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明 第186節(jié)
暨微愈低了聲:“那孩子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世,太?子也只當(dāng)那孩子是那玉凝兒之女?” 司空歲沒有沉默太?久:“是?!?/br> 暨微愕然,即便如此也很是嚇人,低聲再?說:“你應(yīng)該告訴她!” 司空歲泛白的五指緊緊扣在額前,神?色愈發(fā)痛楚:“以前我不能告訴她,現(xiàn)在我也不能告訴她?!?/br> 暨微一痛,聲音稍緩:“可這是錯誤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宴?!?/br> “我說過別再?這樣叫我,師叔?!彼究諝q起?身避開暨微,背過身不看他?。 “錯的那個?人是我,阿明?沒有做錯過什么,師叔別再?問了,現(xiàn)在將這些告訴她,對她來說也只是痛苦。師叔忍心讓她難受嗎?她現(xiàn)在就要成親了,她很開心!” 暨微震愕瞪大眼,想起?白日所見那張明?媚可愛的臉,心又猛地沉下去。 司空歲聲音低啞,再?道:“即便長孫曜是一個?混蛋,那他?也是一個?有權(quán)勢有能力的儲君,對于現(xiàn)在的阿明?來說,他?做的都很好,他?能保護(hù)阿明??!?/br> 聽?他?替長孫曜說話,暨微更是驚愕不已?,他?上?前,目及司空歲痛苦的面容,聲音稍緩。 “我現(xiàn)在不是擔(dān)心這太?子是怎樣的人,我所在意的是他?的身份,他?是大周儲君,是大周下一任皇帝,倘若將來他?知道那孩子的身世和?血脈,作為帝王如何能留那孩子,一個?要做帝王的儲君,是不可能被情?愛沖昏頭腦的!這才是我所害怕的,你難道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司空歲痛苦摁住痛得欲炸開的頭,暨微就這樣直接說出了他?長久以來擔(dān)心害怕的事,令他?直面他?一直所逃避的事。 可如今暨微再?將這件事放到面前來,他?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辦法考慮那樣的事了,他?殺不了長孫曜,殺不了這京中所有威脅長明?的人,也不能殺。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斂了斂面上?痛色,抬眸看暨微,嘶啞再?道:“如果有那一日,我不在,師叔可否救下阿明??” 暨微知道要從長孫曜那樣的人手里動手腳,幾是不可能的,可他?看著司空歲這滿頭霜發(fā),心底痛得無法言說,他?顫聲:“九息將不惜一切,盡我所能?!?/br> 司空歲眉間稍稍舒展兩分:“謝謝師叔?!?/br> 不待暨微再?說,司空歲又請求道:“請恕師侄無禮,請師叔答應(yīng)師侄,現(xiàn)在不要太?靠近阿明?。” 暨微如何不知司空歲為何這樣要求他?,他?長嘆一聲,道:“我一個?老頭子,與靖國公又無交情?,又怎會過度接觸她,白日見上?那一面,已?經(jīng)是緣了。” 他?望著司空歲,卻?忍不住問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長明??!?/br> 暨微心底顫動:“是哪兩個?字?” “長生月明?之長明??!?/br> * 李示廷注意到一道目光多次停留在他?身上?,他?回身看過去,對上?一道溫和?的目光,倚在球場闌前的裴修與他?笑了笑,也并未有躲閃。 李示廷回之一笑,從球場邊緣繞過去,到了裴修身旁:“小修,你怎么不去同國公和?翊兒一塊打馬球?” “伯父?!迸嵝拚局鄙?,一邊請李示廷一道在身后幾案落座,一邊回道,“昨夜沒歇好,有些頭疼,就不上?去打馬球了?!?/br> 李示廷瞧他?面色確實有些不好。 沒待李示廷說,裴修又道:“倒不礙事,早些吃過藥,這會兒歇歇就好?!?/br> “那便好?!?/br> 李示廷話音剛落,聽?到有人驚喚好球,裴修又看向球場上?,目光越過策馬揮桿的眾人,落在長明?身上?。 長明?身著緋衣,一手勒著韁繩,一桿隨意搭在肩上?,揚著明?媚漂亮的臉同李翊笑,她今日騎的是一匹極漂亮的金色汗血寶馬,整個?人從上?到下,連著那匹馬都在發(fā)光。 裴修怔怔看著,她變回以前那個?開開心心的她了。 李示廷自也被那聲好球吸引了過去,便也看到完美打配合的李翊長明?兩人揚著滿是朝氣的臉,同他?們?笑。 待兩人再?打起?球來,裴修才好似不經(jīng)意般地再?說道:“我方瞧伯父在同師父說話?!?/br> 李示廷稍稍看一眼裴修,又移開視線,再?復(fù)看向場上?的長明?李翊二人,笑道:“只是同司空先生問了句好。說來也是奇怪,我問司空先生為何不同國公一塊打馬球,司空先生竟也說昨夜沒歇好,有些頭疼不想去打馬球?!?/br> 裴修眉眼微動,沒看李示廷,只道:“我不曾見過師父打馬球?!?/br> “是啊,我正是因此才覺得奇怪,我覺得司空先生看著就不是會碰這些的人,司空先生若和?我說他?從不打馬球,我也覺得很正常,但司空先生同我說是因沒歇好頭疼才不去與國公他?們?打馬球,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不過說起?來,是不是我這個?見人就問怎么不上?去打馬球的人更奇怪?” 李示廷看向球場上?的眾人,除了長明?李翊李翰榮寧幾人,還有鎮(zhèn)北將軍府的姑娘,再?有的便都是靖國公府外的守備,都是東宮的人,那位女醫(yī)據(jù)說是鵲閣閣主,還有兩位好像分別是東宮親衛(wèi)軍副統(tǒng)領(lǐng)施臨與鎮(zhèn)南軍少將唐淇。 “不是?!迸嵝逓槔钍就⑻聿?,短暫的停頓后,方再?道,“我總覺得,伯父對阿明?很不一般。” 李示廷慢慢收了目光看向裴修,眉眼還是一團和?氣。 裴修抬眸對上?李示廷和?善的眼眸,沒再?說話,球場一聲聲好球再?復(fù)傳來,兩人卻?也沒再?將視線投過去。 兩人久久看著對方,李示廷忽笑了一聲。 “小修你同翊兒不一樣,我知道?!崩钍就⒑攘税氡瓱岵瑁?示意裴修去看場上?的長明?與李翊,溫聲再?道,“有些事不知道便可以坦然面對,知道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既然不說出來,那必然是不該說,亦或是,現(xiàn)在不是該說的時候,天下腳下,你我更需謹(jǐn)言慎行。” 裴修面上?微變,按在茶壺把?手的指尖稍收。 許久后,裴修方道:“伯父說的對?!?/br> 李示廷笑起?來,又看向坐在另一案席觀看球賽的暨微,不著痕跡地移開話題:“聽?聞那位就是九息的暨微圣人,不若同我一道去打個?招呼吧?” …… 李示廷與裴修才方到暨微這邊的席案,忽聞場外傳來叩拜聲。 是長孫曜來了。 球場上?策馬揮桿的眾人聞聲一一勒住韁繩,跳下馬,同長孫曜行禮,觀賽與周遭伺候的眾人也一一叩首行禮。 長孫曜闊步向場上?的長明?,人還未至,眉眼已?經(jīng)染上?笑意。 長明?未下馬,緋衣似火,執(zhí)著球桿,笑與長孫曜對視,待他?免了眾人的禮,到了跟前,便擲了一根球桿與長孫曜,問:“來嗎?” 長孫曜接著球桿,笑道:“球桿都與孤了,孤自然要來。” 這方暨微再?看過去時,便看到還在馬上?的長明?笑盈盈地與背對著他?的長孫曜說話,他?隔得遠(yuǎn),不大聽?得兩人在說什么,但看長明?面上?不曾斷過的笑容,兩人必然是聊得很開心。 司空歲說長明?要成親了,長明?很開心,如今看來,這孩子當(dāng)真是喜歡長孫曜。 再?便是,他?發(fā)現(xiàn)長孫曜的個?兒真的很高,哪怕是場上?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鎮(zhèn)南軍少將軍也要比長孫曜矮一些,整個?球場沒有一個?比長孫曜個?高的人。 長孫曜個?兒雖高,卻?也不是那等虎背熊腰過于粗壯的男子,蔻蔻裙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結(jié)文他?看起?來非常俊秀挺拔,一個?衣著華貴肩寬個?高體態(tài)極好的男子,即便看不到臉,也是全場最惹人注目的。 也便兩人說話的功夫,宮人牽了馬進(jìn)來與長孫曜,那是匹同長明?所騎的一模一樣的金馬,暨微愣了一愣,仍未移開視線。 長孫曜脫了大氅擲與薛以,稍稍活動兩下筋骨,舒展身體。 暨微瞧他?,錦衣之下的身姿果然很是挺拔,肩膀?qū)掗熡辛?,后背薄厚合宜,窄腰長腿,并不是那等瘦弱的書生文?人,倒像是帶兵打戰(zhàn)的少年將軍,長孫曜當(dāng)真是個?身材極好的男子。 長孫曜執(zhí)桿輕快翻身上?馬,墨發(fā)輕揚,他?勒著韁繩掉轉(zhuǎn)馬頭。 暨微這方終于看到長孫曜的面容,看得愣神?。 小時候那個?漂亮的孩子,長大了,果然還是一樣的漂亮,這偌大的球場里里外外,沒有一個?同他?生得這般好的男子,長孫曜的肌膚很白,但不是那種死氣沉沉或者病態(tài)的蒼白,他?看起?來氣色極好,五官深邃精致,一雙烏黑的眼眸燦若星辰。 暨微看著那張臉,心底忍不住再?一次驚嘆,長孫曜當(dāng)真生得過分好看,想他?母親是素有大周第一美人之稱的姬神?月,父親是長孫無境,他?便不可能生得普通。 長孫曜執(zhí)著球桿并沒有急著開球,停著馬同身旁的長明?說話。 暨微覲見長孫曜時,沒有看到長孫曜的模樣,只聽?到長孫曜冷冰冰的聲音,又想他?見過的小長孫曜,他?覺如今的長孫曜應(yīng)該還是個?極其冷漠傲慢的人。 但此刻的長孫曜卻?給?他?全然不同的感覺,長孫曜此刻眉眼間滿是柔情?,唇角的笑意更不曾斂起?過,他?對著長明?,是沒有半分作假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長明?眉眼間笑意亦是不曾消減過。 暨微震愕望著說話的兩人。 這兩人竟真是兩情?相悅的。 司空歲說長孫曜可以保護(hù)長明?。 可他?只怕,這份感情?,這種保護(hù),僅限于長孫曜不知道長明?的身世時。 * 閱兵樓案審理完后,近來很少有拖得長孫曜這般晚才處理完政事的時候,偏的今日就是,還是在這樣重要的日子。 哪怕長孫曜將一大半的事留到了明?日,也將他?拖到了亥時,待長孫曜從文?淵閣趕到靖國公府時,已?經(jīng)快至子時。 陳炎薛以等人候在玫瑰園外。 玫瑰叢間,燈影與花影重重交疊在一處,長孫曜踩在玫瑰叢間的青石小路,影子拉得老長。 原先昭院與齊光院間之間的高墻,也在齊光院被拆的那日一并拆除,昭院與這一片玫瑰園并沒有被高墻分隔開,繞過大片玫瑰叢,便能瞧著昭院的廂房。 長孫曜越近昭院,步子稍慢,考慮在這樣的日子,是敲開應(yīng)該已?經(jīng)闔起?的房門等她打開房門,還是自己進(jìn)去便是了,只是也不知那房門里頭是否鎖上?了,他?正想著,未料繞過下一叢玫瑰時,坐在窗臺的長明?驀然撞入眼底。 她遠(yuǎn)遠(yuǎn)瞧著他?,笑著同他?招手,袖袍落下,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周身一片暖色的燭火光影,緋色灑金裙在夜風(fēng)中輕揚,只露出綴著珍珠的絲履足尖。 她坐在窗臺,又稍稍低了低身子,沉甸甸的如同緞子般的墨發(fā)垂在胸前,胖乎乎的雪寶靠在她身邊,愜意地瞇著眼。 長孫曜眼眸一亮,快了步子過去。 長明?眼里含笑,目光片刻也未有從他?身上?移開。 “你在等孤?!遍L孫曜說這句話是肯定的,烏黑的眸中如墜星辰,俯身將折在手中的玫瑰花簪在她鬢邊。 嗅到花香的雪寶眸子一亮,立刻湊了過去,長孫曜騰出只手輕輕一撥,將雪寶推開。 “對?!彼卖W邊玫瑰的一片花瓣,與了被長孫曜撥開的嘰嘰咕咕的雪寶,又將雪寶往旁邊一推,大方自然地瞧他?。 “有三日不能見面,你肯定會想我,所以不管你今日多忙,必然會趕來見我,我要是這會兒睡下了,你肯定還會推了門點了燈來瞧我,既然如此,我不若在這等著你好了?!?/br> 她也知道見罷這一面,他?便得離開靖國公府,下一次見面,是三日后的大婚。他?為儲君,有時候忙起?來沒個?早晚,有時空下來又閑個?半日幾日的,就是要大婚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長孫曜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大方承認(rèn):“是。你便是睡下了,門鎖上?了,孤也要翻了窗進(jìn)來瞧一瞧你,才罷休?!?/br> 他?牽住她的手,目光一瞬也不曾移開:“可孤若是沒能趕來呢?” “不會,你一定會來?!遍L明?面上?微紅,心口砰砰砰地跳,大大方方讓他?瞧。 兩人就這般看著對方笑。 驀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薛以的聲音突然輕輕從玫瑰叢中傳來。 “稟太?子殿下,還有半刻鐘便至子正?!?/br> 長明?瞧了一眼隱在玫瑰叢中的薛以,長孫曜沒有移開眼,他?未回身,說了句知道了,薛以便又悄聲退下。 長孫曜俯身捧起?她的臉,一下含住她的唇。 大抵是因往后三日不能相見,他?恨不得這一次將往后三日的給?提前要足了,親得很是用力。 長明?心口撞得發(fā)急,抓在他?指尖的手驀然收力。 他?摟住她的腰將她帶起?,目光灼灼:“三日后,等孤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