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明 第9節(jié)
阿明沒力氣生氣,反抗不得,整個人麻木的,脖頸上的疼都不知是真是假,同身上的不適比起來,脖子上的口子好像不存在。 太奇怪了,實在太奇怪了,她只是著涼了,為什么這么難受,以往她甚少著涼,便是著涼,也不會這般無用。 長孫曜冷哼一聲,以上位者的姿態(tài),冷問:“要死了?” 阿明用盡力氣,抬手。 阿明guntang的手落在長孫曜腕間,想將長孫曜的手扒開,她艱難還口:“你才要死了?!?/br> 奈何,阿明現(xiàn)在的這點力氣,根本掰不開長孫曜的手。 長孫曜漠著臉,冷道:“山野豎子?!?/br> “滾?!卑⒚髋D出一字,這是小無賴最喜歡對劉元娘和劉父說的字。 長孫曜斂眸,松開阿明,阿明難受地咳了起來,她昏得眼睛都掙不開,忽地,臉又被錮住,她被迫張開嘴,嘴里落入血腥。 濃烈的血腥氣味,令阿明覺得惡心,緊接著,阿明被喂了半杯水。 阿明被水嗆著,咳了起來。 長孫曜擲了手中的水杯,冷眼看著昏過去的阿明。 第8章 姬皇后 “臣來遲,請?zhí)拥钕仑?zé)罰!”陳炎趕到劉家屋,直接請罪。 泰安客棧遇刺未能處理好,令太子殿下遇險,是第一等的死罪,太子殿下失蹤,七日才尋得,是第二大死罪,哪個都夠他死個千萬次。 長孫曜面覆寒冰。 陳炎再次叩首:“請?zhí)拥钕仑?zé)罰?!?/br> 長孫曜卻是冷道:“情況如何?!?/br> 陳炎直起身,垂首稟道:“殿下所帶的金廷衛(wèi)三十人,只余二人,辟離未丟,臣那日中了毒物,待臣擊退刺客 ,去尋殿下時,殿下的房間已經(jīng)無人,泰安客棧盡毀,十里外的縣衙府兵也在那一日被盡數(shù)處理,賊子是早有預(yù)謀,臣無計,即刻傳書回京稟于皇后殿下,昨日,至京中趕來金廷衛(wèi)百人,臣等這才找到殿下,臣沒能尋得刺客活口,未查的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請殿下責(zé)罰?!?/br> 他們找到了不少刺客,可全是尸首,陳炎認得出,是殿下所殺。 “長孫晙?!遍L孫曜語氣淡漠,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名字。 長孫晙,皇三子。 此次刺手黑手在皇子之列,陳炎一點也不意外,長孫氏奪嫡爭權(quán)屢見不鮮,這等子兄弟相殘之事,太尋常了。他心里其實也早有了幾個懷疑之人,只是未有確鑿證據(jù),不好斷言。 陳炎:“是,臣即刻處理?!?/br> 車駕仆婢已經(jīng)在院外等候。 長孫曜未再多說,起身緩步往外頭去,陳炎起身,跟在長孫曜后頭。 忽地,長孫曜像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冷冷開口:“陳炎,將里面的豎子送回小青山?!?/br> 陳炎頓了一頓,豎子?小青山?他想到阿明,躬身:“臣馬上安排?!?/br> 長孫曜未言,徑直往外頭的車駕去。 陳炎喚了個人,往后頭的小屋去,他以為,已經(jīng)沒有活口了。 屋里血腥味極重,陳炎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劉元娘,又將視線落在角落的男人身上,他上前查看,男人身上有多處鞋印,四肢皆入了指刀,最后一刀落在了男人的脖頸。 他斂眸,想必殿下便是從這個男人身上問出的皇三子。 “將軍?!笔绦l(wèi)輕喚一聲陳炎。 陳炎轉(zhuǎn)身,這才將視線落在昏迷的阿明身上,阿明脖頸綁了個透著黑血的帕子,面色慘白中透著些黑氣。 阿明的現(xiàn)在穿的是劉元娘找來的舊衣,洗得發(fā)白的灰色,破舊肥大,頭發(fā)蓬亂,有那么一瞬間,陳炎覺得自己是看到了一個死在角落的乞兒。 也就只有看見阿明精致干凈的面容后,陳炎才在心里道,乞兒不會這么干凈,更不會有這樣一張臉,若是街邊乞兒能有這樣一張臉,便不會留在街邊,只會被牙婆賣入小倌妓館。 “帶走?!标愌酌畹?。 侍衛(wèi)應(yīng)聲,背起阿明同陳炎出了屋。 車駕只一輛,陳炎自然不可能讓阿明上車駕,他讓侍衛(wèi)給阿明裹了兩件厚披風(fēng),馱在后頭的馬背,讓人盡可能地照看好阿明,這是個好苗子,他希望阿明能留條命。 陳炎吩咐完,去同長孫曜回稟:“殿下,處理好了?!?/br> 車內(nèi)的長孫曜已經(jīng)換罷干凈衣服,他冷淡嗯了一聲,陳炎擺手,車駕輕啟。 車駕行了半個時辰后,后頭傳來追趕之聲,陳炎不動聲色,留下兩人處理。 長孫曜喚陳炎近前:“把顧長明留下。” 陳炎垂首躬身應(yīng)是,原來這個小青山少年叫顧長明。 長孫曜剛吩咐完,司空歲便飛身落地,一掌擊退阿明身側(cè)的侍衛(wèi),輕握住阿明的手,低低喚了道:“阿明?阿明?” 阿明沒有回應(yīng)。 司空歲探到阿明的鼻息,神色才稍緩了些。 長孫曜命車駕繼續(xù)行駛,陳炎明白了長孫曜的意思,沒有讓人帶走馱著阿明的馬,車駕繼續(xù)往前。 司空歲看著長孫曜的車駕沉默。 一聲駿馬長嘯傳來,裴修疾沖到司空歲和阿明身側(cè),司空歲將阿明抱在懷中:“阿明暫時沒事。” 裴修緊繃的心弦松了些,看向長孫曜的車駕,一鞭落下,策馬而去,攔下長孫曜的車駕。 司空歲變了,但沒有上前。 裴修隔著氈簾,對坐在車駕內(nèi)的長孫曜道:“公子,請將阿明的劍留下,還與阿明。” 長孫曜置若未聞,冷著眼看手中的辟離。 陳炎命人驅(qū)趕裴修。 裴修跳下馬,沖開侍衛(wèi),往車駕內(nèi)高聲再道:“我見公子身份不凡,要何等神兵利器沒有,公子又何必奪人所愛?!?/br> 侍衛(wèi)將裴修架開。 司空歲開口:“裴修,回來。” “師父——”裴修眼眶紅了,不愿。 陳炎處理罷裴修,命人加快了車駕速度。 * 云州驛館。 陳炎稟完京中事務(wù)后,忍不住道:“殿下可覺司空歲和顧長明能用?” 司空歲武功極高,明泉劍法練得出神入化,若是納入東宮親衛(wèi)軍,必是一張王牌。顧長明年紀雖小,卻是司空歲唯一的弟子,盡得司空歲親傳,他也看過顧長明的劍法,是個極好的苗子,假以時日,定有一番作為。 長孫曜眼都沒抬:“司空歲不受管束,甘守僻野,不得用。” “顧長明,”長孫曜冷嗤,“山野豎子,目無尊卑,行事莽撞,好管閑事,蠢笨易騙?!?/br> 他又停半瞬,添了一句:“悲憫過甚,用不了?!?/br> “臣覺顧長明年歲尚小,還可教導(dǎo)?!标愌子值?。 長孫曜抬眸,漠然看看向陳炎。 陳炎一怔,行禮躬身:“臣逾矩,請殿下責(zé)罰?!?/br> * 裴修同司空歲將阿明帶回客棧房間,急問:“師父,阿明的身體怎么樣?” 司空歲將阿明放在房內(nèi)的羅漢床,輕搭在阿明的腕間,他一滯,又探阿明鼻息,查看阿明頸側(cè)耳后。 裴修見司空歲面色大變,越發(fā)擔(dān)心:“師父,阿明到底怎么樣?” 司空歲指尖不明顯地顫,價值千金的合歡玲瓏散,奪人性命的青浮鬼,還有一味似藥非藥似毒非毒的之物。 合歡玲瓏散昂貴,只在京中專供于高官世家的教坊青樓流用,雖不算毒,可不解那便是要命的毒,誰對阿明下了合歡玲瓏? 以長孫曜的身份和性子,身上不可能帶這種骯臟藥,應(yīng)是有人對長孫曜用這藥,阿明不小心誤食。 更奇怪的是,阿明身上的合歡玲瓏散,沒有解干凈,此外青浮鬼亦是如此,解了大半,但沒解干凈。 是那味似藥非藥似毒非毒之物壓制著合歡玲瓏散和青浮鬼,同時在慢慢解阿明的毒。 那查不出的到底是何物? 合歡玲瓏散只是單靠那查不出的東西壓制緩解的?還是還有旁的。 長孫曜是否知道了阿明其實,是個女子。 “師父?”裴修急得又喚。 司空歲回神,他不好同裴修說阿明身上中了合歡玲瓏散,便道:“中了點毒,但不礙事,還有些余毒,我等下寫個藥方,你讓阿榕抓回來,阿明吃幾帖,休養(yǎng)幾日便可。” 裴修不信:“師父沒有騙我嗎?” 司空歲嗯了一聲,又說阿明確實無事,而后道:“吩咐后廚熬點粥,等阿明醒了,喂給阿明?!?/br> 裴修這才放心下來,他松了口氣,忙道:“知道了,我這就去,師父好好守著阿明?!?/br> 司空歲點頭。 裴修去吩咐后廚時,阿榕找到顧奈奈回來了,顧奈奈聽阿榕說阿明失蹤,哭著跑來找阿明,今早又跑去附近的村落問阿明的線索。 司空歲讓顧奈奈替阿明換干凈衣服。 待顧奈奈為阿明換罷衣服,司空歲才回了阿明房中,司空歲隔著紗??窗⒚鳎瑔枺骸澳文?,阿明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顧奈奈自小跟在阿明身邊,自然知道阿明是女子,只是阿明是她的公子。 她怕吵到阿明,壓著帶哭腔的聲斥責(zé)道:“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將公子傷成這個模樣,除了公子脖子上的傷,公子右胳膊左胳膊都落了傷,這一塊紫那一塊青的,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雖然對于顧奈奈來說,在阿明身上見到這些都是很平常的,阿明自五歲偷偷跟著司空歲練劍,身上三天兩頭掛彩。 可顧奈奈心疼,她又啜泣道:“師父,你說公子摔下了山崖,公子這些傷都是摔的嗎?公子怎么這么苦?!?/br> 司空歲神情隱忍,許久后,啞聲:“別哭了,再哭會吵醒阿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