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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后,開封府的雨水多了起來, 到了九月底, 天氣轉(zhuǎn)冷, 東京城還下了兩場小雪。如今到了十月中旬, 哪怕日頭高升,照在人身上的暖意也不明顯,偶爾一陣風(fēng)吹過, 穿的少些還會打寒顫。 揭陽嶺魚產(chǎn)店最近關(guān)了門,江山寒風(fēng)肆掠,已經(jīng)不適合打漁了, 店里的伙計換了衣裳開始做江上押鏢的營生,陳三身手不好,便去了顧大嫂的魚館里幫忙。 正逢李俊休息,他在魚產(chǎn)店里逛了一圈,將最后的魚貨攏在一起, 叫了幾個手下準(zhǔn)備把這些貨運到禁軍伙房里去,最近在冰水里訓(xùn)練的太多, 他得給手底下的兄弟們補一補。 張順和張橫兩兄弟站在店門口,他們一人叼著一根魚干,啃得津津有味。張順啃了一半, 含糊不清地說道:“大哥, 你聽說了沒, 朱武大哥來信, 他想請命帶兵去打梁山?!?/br> 李俊瞥了張順一眼, 問道:“你也想去?” 張順揮舞著雙手,做了個游泳的姿勢:“那可不,梁山那地兒湖泊多,水道多,是我們水軍的戰(zhàn)場,得讓梁山賊寇們知道我浪里白條張順的厲害。” “年前是不會向梁山出兵的,等年后吧?!崩羁≌f完,心中感慨萬千,張順不知道,他曾經(jīng)也想過投靠梁山,成為他嘴里的梁山賊寇。以前世道黑暗,殺人越貨的買賣他們做過,活著都艱難,更別說有尊嚴(yán)的活著,什么時候變的呢?是秋縣令張貼那張棄惡從善的布告時?不,是更早的時候,朝廷殺高俅,世道就開始變了。 將心中的感慨咽下去,李俊問道:“最近太忙了沒管揭陽嶺的事情,李立怎么樣了?” 張順兄弟沉默了一會兒,張橫頗為唏噓道:“聽說李立砍頭那天有人劫囚,百姓憤怒異常,將他連著劫囚的人一道打死了?!?/br> 朝廷向民,民便硬氣了,以前哪個普通百姓敢跟草莽山匪斗? “算了算了,別說他了,當(dāng)初我們也沒少勸他?!睆堩樑牧伺膹垯M的肩膀,他換了個話題道:“聽傳信回來的禁軍兄弟說,那宋賊逃上梁山了,他們差點兒就抓住他了。” 張橫將張順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抖了下去,他道:“要我說,宋江若是聰明不如早些投案自首。聽鄆城來的商旅說,被他殺死的閻婆惜本也不是好女人,勾三搭四,哪個男人受得了?” 李俊打斷了張橫的話:“抓人審案是錦衣衛(wèi)所的事情,你別胡亂置喙。東京城每旬都有國子監(jiān)學(xué)子普法講座,沒事兒多去聽聽,別將大宋律法當(dāng)成兒戲?!?/br> 張橫閉了嘴,前幾日某個村落要按照族內(nèi)規(guī)矩將與人通jian的女子沉湖,這事鬧到開封府,開封府衙役去帶走那女子,卻遭到村民抵抗。 最后皇上發(fā)了話,說大宋律法凌駕一切規(guī)矩之上,任何人不得用任何借口抵制律法施行,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用妨礙司法罪論處。同時他還說,女子通jian要沉湖,那男子出軌就要車裂,對妻兒施暴的男人更要千刀萬剮。這話一出,瞬間澆滅村民的囂張氣焰。 忍半天沒忍住,張橫還是吐槽了一句:“朝廷新頒布了婚法,以后別說休妻了,不被休夫就不錯了?!?/br> 張順睨著發(fā)著牢sao的張橫,冷嗤道:“哥啊,你先給我找個嫂子再想這些吧?還休夫?你有婆娘嗎?” 張橫齜牙,他老弟這一刀插地狠,讓他的心承受了不可承受之痛。 李俊拍了張順兄弟的腦袋一人一下,“別再胡咧咧了,跟我去一趟工部,聽說他們搞出新的戰(zhàn)船了,我們?nèi)タ纯??!?/br> 剛關(guān)上魚產(chǎn)店的門,三兄弟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了兩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兩老樂呵呵地將一大筐子熏rou搬到他們跟前:“李大人,快到年底了,這是揭陽百姓送的禮,不值什么錢。” 李俊張了張嘴,他們這大半年也沒做什么事,不過是將揭陽嶺的魚賣出了名聲,讓漁民多了一條營生。以前在揭陽嶺當(dāng)土大王都沒這待遇,這會兒被人送禮了,他心里挺奇怪的,又酸又甜又澀的。 兩老人也不等李俊他們說話,放下熏rou筐子就走了,那架勢一看便是要去城里掃購的。 “嘿嘿,難怪戲文里不管是好官還是孬官,都喜歡百姓送萬民傘啊,這感覺真好?!睆堩樀淖於家值胶竽X勺了,由此可見他的好心情。 “收斂一下,要流口水了?!崩羁∨褐浦旖堑男σ?,他扯著張順兄弟把熏rou搬回魚產(chǎn)店里。進店之后,三人同時大笑起來,他們從沒有這么快活過。 一番折騰,等李俊他們?nèi)スげ吭齑粫r,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們到時,林禹州和季盛彥也在那里。見到這兩位,張順兄弟很自覺地退到了門外。 李俊走到林禹州身后,拱手道:“下官拜見……” “別多禮了?!绷钟碇莼瘟嘶问种?,他對船坊匠人道:“戰(zhàn)船要給火泡騰出空間,一側(cè)五門,船體吃水,承重,以及硬度都要達(dá)到要求?!?/br> 匠人們愁眉苦臉,冶鐵坊有的新的煉鐵方法,煉出來的鋼很有用,但產(chǎn)量太少,用鋼來建一艘戰(zhàn)船的想法實現(xiàn)不了,他們便只能在木船上做實驗。 李俊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當(dāng)他聽見火泡這個詞時,臉上閃過一絲狂熱的亮光。 林禹州把自己的要求都提了出來,還給匠人們提供了新的圖紙,做完這些,他跟季盛彥便離開了工坊,走時還將李俊給帶上了。 李俊是不怎么愿意離開的,他覺得他需要監(jiān)督一下匠人,讓他們務(wù)必完成皇上的要求,可惜林禹州沒給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