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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夏至潮汐在線閱讀 - 夏至潮汐 第69節(jié)

夏至潮汐 第69節(jié)

    在這樣一個(gè)溫暖的下午,路老爺子靜靜合上了眼,他眉眼安詳,無?論?自己疼愛的小輩怎么哭,他都沒有?再動(dòng)一下,就這么徹徹底底地?離開了人世。

    而在醫(yī)生宣布死亡通知的下一秒,病房的門被重重推開,一個(gè)黑色的身影踉蹌著跑了進(jìn)來——

    他帶著鴨舌帽,全身瘦的甚至撐不起衛(wèi)衣,曾經(jīng)快樂肆意的那張臉瘦得凹了下去,他跪在病床旁,雙手顫抖地?抓著老爺子的手。

    “外公——你看看我外公——”

    他不知所?措地?叫著他,淚珠卻不受控地?顆顆往下掉著,可床上的人再也不會(huì)睜眼了,也不說慈祥說著他小孩子脾性。

    夏薏難過地?回過頭去,只?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雙手顫著,她知道,梁亭故比她還要?難過。

    寂靜的病房里,路云桉語無?倫次地?叫著外公,老人冰涼的手被他緊握著,他喉嚨哽咽著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

    “外公...我只?是去治病了?!?/br>
    “外公...對(duì)不起....”

    ...

    路老爺子的葬禮安排在三?天后。

    路家在云川的威望不小,他突然?去世引起了不小的轟動(dòng)。

    葬禮上,每個(gè)人的臉上都布滿了哀戚,那天的天很藍(lán),是外公最愛的溫度。黑色的墳?zāi)古?,擺滿了眾人哀悼的白?花。

    梁銘攙扶著梁疏遠(yuǎn)過來,佝僂著身體的老人神色復(fù)雜。

    年輕時(shí),他和老路是過命的兄弟。卻在兩?人各自走到不同道路時(shí),有?些東西卻漸漸變了。

    直到他的長女?路卿,也就是梁亭故的母親去世,他們之間徹底斷了聯(lián)系。

    他知道,老路是在怪他,怪他沒有?管好梁家的人,可他也失去了兒子,他又何嘗不痛呢....

    梁茉幾乎難過的暈厥過去,蔣林琛將人抱走,諾大?安靜的路家祠堂里,只?剩下路云桉一個(gè)人跪在那。

    梁亭故送走最后一位老爺子的故交,他邁過高高的門檻,頎長的身影就這么立在了他身邊。

    男生的身影幾乎瘦成了一片紙,衛(wèi)衣松松垮垮,他緊攥拳頭的皮膚上似乎沒有?一丁點(diǎn)?rou,血管清晰,骨頭似是凸起。

    那張臉上再也沒有?憨憨快樂的笑意,眼瞼下臥著一小片青色,眸光沒有?光彩,整個(gè)人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

    從他回來起,沒有?人責(zé)問他突然?消失的事情。

    “對(duì)不起...”

    曾經(jīng)張揚(yáng)肆意的孩子在此時(shí)低低垂著頭顱,路云桉的喉間干澀,甚至連咽一下都痛得厲害。

    他其實(shí),很早就想回來的。

    他只?是控制不住他的病,他只?是生病了...外公,是我沒用...

    梁亭故靜靜聽著他的懊悔,他看著上方的牌位,最開始,只?有?路云桉的父母,到后來,是他的父母,如今,外公也去陪他們了。

    整個(gè)路家,只?剩他們?nèi)?個(gè)了。

    “走之前,他在等你?!?/br>
    再開口時(shí),梁亭故的嗓音有?些啞,路云桉渾身一震,他干燥的唇翕動(dòng),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張叔佝僂著身體走了進(jìn)來,他臉色很是蒼白?,手里拿著外公平時(shí)常用的拐杖過來:“小故,老爺子的拐杖,需要?收起來嗎?”

    梁亭故靜靜看著那漆木拐杖,手柄鑲刻著金色的紋理,這是他母親生前親自為老爺子打造的。

    他喉結(jié)上下一滾:“給我吧?!?/br>
    張叔靜靜退了出去,他陪伴路老爺子三?十多年,此時(shí)他離開,他站在祠堂的門口,竟有?些茫然?,不知該去何處。

    拐杖被梁亭故拿在手里,路云桉還在掉著眼淚:“哥...你打我一頓吧?!?/br>
    小的時(shí)候,外公就常用這根拐杖來教訓(xùn)他,罵著他臭小子。

    但以后,都沒有?人罵他了。

    梁亭故沒有?說話,他看著幾乎是失魂落魄的少年,又想到石光調(diào)查回來的結(jié)果,胸腔突然?一悶,他偏頭咳了一下,喉間涌上了一股腥甜。

    “云桉,你不要?忘了,我們是你的家人?!?/br>
    他看著小自己近十歲的少年,泠泠的語氣里盡是失望與疲憊。

    “你不該讓我們?yōu)槟銚?dān)心。”

    男人的話像是擊破了路云桉的最后一層防線,他崩潰大?哭,狼狽又可憐,嘴里不斷說著對(duì)不起,說著外公,是我錯(cuò)了。

    梁亭故握著拐杖的手收緊,他緩緩闔起了眼,不知過了多久,他視線一晃,劃過一瞬間的模糊。

    “有?人在等你,別讓她為你擔(dān)心。”

    路家還有?人沒走,梁亭故沒有?再看向他,路云桉起身時(shí)摔了一下,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收回了手,似乎怕他看見?,那瘦得只?剩骨頭的手倏地?藏回了袖子里。

    他語氣低落:“那我先出去了。”

    梁亭故沒有?看向他,路云桉喉間一梗,他頭顱垂得更低,因?yàn)楣虻镁茫ドw上還落下了兩?道痕跡。

    走出祠堂的那一刻,他被門檻絆了一下。

    他怔怔愣住,小時(shí)候,他常常調(diào)皮地?跳著著門檻,有?時(shí)候摔倒了,外公都會(huì)笑瞇瞇地?過來扶他,然?后溫和地?說他頑皮。

    記憶的倒帶緩慢拉扯著疼痛的情緒,他失神地?回過頭去,看到了雙眼通紅的向星。

    .....

    夏薏找到梁亭故時(shí),他雙手握著拐杖,眼睫輕闔,黑色頎長的身影似是籠在了這幽靜的祠堂里,她突然?又有?些鼻酸。

    察覺到身邊來了人,梁亭故緩緩睜眼,夏薏的眼睛哭得也有?些酸,她沉默著沒有?說話,直到他手背浮起青筋,男人回過頭,如深潭的眼眸黑而深。

    “薏薏,我的外公,他真的走了,對(duì)么?”

    他輕聲問著,讓夏薏再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澀。

    她上前抱住他,心底的難過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五臟六腑都疼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啪嗒”一聲,拐杖掉落在地?。

    他微微弓著身體,抱著她的腰將頭顱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明明兩?天前,他們還在陪著外公吃飯,承諾外公會(huì)讓他看到他和薏薏結(jié)婚。

    就這么幾十個(gè)小時(shí),外公就走了。

    梁亭故不知道人去世了會(huì)去哪,他和父母是不是還能看見?他,亦或者去了別的地?方是否還會(huì)記得他。

    就像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抽離般,梁亭故痛得直不起身體,他緊緊抱著懷里的人,冰涼的眼淚就這么掉在了她的皮膚上。

    他是外人面前高高在上,淡漠狠戾的梁總。

    可在路家,他只?是路老爺子的外孫,是父母的孩子,是路云桉和梁茉的哥哥。

    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已經(jīng)嘗到了第?二遍,刻骨至極。

    夏薏靜靜陪了他一會(huì)兒,等到梁亭故調(diào)整好情緒時(shí)看文就來騰訊裙叭一死扒儀劉九六散,每天不間斷更新,她還在吸著鼻子,眼框紅紅的。

    “我給你做點(diǎn)?夜宵?”

    他這兩?天幾乎是滴水未進(jìn),她一直看在眼里,心底鈍鈍地?疼。

    梁亭故知道她擔(dān)心自己,即使?現(xiàn)在反胃的厲害,但還是答應(yīng)了。

    他沒有?松開她的手,彎腰拾起那掉落的拐杖,卻在起身的那一剎那,他整個(gè)人突然?一晃,視線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夏薏趕忙扶住他,她擔(dān)心的不得了,可梁亭故卻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他心臟重重往下一墜。

    他不說話,夏薏嚇得聲音發(fā)顫,梁亭故闔了闔眼皮,眼前的一切讓他攥緊了手柄。

    但男人還是風(fēng)輕云淡地?搖了搖頭:“沒事?!?/br>
    夏薏不放心,蹙著眉擔(dān)心的不得了。梁亭故的神色看上去確實(shí)沒有?異常,他抬手落在空氣中一秒,隨后輕柔地?落在她的腦袋上安撫著。

    “真的沒事。”

    夏薏覺得他可能是一天沒進(jìn)食太虛弱了,她抱著男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外頭走去,嘴里還嘀嘀咕咕,一定要?給他多做點(diǎn)?吃的。

    梁亭故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他微微偏著頭,這祠堂他走過千遍,抬腳毫無?障礙地?邁了出去。

    此時(shí)已經(jīng)入秋,夜晚的冷意似乎竄進(jìn)了骨子里。

    夏薏打了個(gè)寒顫,梁亭故將拐杖換到另一只?手,他將人攬進(jìn)懷里,下一秒,卻聽到了一陣熟悉又驚慌的呼聲——

    “路云桉!”

    第48章

    冷寂的走廊里, 諾大的玻璃窗像是分割出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路云桉把他們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向星渾身顫抖,夏薏抱著她, 腦中卻深刻浮現(xiàn)著剛才所看?到的畫面。

    躺在病床上的男生瘦的薄如紙片,寬大的病服之下, 那雙本該拿著游戲機(jī), 撩起頭發(fā)耍帥的手上?, 布滿了自殘過后?的痕跡。

    密密麻麻數(shù)不清有多少道, 甚至是,醫(yī)生撩開他的衣服檢查,身體上盡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

    向星差點(diǎn)暈過去了,但等到醒來,路云桉的第一個(gè)動(dòng)作就是收回了手, 隨后?退避三舍, 讓他們?nèi)慷汲鋈ァ?/br>
    夏薏不敢相?信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梁亭故視線有些僵硬地一轉(zhuǎn),落在?不知何?處, 臉色沉得厲害。

    直到j(luò)oy帶著一個(gè)人過來, 他們才知道路云桉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他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duì)的呢?

    也許是從他開始失眠起, 也許是他控制不住情緒, 不小心在?外公面前摔碎了碗,又或者是在?向星面前,看?到那些過來搭訕的人,他在?背地里生起了想要?動(dòng)手的沖動(dòng)。

    第一次發(fā)泄是那天在?路家見到梁子離, 這?個(gè)敗類, 不知是狂躁癥發(fā)作,還是因?yàn)閼嵟?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將人致死?的沖動(dòng)。

    在?那之后?,路云桉去了醫(yī)院。

    得到狂躁癥這?個(gè)結(jié)果時(shí),他不禁覺得可笑。

    什么狗屁狂躁癥。

    但在?路老爺子的房間看?到那張病例時(shí),路云桉怔在?了那里,整個(gè)人如同陷入冰窖。

    他的母親,也患有狂躁癥。

    所以?,他的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