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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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皇后面色慘然地躺在床榻上,雙眸緊閉。 程錦容神色凝重,以金針為裴皇后刺xue,又開了藥方。瑜美人不肯假手旁人,親自為裴皇后熬藥。 裴皇后在昏迷中,還有吞咽的本能。湯藥喂進了大半,有一小半溢出嘴角。 程錦容暗暗舒出一口氣。只要能喝進湯藥就好。 顧淑妃滿面憂色,輕聲低問:“程太醫(yī),皇后娘娘情形如何?” 程錦容打起精神答道:“皇后娘娘是傷心疲累過度昏迷。睡兩日,喝些湯藥,便沒什么大礙了。” 顧淑妃也松了口氣,低聲嘆道:“皇上駕崩,誰也不及娘娘傷心悲慟。這些時日,娘娘日夜守在靈堂里。能撐過半個月,這份毅力已經(jīng)令我等自愧不如了?!?/br> 程錦容也輕嘆了一聲:“微臣在此陪伴娘娘便可。淑妃娘娘還是回靈堂那邊吧!里里外外這么多人,全仗淑妃娘娘支應(yīng)了?!?/br> 靈堂里有后宮嬪妃二十多個,有品級的誥命夫人數(shù)十個,還有皇子妃年幼的皇孫女和懷了身孕的康寧公主。人多了難免事也多。 顧淑妃責(zé)無旁貸,站起身來:“從現(xiàn)在起,讓皇后娘娘好生歇著。我在靈堂里守著?!蹦抗庖粧撸湓阼っ廊说纳砩希骸拌っ廊耍懔粝潞统烫t(yī)一同照顧皇后娘娘?!?/br> 瑜美人點頭應(yīng)下。 顧淑妃這才邁步去了靈堂。 …… 此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靈堂里的眾人吃了再簡單不過的晚飯,一個個困意上涌。 過了頭七后,守靈的規(guī)矩松泛了一些。顧淑妃輕聲吩咐:“大家跪靈一整天,現(xiàn)在也都乏了。各自退下,休息三個時辰再來?!?/br> 眾人就等著這句話哪! 不到片刻,就退得干干凈凈。 鄭婕妤等人也起身離去。 魏賢妃走過顧淑妃的身邊時,雙腿發(fā)軟,腳下踉蹌了一下。顧淑妃立刻伸手扶住魏賢妃,目中露出關(guān)切:“小心!” 魏賢妃半點領(lǐng)情的意思都沒有,猛地抽回手??粗嘿t妃的目光里滿是憎怨和憤怒,冷冷地吐出兩句:“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有什么可小心的。就是摔死也無妨?!?/br> 顧淑妃:“……” 所有的安慰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殉葬一事,是宣和帝死前遺旨。就連裴皇后和太子也沒能改變宣和帝的心意。更遑論他人?這半個月里,魏賢妃四人如行尸走rou一般,她看在眼里不是滋味,心中難受,卻也無從安慰起。 顧淑妃心中苦澀之極,伸在半空的手慢慢落下。 魏賢妃繼續(xù)狠狠地盯著顧淑妃,咬牙低語:“往日我常取笑你膝下無子,只生了一個公主。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輪到你來嘲笑我了吧!生了皇子又如何,就落得這般下場。你倒是得了皇上信任,以后執(zhí)掌宮務(wù),享盡風(fēng)光?!?/br> 顧淑妃沉默不語,任憑魏賢妃發(fā)泄心中的憤恨不滿。 魏賢妃憋了半個月的憤怒不甘,此時盡數(shù)傾斜而出:“皇上的心里眼里,除了皇后太子再無他人。死前還不忘為皇后太子謀算,令我們幾個有皇子的嬪妃殉葬……” “賢妃!”一直沒出聲的顧淑妃終于張了口:“這里是靈堂!皇上靈魂未散。你豈能在這里胡言亂語!” 也虧得此時靈堂里沒有旁人,只她們兩個。魏賢妃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沒有落入有心人之耳。 魏賢妃神經(jīng)質(zhì)地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呵呵!我是胡言亂語!我什么都不該說!什么心思什么怨懟都不配有!我就該感恩戴德滿心感激地赴死!等到了地下,我再繼續(xù)伺候皇上!” 魏賢妃越說越憤慨,越說越激動,目中滿是水光。 后宮長日漫漫,不得寵愛的嬪妃們?nèi)兆与y熬。這些年,魏賢妃和顧淑妃來往最多,彼此有些情誼。 此時看魏賢妃這般模樣,顧淑妃的眼眶也紅了。 她伸出顫抖的手,想去握魏賢妃的手。魏賢妃用力將她的手推開,然后捂著臉痛哭起來。凄厲的哭聲,穿透了nongnong的夜色,傳出靈堂外老遠。 顧淑妃也哭了起來:“賢妃,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有怒??蛇@是皇上的遺旨,誰也更改不了。我也沒能耐救你啊!” 顧淑妃再次伸手,握住魏賢妃冰涼的手。 魏賢妃這次沒再推開她,撲在她的肩膀上痛哭不已。 …… 魏賢妃哭了近半個時辰,直哭得嗓子啞了,眼也腫了。 她邁著疲憊又虛弱的步伐,慢慢回了屋子里休息。 椒房殿里的空屋極多。誥命夫人們兩人一間,后宮嬪妃們一人一間。誥命夫人們進宮守靈,連丫鬟都不能帶一個。倒是嬪妃們,可以帶兩個宮女伺候。 魏賢妃推了門,屋子里冷冰冰的。 兩個宮女一個去點燃燭臺,另一個去鋪被。 疲倦至極的魏賢妃剛躺下,還沒等她合眼,門就被推開了。 魏賢妃反應(yīng)遠不如平日敏銳,愣了片刻,才睜開眼。引入眼簾的,是一張蒼老憔悴的臉孔。 是鄭婕妤。 這幾年,鄭婕妤老得格外快。美艷嫵媚不再,額頭眼角多了許多皺紋。一眼看去,就如年近五旬的老婦。 裴皇后和鄭婕妤是同齡人,看著卻如三十許,婉約動人。 這就是深受天子寵愛的女人和被無情對待的女人之間的區(qū)別。 魏賢妃坐直身體,聲音冷淡:“你來做什么?!?/br> 鄭婕妤的目光掠過魏賢妃紅腫的眼,神色淡淡地吩咐兩個宮女退下。待屋子里只剩兩人了,鄭婕妤走上前,在床榻邊坐下。 兩人相隔不到三尺,四目相對。 魏賢妃目中滿是戒備。 鄭婕妤目中閃過嘲弄,扯了扯嘴角:“我們都是快死的人了。怎么,你還怕我算計你什么?” 魏賢妃冷哼一聲,反唇相譏:“你不算計我,又怎么會來找我?” 相識二十年了,她們對彼此都知之甚深。 第七百零九章 同謀(一) 誰想死? 螻蟻尚且偷生。更遑論人了。 魏賢妃心中驟然狂跳,眼中迸出異樣的光芒,聲音緊繃而低沉:“你要做什么?” 鄭婕妤冷冷說道:“你若不甘心,愿和我同謀,我告訴你無妨。如果你沒有勇氣拼死一搏,那就老老實實地等死,也別問我要做什么了?!?/br> 鄭婕妤要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 魏賢妃心跳越來越快。 角落處的燭火跳躍,彼此的面容清楚地印在眼底。鄭婕妤臉上的狠厲決絕一眼可見。 魏賢妃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和血液迅速涌動的聲音,本能地說了一句:“我不想死?!?/br> 鄭婕妤猛然伸手,握住魏賢妃的手,身子微微前傾,眼中閃過近乎瘋狂的恨意:“沒錯,你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我們出身勛貴望族,為皇上生養(yǎng)了皇子。憑什么讓我們殉葬?我心里不服!” “我們的兒子們,也絕不肯眼睜睜看著我們?nèi)ニ??!?/br> “皇上已經(jīng)死了,宮里只剩裴皇后和太子。只要除掉他們母子兩人,就沒人敢對你我動殺心?!?/br> 魏賢妃的手心里滿是冷汗,身體也不停顫抖起來:“你……你想謀~逆~造~反?” 鄭婕妤冷笑連連:“什么謀~逆造~反!這天下是元家的,你我生的兒子也姓元。這龍椅元辰能坐,我們的兒子為什么坐不得!” “做了藩王,是什么下場,你也該清楚。這十幾年里,藩王死的死病的病,沒一個落得好下場?!?/br> “我們要活下去,我們的兒子也得安然活下去!” “先帝不是一直喜歡皇后和元辰母子嗎?那就讓他們母子去地下陪著先帝,讓他們一家三口到地下團聚?!?/br> 魏賢妃心跳如擂鼓,喉嚨陣陣發(fā)緊,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的容易!宮中內(nèi)外有一萬御林軍守著,任誰也翻不起風(fēng)浪來?!?/br> 就算宮外有些人手,也進不了宮廷。 鄭婕妤目中滿是殺氣,聲音冷如寒冰:“不管宮外,我們就在宮里動手。我們仔細謀劃,在他們母子最沒防備的時候驟然動手。只要殺了他們母子兩人便可?!?/br> “只要皇后元辰一死,宮里就成了我們的天下。” 沒錯,人一死就什么都沒了。 太子死了,總得另外立新帝。已經(jīng)成年的皇子,只有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等! 魏賢妃總算稍稍冷靜下來,緊緊盯著鄭婕妤:“照你這么說,我們合謀動手。若是失敗了,你我難逃一死,我們的兒子也得背上謀~逆的重罪!這輩子就都完了!萬一成了,到時候讓誰坐龍椅?” 鄭婕妤淡淡道:“當然是大皇子了?!?/br> 魏賢妃:“……” 呸!怎么有臉說出口! “我要是想騙你,我就說讓五皇子坐龍椅?!编嶆兼ダ淅湔f了下去:“這種話,你敢不敢信?” “我的兩個兒子都比五皇子年長。按著朝中立太子的規(guī)矩,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就是按年齡來排,也得是大皇子。大皇子不行,還有四皇子,怎么都輪不到五皇子。” 魏賢妃怒目相視,咬牙道:“你想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帝,自己做太后。那對我有什么好處?” 鄭婕妤盯著魏賢妃的眼:“你可以活下去,你的兒子會得到最好的一塊封地。你可以隨你的兒子去封地做你的太妃,安生地過完下半輩子?!?/br> 魏賢妃血液再次涌動,聲音嘶?。骸拔覒{什么信你?萬一以后你反悔了,出手對付我們母子,該如何?” 鄭婕妤冷然道:“你信就信,不信我也沒辦法。要么什么都不做等死,要么拼一回,為自己搏一條生路。信不信我,你自己選。” 魏賢妃再次被噎得啞口無言。 鄭婕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br> 然后,鄭婕妤閉上嘴,不再說話。 魏賢妃有些眩暈,用力閉上眼,腦海中如一團亂麻,怎么也解不開。信不信鄭婕妤?她當然不信。 可眼下,想搏出一條生路,唯有兩人合謀,三個皇子一起動手,才有成功的可能…… 時間一點點滑過。 鄭婕妤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