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哭笑不得，白了賀祈一眼：“行了，這點小事，哪里值當生氣。這樣的話，要是被二嫂聽見，她定會多心?！?/br>
    魏氏本就細心敏感，賀祈和賀袀又有陳年舊怨。哪怕是玩笑話，也不能隨意出口。免得魏氏耳聞心里不是滋味。

    賀祈最是記仇，輕哼一聲：“不說就不說。等過兩年，全哥兒要開始習武了，我這個三叔親自教導他。”

    程錦容：“……”

    等孩子們都被抱下去，屋子里就剩夫妻兩人。

    賀祈坐在床榻邊，握住程錦容的手，斟酌著該如何張口。

    程錦容抬起眼：“怎么了？有什么話這般難以啟齒？”

    賀祈挑眉一笑：“我就那么容易被看穿嗎？”

    程錦容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是?！?/br>
    夫妻兩個親昵地調(diào)笑幾句，賀祈才將裴皇后和宣和帝“和好”一事說了出來：“……六皇子很高興，特意讓我將此事告訴你，你也該放心了?！?/br>
    程錦容神色如常，略一點頭：“嗯，我知道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滿月

    賀祈目中露出憐惜，摩挲著程錦容的手，一時不知該怎么安慰程錦容。

    程錦容似知道賀祈在想什么，反手握住賀祈的手，輕聲說道：“賀祈，你不必為我難過。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想通了。”

    “我娘人在宮中，身不由己。皇上既往不咎，處死了永安侯，卻留了裴家人一條生路。我也安然無事，六皇子依舊做著太子。這是因為，皇上喜愛小六，也對我娘有情。否則，堂堂天子，如何能咽下這樣的悶氣。”

    “現(xiàn)在這樣，對我娘和小六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局?！?/br>
    “我爹和我娘少年夫妻，恩愛一場。”

    “在我爹心中，我娘早就死了。就讓我娘永遠活在我爹心里吧！什么都不知道，對他而言，也是一種幸福?！?/br>
    “至于我……”

    程錦容頓了一頓，沖賀祈微微一笑：“以前我最大的愿望是親娘相聚?，F(xiàn)在，我有你，還有阿圓阿滿，我再也不會孤單了?！?/br>
    是啊，他和她做了夫妻，還有一雙兒子。以后，他們才是世上最親密的一家人。

    賀祈胸膛里溢滿了柔情，伸手將程錦容摟入懷中。夫妻兩人親密相擁。

    賀祈斟酌著言詞：“阿容，以你看來，皇后娘娘對皇上是否有些情意？”

    程錦容沉默片刻，才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br>
    裴皇后和程望分別十幾年。在這十幾年里，裴皇后是宣和帝的妻子。這幾年的虛與委蛇里，或多或少總有些真情吧！

    夫妻氣息交纏，柔情無限。

    過了許久，賀祈才抬起頭來，對著懷中面頰嫣紅的程錦容說道：“阿容，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堅強?！?/br>
    程錦容輕笑一聲：“仇人都死了，我現(xiàn)在活得好好的，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br>
    人活在世上，不想被困境打倒，不想被磨難擊潰，不堅強怎么行？

    她心中最隱秘的那個愿望，和親爹親娘一家三口團聚，看來此生都不可能實現(xiàn)了。這個不能訴之于口的遺憾，就永遠壓在心底吧！

    ……

    知道裴皇后安然無恙，程錦容徹底放了心，一心坐月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眼里心里唯有一雙剛出世的兒子。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孩子們滿月這一天。

    阿圓阿滿的滿月酒宴，自然是熱鬧非凡。

    先不論平國公府的門第，只說賀祈程錦容夫妻兩個。一個是東宮侍衛(wèi)統(tǒng)領太子最信任的心腹，另一個天子太醫(yī)熾手可熱的御前紅人。平日里眾人有心示好，苦于沒機會。今日趁著這一對雙生子滿月酒宴，主動登門賀喜的著實不少。

    平國公府原本備了五十席酒宴，壓根就不夠。只得臨時又開了三十席。

    賀淞領著賀大郎賀四郎兄弟幾個，招呼男客。太夫人領著孫媳婦朱氏魏氏，招呼支應女客。

    程錦容今日出了月子，在木桶里泡了小半個時辰，換上昔日羅裙，長發(fā)梳起發(fā)髻。攬鏡自照，鏡中的女子美麗動人，盈盈含笑的眉眼間透露出初為人母的風韻和溫柔。

    “小姐的身姿恢復得真好?！弊咸K笑著夸贊不已。

    程錦容對自己略有些不滿意，扯了扯略顯緊繃的胸前和腰間：“這兩處都胖了一些?！?/br>
    她原本腰肢纖細，生了孩子后，腰身比往日略粗了一些。還有胸前，也像再發(fā)育了一回，將衣服撐得略顯緊繃了……

    賀祈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厚顏無恥地笑道：“還是胖一些才好?！?/br>
    屋子里的丫鬟們皆轉(zhuǎn)頭偷笑。

    程錦容被氣樂了，伸手擰了賀祈的厚臉皮一把：“今日外面賓客眾多，你不去招呼，跑我這兒來做什么。”

    賀祈略一挑眉，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今天有貴人前來府中賀喜，你心里有些準備?！?/br>
    貴人？

    程錦容心中一跳，看向賀祈：“你的意思是……”

    賀祈沖程錦容眨眨眼。

    程錦容目中閃過驚喜，又有些嗔怪：“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早些告訴我。”

    賀祈低聲笑道：“我也是昨日才聽殿下說起此事，才知道殿下要來。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所以，昨晚就憋著沒說?！?/br>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急匆匆地快步而來，滿臉的振奮喜悅：“啟稟世子和世子夫人，太子殿下親自前來賀喜。太夫人令奴婢前來請世子和夫人前去鄉(xiāng)迎?！?/br>
    程錦容和賀祈對視一笑，點頭應下。

    ……

    太子親自蒞臨賀喜，對賀家來說，著實是顏面有光的喜事。

    一眾前來賀喜的賓客們，也都去了平國公的正堂。正堂里待不了這么多人，一個個就排在正堂外。

    太夫人精神抖擻，滿面春風。賀淞等人皆站在太夫人身后，等程錦容和賀祈夫妻兩個也來了，太夫人揚聲吩咐：“開正門，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平日極少出宮，今日親自來平國公府，賀家自要闔府相迎，以示恭敬。

    程錦容緊隨在太夫人身邊，一同去了正門處相迎。

    身著明黃色太子袍服的六皇子，下了馬車。十四歲的少年，面容俊秀，身量已初長成，神態(tài)沉穩(wěn)，目光清亮，嘴角邊含著笑意。

    “恭迎太子殿下！”太夫人斂衽行禮，眾人皆隨之一起行禮，齊聲喊著恭迎太子殿下。

    “諸位都請起身?！绷首勇曇魷睾停骸肮陆袢沾富誓负笄皝?，慶賀一雙孩子滿月之喜，重賞程太醫(yī)。”

    一旁的小喜公公立刻捧著厚厚的禮單上前，將禮單奉至程錦容面前。

    程錦容接了禮單，恭聲謝恩：“微臣謝過皇上和皇后娘娘，謝過太子殿下賞賜之恩?！?/br>
    六皇子笑道：“程太醫(yī)快些免禮?！鄙踔林鲃由锨?，虛虛扶了程錦容一把。

    眾人看在眼里，羨慕得眼都快紅了。

    大楚朝的官員也好，勛貴也罷，再加上宗室皇親。哪家孩子滿月，能驚動帝后和太子？也就是皇子們或公主有這等體面了。

    程錦容謝恩后，站起身來，目光正好和六皇子對了個正著。

    六皇子目中露出一抹nongnong的歉意。

    程錦容鼻間微微一酸。

    第六百七十章 姐弟

    眾人迎六皇子進了正堂。

    六皇子喝了半杯茶水，和太夫人賀淞閑話幾句，便道：“孤今日有事要單獨問一問程太醫(yī)，不知是否方便？”

    太夫人當然不會多嘴多問，略一思忖說道：“請?zhí)拥钕乱撇搅柙崎w?！鞭D(zhuǎn)頭吩咐賀祈：“三郎，你為太子殿下領路?！?/br>
    賀祈笑著應了一聲，和程錦容六皇子一同離去。

    六皇子和程錦容是嫡親的表姐弟，在宮中一直十分親密。今日有此舉動，也不稀奇。眾人在心里默默艷羨一回，便對著太夫人夸贊起程錦容來。

    “程太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圣眷濃厚，真是羨煞旁人?！?/br>
    “有這樣的好孫媳，太夫人也令我等羨慕不已??！”

    太夫人毫不客氣照單全收，樂呵呵地笑道：“三郎當年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錦容，費了好些心思，才娶了錦容過門。錦容果然旺夫旺子，今年還生了一雙兒子。不僅是三郎的福氣，也是我們賀家的福氣?！?/br>
    眾人：“……”

    您老人家低調(diào)一點，留著給我們夸行不行？

    ……

    六皇子還是第一次來賀家。

    姐弟兩人重逢，彼此心潮澎湃。

    六皇子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無心打量周圍的一切。進了凌云閣后，便對賀祈說道：“賀統(tǒng)領，我和容表姐有話要說，你暫且回避?！?/br>
    賀祈：“……”

    他原本也沒有旁聽的意思。不過，被這么不客氣地排除在外，心里難免有些酸意。

    賀祈應了一聲，看了程錦容一眼，才走了出去，順便將門關上。

    六皇子看向程錦容。

    程錦容也看著六皇子。

    四目相對的剎那，六皇子心中陡然生出愧意，忽然有些難以面對程錦容平靜坦然的目光，略略低下頭，輕輕叫了一聲：“jiejie。”

    短短兩個字，令程錦容眼眶一熱，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六皇子這一聲喊出了口，堵在心口的巨石也化為淚水，涌出了眼角：“jiejie，對不起，當日我一時激動，說了許多不該說的混賬話。惹得你動了胎氣。我一直想去見你，卻沒勇氣……”

    六皇子的聲音哽咽不已：“jiejie，我對不起你。母后為了我的儲君之位，向父皇低頭請罪?，F(xiàn)在，父皇母后和好了。母后不能正大光明地認你這個女兒，我也不能在人前喊你一聲jiejie。只能私下這樣喊一聲?！?/br>
    程錦容將頭轉(zhuǎn)到一邊，無聲落淚片刻，激動的情緒終于平復。

    她擦了眼淚，轉(zhuǎn)頭看向六皇子：“你沒有對不起我。母后也沒有對不起我。造化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都能平安活著，已是幸事。不能苛求更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