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你這心里頭的?不是這‘哥哥’，是你那?好師父？”鬼繆又嗤道，畢竟她這哥哥不是哥哥，師父也不像師父。

    啪地又一聲清脆，鬼繆另半張臉又被一劍打偏。長明氣得發(fā)顫：“我讓你閉嘴！”

    鬼繆臉上火辣辣的?痛，滿肚子火氣，拔下腰間小刀，跳到她面前，偏不愿閉嘴：“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不問出鞘削斷小刀，鬼繆下顎被劍柄一頂，口中咸腥，他捂住嘴怒目看長明。

    他分明沒說?錯什么，以她現(xiàn)在這處境，自?然該倚靠長孫曜將身體養(yǎng)好，爵位兵權(quán)也等?得后頭再謀劃回來，至于那?司空歲，等?這處理好了，再去與司空歲雙宿雙飛也不遲！

    長明索性不換衣服，直接將那?身備好的?暗色衣袍套上，凜聲道：“我同你只有要命的?仇，沒有任何交情，再說?這些?污言穢語，立刻殺了你?！?/br>
    鬼繆猙獰道：“誰與你有交情，我今日來是收了錢，替人辦事?！?/br>
    “李家這封信你不必送了。李家上下都在京畿刑獄，天明辰初流放荒木井?！?/br>
    長明猛地轉(zhuǎn)頭看鬼繆。

    “如何，燕王殿下還走嗎？”鬼繆諷刺道。

    *

    殿內(nèi)突然傳來長明的?喚聲，外頭守夜的?宮女很?是意外，這還是第一回 如此深夜被傳，兩人低首輕聲入殿，只見長明面色蒼白倚在床靠，額間沁著?一層薄汗，眉眼間的?郁色比晚間更重。

    “姑娘身體不舒服？”宮女面色凝重，跪在榻前輕聲問。

    長明點?了點?頭，另一名宮女聞此立即道：“奴婢去請?zhí)拥钕聛?。?/br>
    長明默了片刻，嗓音嘶啞地開口：“不必，給我倒杯水?！?/br>
    宮女趕緊倒了溫?zé)岬?茶水來，服侍長明喝罷，又看向另一人，那?人輕聲道：“奴婢去請女醫(yī)來?！?/br>
    得了允許，宮女便小聲出了殿去，留在殿中的?宮女取溫?zé)釢衽僚c長明，長明未取，讓宮女放在了一旁案幾。

    “真的?不用去請?zhí)拥钕聛韱?？”宮女擔(dān)憂道，想是這深夜，這位前燕王殿下不欲將太子殿下叫起來，可這殿下從沒有半夜喚人的?習(xí)慣，必然是身體極不舒服才要喚人。

    長明又是一陣沉默，再開口卻是問：“什么時辰了？”

    宮女答：“回姑娘，快丑末了?！?/br>
    再有兩個時辰天要亮了。

    宮女看出這殿下很?是猶豫，末了，這殿下還是搖了頭。

    長明低垂著?眉眼，額間的?汗滑落，順著?清瘦的?下巴滴落，宮女見此也不敢貿(mào)然動手?替長明擦拭肌膚。

    去請女醫(yī)的?宮女很?快趕回來，扁音快步入殿，與長明行了一禮。

    長明沒想到來的?是扁音，拒絕了扁音的?請脈，只說?：“夢魘驚了罷了，取兩顆安神的?藥丸便夠了。”

    扁音讓身旁跟著?的?醫(yī)侍去取，又問宮女：“請?zhí)拥钕聛砹藛?？?/br>
    宮女答長明沒讓請。

    扁音勸道：“姑娘將太子殿下請過?來吧?！彼咳帐谭钤陂L明左右，哪里看不出長明心事重，尤其?是那?日見過?長孫無境和姬神月后，心事是沒有藥來醫(yī)治的?，長明有什么心事自?也不會與她多說?。

    長明還是沒應(yīng)，李家是被長孫無境抄的?，除非長孫無境收回成命，不若便只有長孫曜還敢插手?，長孫曜本就因她的?事與長孫無境鬧得如同水火，此時若再插手?李家之?事，打長孫無境的?臉……

    正和殿之?事已叫她擔(dān)心受怕了好幾日，未聽得混亂才方放心一些?，這會兒她又怎能讓長孫曜因為她又與長孫無境起爭執(zhí)。

    她頭痛欲裂，怎做都不對，不能請長孫曜插手?李家的?事，可李家不能不救，她自?己救不下李家。

    扁音看長明越發(fā)不對，趕緊替長明診脈，命宮女去請長孫曜，長明忽地情緒激動喊住宮女。

    宮女與扁音嚇得一怔，殿內(nèi)又安靜了好一會兒，長明面色蒼白不說?話?，額間又沁出細密的?汗。

    扁音又命宮女去點?一支寧神清心的?香。

    那?面慶華殿外。

    陳炎面無表情地看著?被摁住的?內(nèi)侍，伸手?撕下內(nèi)侍面上的?人-皮-面-具，認出鬼繆頗意外，瞇眼打量鬼繆一會兒。

    “將軍，三日前假扮內(nèi)侍潛入東宮的?賊人，應(yīng)當(dāng)也是此人。”

    這幾日東宮先后兩次發(fā)生內(nèi)侍失蹤事件，陳炎懷疑與正和殿有關(guān)，加之?東宮與正和殿的?沖突，這才請示長孫曜加了守衛(wèi)。

    陳炎丟了手?中人-皮-面-具，思及鬼繆與枇子山事有聯(lián)系，冷道：“先留口氣。”

    這便是用刑問話?關(guān)押起來，待稟告太子殿下后，再做處理。

    “你這個蠢貨！”鬼繆斥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太子殿下，還不快去稟告！耽誤了你擔(dān)得起責(zé)嗎！”

    陳炎不耐，看一眼親衛(wèi)，親衛(wèi)又給鬼繆兩拳，只將鬼繆砸得頭破血流。

    鬼繆滿目戾氣，吐出一口血污，揚聲又道：“事關(guān)長孫明！”

    陳炎神色越發(fā)不好，索性叫人將鬼繆打死。

    哪知鬼繆又瘋了似地掙扎起來，嘴里大叫著?長孫明等?話?，陳炎恨不得立刻將鬼繆割了舌頭。

    身后突起行禮跪拜聲，薛以與執(zhí)燈宮女在前引路，長孫曜身披大氅，眉眼冷峻，冰冷瘆人。

    陳炎面色大變，心道不好，是聲音大了，將長孫曜吵起了，立刻上前請罪：“深夜驚擾太子殿下，請?zhí)拥钕陆底?！?/br>
    長孫曜冷掃一眼陳炎，斂眸看向鬼繆：“什么？”

    “長孫明她、”

    墨何一巴掌扇得鬼繆腦袋嗡嗡嗡地響。

    “顧長明她、”

    啪啪又是兩巴掌，鬼繆眼冒金花。

    “燕王、燕王要逃，她要離開東宮、”

    長孫曜眸子愈冷，又喚一聲墨何。

    墨何拎起鬼繆，幾拳砸在鬼繆腹部。

    鬼繆眼前昏花半跪下去，雙手?顫抖扶在地磚，勉強撐了身子，一雙眸子紅得瘆人，直直盯著?身旁擁著?宮人親衛(wèi)的?長孫曜，這樣近又那?樣遠。

    他再開口卻是諷刺：“她若不是突然知道李家在京畿刑獄，想要你救出李家，此刻早便逃出東宮去了，哪里還會在這，你哪里比得了她師父？！”

    他說?罷大笑了起來。

    陳炎大驚，小心去看長孫曜，長孫曜面色冰冷黑沉，漠眼喚墨何。

    墨何領(lǐng)旨，又將鬼繆打得沒了半條命，墨何動手?，留鬼繆一口氣都是多，可偏的?這鬼繆竟還是在笑，陳炎覺鬼繆越來越重的?諷刺，眼看鬼繆便要被打死，鬼繆突然又拼盡力氣喊出一句話?。

    “放了我，我知道肅國公府的?秘事?！?/br>
    長孫曜沒開口。

    鬼繆慘聲又道：“這是足以毀掉霍家的?齷齪事！”

    長孫曜終于掀了眼皮：“孤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br>
    陳炎嫌惡看鬼繆，鬼繆自?以為能夠毀掉霍家的?秘事，東宮早便知了，只不過?長孫曜并沒有用那?等?子手?段對付人的?興趣，那?等?手?段于愛耍陰謀詭計的?人來說?，是再好用不過?的?，可于長孫曜來說?，卻是最鄙夷不屑的?。

    ……

    薛以確定長明還醒著?后，請旨入內(nèi)，隔著?屏風(fēng)與殿內(nèi)的?長明道：“太子殿下請姑娘起身?！?/br>
    扁音面色有疑，重華殿內(nèi)沒有人去請長孫曜，長孫曜怎讓薛以來了，且是請長明起身去，并非是來見長明。

    可薛以領(lǐng)的?是長孫曜的?令，扁音自?不能追問，她望向長明，只見長明神色亦是一頓。

    “姑娘？”扁音輕喚。

    長明搖搖頭，嗓音微啞：“把我的?衣服取來?！?/br>
    宮女聽令取了衣袍侍奉長明穿上，隨后，長明隨薛以去見長孫曜。

    書房內(nèi)，長孫曜坐在書案后，面色淡漠，陳炎墨何等?人盡數(shù)垂首退立，書案低下叫人摁跪著?一個血rou模糊的?人，長明辯出滿臉血污的?鬼繆，腳下驀地一頓，愕然轉(zhuǎn)頭看向長孫曜。

    長孫曜起身，緩步至長明面前，淡聲：“今晚的?刺客，枇子山刺殺一案的?岸島余孽，先頭從唐國公府逃出的?，你還記得嗎？”

    長明這方回過?神，卻看著?僅剩一口氣的?鬼繆點?了點?頭。

    長孫曜不喜聽旁人嘴中言來斷真假，李家之?事已確定為真，回京半月，除卻她，他并未注意過?京中其?他事，她素來與李家交好，若知道李家之?事，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天明李家即將流放荒木井。

    他直接與長明道：“此亡命之?徒稱受陳寅長女所雇，潛入東宮與你傳信，卻見你準(zhǔn)備離開東宮，知李家入獄，天明流放荒木井后，折返回重華殿未離開，誣陷你，離間你與孤，孤便將他交由你處置。陳氏雇買江湖亡命徒夜闖東宮一事，孤會交由大理寺處理?！?/br>
    “同陳姑娘沒有關(guān)系！”長明煞白了臉急聲，她看著?他，又慢慢低下頭，嘶啞開口，“他說?的?是真的??！?/br>
    她確實準(zhǔn)備走，也確實因李家之?事才又留下。

    她羞愧，難以啟齒：“我確實是因為李家才沒有……”

    長孫曜看著?她，眸色漸漸晦暗，他有一會兒沒說?話?，但也沒等?到長明繼續(xù)。

    “陳炎。”

    陳炎心驚膽戰(zhàn)上前。

    “去京畿刑獄?！?/br>
    第121章 明晃晃

    陳炎領(lǐng)旨退下后, 殿內(nèi)一片死寂。

    殿內(nèi)這樣濃重的血腥味，誰也不能忽視掉今夜這混亂的源頭，只不過眾人?久在東宮侍奉, 便是?天?塌下來了，也不會?讓自己?在長孫曜面前有半分的失態(tài)。

    眾人?默聲，呼吸都不敢大一丁點。

    長明終于又開口：“將鬼繆帶下去, 傳太醫(yī)與他醫(yī)治，治罷趕出去?！?/br>
    鬼繆勉強抬起被血污糊住的眼，定定看著長明。

    這等無情無義的亡命之徒, 長明這處置方法實在不妥, 但一想往日便有人?說長明是?個悲憫過甚的人?, 長明這般處置鬼繆也不算令人?意外。

    沒有聽到長孫曜出言否決, 親衛(wèi)利落將鬼繆帶下，另做安排。

    人?雖被帶下去了，血污卻染了殿內(nèi)，殿內(nèi)還是?極重的血腥味，這令殿內(nèi)侍奉的親衛(wèi)宮人?都備受煎熬，薛以墨何二人?尤甚，他們太清楚長孫曜的性子，現(xiàn)下便似暴雨前的短暫平靜。

    長孫曜突地?拉過長明大步出了書房。

    ……

    重華殿內(nèi)。

    扁音等人?見二人?面色異常, 心知定是?發(fā)生了大事，眾人?行罷禮，立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