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撥開遮在自己額前的劉海，又將因為動作而有些松動的面具取了下來。他顏色相異的兩只眼睛正正地望著皺起眉頭的五條悟，伸出手來將對方灑落耳前的銀白發(fā)絲撥了過去。

    “也許你作為英靈的身份是個巧合，但是我所指的可不是這件事，”果戈里又把自己撐了起來，將頭湊到了五條悟的肩膀上面，“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五條悟輕飄飄的，是一個用不著風也能一直飛在天空中的人物?！?/br>
    “餓了要吃東西，冷了要添衣服，落魄后被人嘲笑時會感到屈辱，這就是平常人沒法飛起來，也無法理解追尋自由的意義的原因。因為這樣，他們只能成為佇立在地面上的稻草人。”果戈里貼得越來越近，甚至已經(jīng)讓兩人顏色相近的頭發(fā)混雜在了一起，“我不希望氣球下面的線被人抓住，悟?！?/br>
    五條悟看著眼前的這位俄羅斯人。果戈里熔金一樣閃耀的眼睛也正看著自己對面的少年。

    五條曲起手指，往果戈里額頭上使勁一彈。

    青年抿起嘴巴，捂住了自己有些紅的額頭。他沒有痛呼，只是鼓著臉頰氣勢洶洶地問：“干什么呀？現(xiàn)在這氣氛可不適合做這種事情吧？”

    五條悟甩了甩手指：“別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br>
    果戈里用疑惑的眼神回敬了過去：“？”

    他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不覺得自己方才對著五條悟的眼神有什么不對。

    五條悟解釋道，“剛才你想殺了我，對吧？”

    果戈里聽到這句話，才恍然大悟似的張大了嘴巴，還自己給自己擊了一掌。

    他移開了一些，一把握住了五條的手：“這不算什么，畢竟我還沒有真的出手?！?/br>
    果戈里說著讓人沒法理解的話，心里抱有的感情卻是絕對的真實：“因為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人、愉悅殺人犯、以虐待他人為樂的罪人，所以才沒辦法控制住對您的殺意呀！”

    “這可是至高的贊賞，悟！”

    五條悟?qū)⒆约旱氖种笍谋鶝龅牟剂侠锍榱嘶貋?。他知道，這里不能對果戈里解釋人正常表達感情的方式——一是，果戈里本就是徹頭徹尾的不正常的家伙，也致力于突破常理，在他面前強調(diào)這一點，到最后只會適得其反而已；二是，這位俄羅斯人的瘋狂只是流于表面，五條悟很確定，果戈里實際上并沒有其他人以為的、他應該擁有的精神病。

    好吧，準確來說，拋開果戈里對“自由”的過分偏執(zhí)，他并不患有任何精神上的問題。

    對這種邏輯自洽的白癡，五條悟以往不是全然不理會，就是直接重拳出擊，讓他們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來自社會的毒打。

    然而現(xiàn)在他面對的是自己的半個朋友，正在認真與他交心的果戈里。

    因此，五條悟只是嘆了口氣，難得地表現(xiàn)出了對待他人的縱容：“你繼續(xù)說吧，快點說完我好去睡覺?！?/br>
    果戈里便興致勃勃地接了下去：“我不想你被任何事物束縛住，因為我所追尋的自由不一定非要我自己先一步得到——如果您能讓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那我也一定會為您在此的道路上出一份力的?！?/br>
    “想要陪伴在一只總是飛得很高的氣球旁邊，一共有兩種方法。”青年說道，“一是握住那只氣球的線，防止它飛得越來越遠，到最后因為受不了大氣壓強爆炸掉；另一種就是注目著它，看著它飄向宇宙的邊緣，看著它的爆炸與重生?！?/br>
    果戈里微笑著，將問題拋了回來：“你覺得哪種比較好？”

    五條悟垂下眼睛，感受到室內(nèi)的氣溫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升高了些許。他能發(fā)覺自己與果戈里兩人之間，此刻縈繞著一種極致危險也極致曖昧的氣息。

    他不愿示弱，便伸出自己的手指，捏住了果戈里膚色蒼白的耳朵，反問道：“你覺得呢？”

    五條悟輕輕貼著對面青年的耳廓，探出上半身，因為持續(xù)低燒而稍許灼熱的嘴唇從果戈里的眼梢處一掠而過，逼近了臉龐靠下的位置。

    然后，在勾起的柔軟部分上印下。

    “你覺得，怎么做才更好？”

    五條悟松開手，對著面前微笑著的青年問道。

    第052章

    最后, 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之后，果戈里還是被五條悟踢開，再扔了一床被褥給他, 讓這家伙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睡覺。

    “如果你等會兒來打擾我的話，之后的密魯菲奧雷一日游就你一個人去?！?/br>
    五條悟在入睡之前, 如此嚴厲地警告了躍躍欲試的果戈里一番。

    如此，五條悟才終于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這還是他來到意大利之后，第一次成功沒有被任何因素阻止的入睡。

    等醒過來以后，五條悟望了一眼墻壁上的掛鐘，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七點。

    從昨天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認自己的發(fā)燒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除開能夠動用的能力減少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后遺癥之后, 才捂著自己的肚子, 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到不行了。

    畢竟自己將近睡了一天。意識到這一點，五條悟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起身下床, 穿好衣服, 接著在路過地面上一床胡亂堆疊著的被褥之后, 好好地洗漱了一番。

    他捂著自己咕咕叫個不停的肚子，在餐廳里眾人的注視下，旁若無人地吃了一塊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