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還有江堯和肚中的骨rou。

    ……

    到了下午，眾女眷才一一散去。

    程錦容也有些疲倦，正要合眼睡下，賀祈來了。

    程錦容一看賀祈沉凝的面色，心里頓時一個咯噔：“賀祈，出什么事了？”

    賀祈嘆了口氣：“我本來想瞞著你。不過，又怕你以后知道了會生氣。宮中傳了消息出來，皇后娘娘昨夜發(fā)了高燒，今天一直高燒未退?；噬先チ私贩康?，幾位皇子也都在椒房殿里。就連后宮嬪妃也都齊聚在椒房殿里?！?/br>
    程錦容面色陡然變了，聲音微顫：“娘娘為何會忽然高燒？”

    賀祈在宮中有眼線，對宮中發(fā)生的事了然于心，低聲說道：“昨日傍晚，二皇子被送出了宮。聽聞二皇子神志不清，已經(jīng)瘋了?！?/br>
    “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后，心情波動得厲害，當(dāng)夜就發(fā)了高燒?！?/br>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裴皇后是因二皇子瘋了傷心過度。

    其實，裴皇后是心中太過暢快，憋在心頭的一口氣也就散了。沉疴舊疾一并發(fā)作了出來。

    程錦容面色又是一變：“娘娘的情形一定十分不妙?！?/br>
    賀祈皺眉：“太醫(yī)院里的所有太醫(yī)，都被召進(jìn)了椒房殿。到底如何，就不清楚了?！?/br>
    程錦容心亂如麻，恨不得立刻起身，飛奔至親娘身邊。

    “阿容，你也別太擔(dān)心?！辟R祈握住程錦容的手，低聲安撫：“杜提點的醫(yī)術(shù)你總該信得過，還有醫(yī)術(shù)高明的周太醫(yī)李太醫(yī)他們?；屎竽锬锒〞D(zhuǎn)危為安?！?/br>
    “你剛生過孩子沒幾日，現(xiàn)在哪兒也不能去，只能安心調(diào)養(yǎng)。等做完月子，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了再進(jìn)宮?！?/br>
    程錦容目中閃過水光，低低地嗯了一聲。

    然后，她反手握住賀祈的手：“賀祈，你不必在府中陪我了。明日就回宮?！?/br>
    請你代我進(jìn)宮，代我看一眼親娘。

    賀祈心中雖不舍妻兒，卻未猶豫，一口應(yīng)了下來。

    程錦容松了口氣，依偎進(jìn)賀祈的懷里：“謝謝你?！?/br>
    “夫妻一體，你我之間還用說謝嗎？”

    賀祈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接了話茬：“不過，你現(xiàn)在和以前不同了。往日你為娘娘冒再多的風(fēng)險，我都不會吭聲?，F(xiàn)在，有了阿圓阿滿，你就算不顧念我這個夫婿，也得念著一雙孩子。不管到了何時，都要先顧全保重自己?！?/br>
    話語中，到底還是透出了一絲淡淡的哀怨。

    在程錦容的心里，親娘占第一位，六皇子排第二。萬幸程望不在京城，不然，他這個夫婿就得排到第四了。

    程錦容被逗得輕聲笑了起來，沉重的心情也稍稍舒緩。

    第六百六十三章 惡報（一）

    隔日一大早，賀祈進(jìn)了宮。

    程錦容再焦急，也不能飛進(jìn)宮，只能耐著性子等候?qū)m里的消息。

    又過一日，宮里就傳了消息出來。裴皇后高燒終于退了，險之又險地熬過了一劫。程錦容提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慢慢落回原位。

    至于宣和帝再次病倒，程錦容就沒那么情急焦慮了。

    以宣和帝的身體，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能活過今年，都是幸事。

    朱氏和魏氏聯(lián)袂來探望程錦容，順便將今日京城最新的八卦消息說給程錦容聽著解悶：“聽聞二皇子妃今日回了二皇子府?！?/br>
    “二皇子妃和二皇子早已沒了夫妻情分，寧肯青燈古佛，也不愿回皇子府。沒曾想，二皇子這一瘋，她倒是回來了?！?/br>
    程錦容輕聲嘆道：“正因二皇子瘋了，她才非回來不可?！?/br>
    二皇子犯下弒殺帝后的惡行，沒被賜死，卻被折騰瘋了。帝后皆在病中，無人照料衡哥兒。

    此時此刻，二皇子妃別無選擇，只能回來。

    “二皇子妃也夠倒霉的?！敝焓系穆曇衾餄M是同情：“嫁給天家皇子，做了尊貴的皇子妃，卻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自己被折騰得遍體鱗傷，陪嫁丫鬟被凌虐而死?，F(xiàn)在連躲清靜也不能，還得回府照料二皇子的衣食起居?！?/br>
    怎么想怎么憋屈啊！

    魏氏也嘆了一聲：“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能和離，又舍不下孩子，可不就得受委屈么？”

    出身世家名門的貴女們，享受了遠(yuǎn)勝普通人的富貴生活，也要付出常人不及的代價。

    ……

    二皇子府。

    身著淄衣的二皇子妃，看著清瘦了些，卻比往日精神多了。眼神也不像往日那般木然沉寂。

    二皇子府里所有的宮女內(nèi)侍，齊齊跪了一地，哭著跪拜主子：“奴婢見過皇子妃娘娘?！?/br>
    “奴才給娘娘磕頭了！娘娘終于回來了！”

    二皇子妃淡淡說道：“行了，都別哭嚎了。吳公公，你留下，我有話問你。其他人都退下?！?/br>
    這一段時日，二皇子被關(guān)在宮中音訊全無，小道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進(jìn)皇子府。眾人被嚇得魂不附體，整日提心吊膽。

    兩日前，瘋瘋癲癲的二皇子被送回府。

    吳公公是二皇子的貼身內(nèi)侍。不過，如今二皇子身邊由宮中派來的幾個內(nèi)侍“伺候”著，他根本無法靠近二皇子。

    吳公公跪在二皇子妃面前，一邊抹淚一邊將這些時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來：“……奴才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了?！?/br>
    “外面?zhèn)餮裕钕率苡腊埠钐羲?，暗中將毒藥給了壽寧公主。壽寧公主在點心里下了毒?；噬虾突屎竽锬锊铧c毒發(fā)殞命?！?/br>
    “公主一個多月前就死了。殿下一直被關(guān)在天牢里，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兩日前殿下被送回府的時候，已經(jīng)失了心智，誰都認(rèn)不出來了?！?/br>
    “奴才們心里都怕的很。好在娘娘回來了，奴才們也有主心骨了?！?/br>
    怕什么？

    怕二皇子被處死，怕他們這些奴才也被一并處死嗎？

    二皇子妃目中閃過一絲譏諷，淡淡說道：“殿下現(xiàn)在人在何處？你在前領(lǐng)路，我要見一見殿下?！?/br>
    吳公公忙應(yīng)了一聲，擦了眼淚，起身領(lǐng)路。

    他們這些無根的奴才，只能依附主子而活。二皇子犯下大錯，徹底為帝后厭棄，現(xiàn)在又瘋了。他們不被主子連累，都是萬幸了。

    以后，二皇子府就得靠二皇子妃娘娘撐著了！

    二皇子妃不疾不徐地邁步前行，在一處院子外停了下來。

    守著院門的內(nèi)侍，都是宮里出來的，是趙公公親自調(diào)教出來的人。對著二皇子妃也絲毫不怵。

    “奴才見過皇子妃娘娘?！眱?nèi)侍恭敬地行禮請安。

    二皇子妃溫聲說道：“免禮平身。請你開門，我要見一見殿下?！?/br>
    內(nèi)侍一臉為難：“趙公公叮囑過奴才，二皇子殿下神志不清，不宜見人……”吳公公一聽急了：“我們這些奴才見不了殿下，現(xiàn)在娘娘回府了，你還不快些開門！”

    二皇子妃略略皺眉，轉(zhuǎn)頭訓(xùn)斥吳公公：“不得無禮！他也是奉命行事！”

    吳公公訕訕地閉了嘴。

    那個內(nèi)侍略一猶豫，終于拿出鑰匙，開了院門：“奴才斗膽一回，請皇子妃娘娘進(jìn)去見殿下。不過，時間不宜太長?！?/br>
    二皇子妃沖內(nèi)侍笑了笑：“有勞公公，多謝。”

    二皇子妃慢慢走了進(jìn)去。

    吳公公也想跟著進(jìn)去，被內(nèi)侍皮笑rou不笑地攔下了：“吳公公請留步。咱家請娘娘進(jìn)去，可不敢讓吳公公進(jìn)去。否則，趙公公知道了，咱家擔(dān)待不起。”

    主子出了事，奴才也跟著低了半截。吳公公心里再惱怒，也不敢吭聲，只得在院門外等候。

    ……

    二皇子妃進(jìn)了院子后，又有內(nèi)侍迎上前，領(lǐng)著她去了二皇子的屋子外。開了鎖之后，二皇子妃進(jìn)了屋子。

    當(dāng)看到二皇子的剎那，二皇子妃平靜無波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往日那個高高在上心狠手辣如同惡魔一般的二皇子，現(xiàn)在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他面容呆滯，目光空洞，不停地嘿嘿傻笑。衣服穿得還算齊整，卻散發(fā)出難聞的腥臊臭氣。

    他的脖子上，赫然被一根極粗的鐵鏈鎖著。那一根鐵鏈約有九尺長短，一端拴在床榻上，另一端就在二皇子的脖子上。

    就像拴著一條狗。

    瘋傻的二皇子，也只能像狗一樣活下去。

    對一個皇子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羞辱。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看著這樣的二皇子，二皇子妃心里壓抑了幾年的怨恨和憎惡，化為無盡的快意。

    元泰，你也有今日！

    真是蒼天有眼！

    紅云，你在地下有知，心里也一定會無比暢快吧！

    “殿下，我來看你了。”

    二皇子妃站在門口，正好是被鐵鏈鎖住的二皇子到不了的距離。她聲音溫和，一如往日：“人在做，天在看。你惡事做盡，到頭來終有惡報?？吹侥悻F(xiàn)在這般模樣，我心里真是高興?！?/br>
    第六百六十四章 惡報（二）

    二皇子無知無覺，繼續(xù)怪笑。

    二皇子妃看著瘋傻的二皇子，扯起了嘴角：“元泰，你是真瘋還是裝瘋，都不重要。你以后，只能像狗一樣，被鐵鏈鎖著活下去。”

    “我本已下定決心，這一生吃齋念佛，再不回京城。不過，知道你遭殃，我心里實在快意。所以，我還是回來了。”

    “我很快就進(jìn)宮去見父皇母后，將衡哥兒帶回府中。以后，我不會讓衡哥兒來見你。因為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親。你根本不配為人！”

    說到后來，二皇子妃情難自禁地想起了無辜慘死的忠婢紅云，鼻間涌起了強(qiáng)烈的酸楚，很快紅了眼眶。

    她的聲音也低沉下來，哽咽沙啞：“紅云，你看見了嗎？我這個做主子的沒能耐給你報仇，好在老天有眼，惡人自有惡報?！?/br>
    “你在黃泉地下，也該釋然了。早些去投胎吧！來世，去一個好人家做女兒。別再為奴為婢了……”

    淚水從眼角迅速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