，今天竟然教她抓住了這么個機會，來挖了個巨大的坑讓這倒霉系統(tǒng)跳進去。

    系統(tǒng)非常認真地自檢，反復探究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問“為什么”。

    可越是如此，系統(tǒng)就越是走不出來。柳眉冷眼看著，覺得系統(tǒng)的程序語句已然開始重組，馬上就要開始思考“我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這三大古典哲學問題了。

    系統(tǒng)如此混亂的狀態(tài)，一直延續(xù)到柳眉等人回到大觀園中。甚至一直到柳眉收拾收拾洗洗睡下，腦海中還不時傳來“?！钡囊宦暋到y(tǒng)不時重啟，上線下線，試圖解決它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