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公主一怔，迅速看了顧淑妃一眼。

    顧淑妃輕輕咳嗽一聲：“壽寧，你之前一直在養(yǎng)病。如今病癥痊愈，身體大好。若有招駙馬之意，自己不好張口，我便私下和皇后娘娘說一說?！?/br>
    也真是可笑。做女兒的不敢和親娘吐露心聲，倒要別人張口。

    壽寧公主心里犯了別扭，迅速說道：“多謝淑妃娘娘。此事我私下問母后就是了。”

    顧淑妃也不再多言。

    元思蘭這三個字，早已成了宮中的禁忌，無人敢提。

    壽寧公主的感情無比熾烈，對元思蘭的癡情，眾人皆知。如今，壽寧公主已忘了一切。也該重新挑一個駙馬了。等壽寧公主有夫有子，有了嶄新的生活，昔日的一切才算全然放下了。

    ……

    壽寧公主出了康寧公主的寢宮后，果然去了椒房殿。

    略顯冷清的椒房殿里，有了衡哥兒之后，就變得熱鬧了起來。

    衡哥兒在宮中住了半年多，個頭長高了不少，小胳膊小腿健壯有力，一張圓臉鼓鼓的，分外可愛。

    裴皇后喜愛衡哥兒，宣和帝也時常來椒房殿看皇孫。連帶著受冷遇的二皇子，處境也緩和了許多。

    一個圓溜溜的皮球在地上滾動。衡哥兒咯咯笑著，邁著小胖腿追著皮球玩。兩個奶娘跟在后面，唯恐衡哥兒不甚摔跤。

    裴皇后輕笑不已，不時出言提醒：“衡哥兒，小心?！?/br>
    程錦容伴在裴皇后的身側(cè)，也一同抿唇笑個不停。

    壽寧公主踏入椒房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熱鬧和諧的一幕。

    壽寧公主反射性地撇了撇嘴。

    母后對這個程錦容，實(shí)在是寵愛太過了。幾乎每日都召她進(jìn)椒房殿陪伴鳳駕。她這個親生女兒說的話，還不及程錦容管用。

    她對程錦容的嫉妒和莫名的敵意，從見第一面就有。不過，她不敢表露得太明顯，免得惹母后不高興。

    “姑姑！”衡哥兒口齒伶俐，會說的話越來越多，這一聲姑姑喊得十分響亮。

    血濃于水。壽寧公主從來不喜歡孩子，對衡哥兒倒是很喜愛，笑著應(yīng)了一聲。也不嫌滾來滾去的皮球臟，撿了起來，放進(jìn)衡哥兒的手里。

    衡哥兒淘氣得將皮球扔得更遠(yuǎn)，然后咯咯笑了起來。

    壽寧公主：“……”

    壽寧公主笑著瞪衡哥兒一眼，也沒動怒發(fā)脾氣。繼續(xù)陪衡哥兒玩耍。

    壽寧公主撿起皮球，衡哥兒扔出去。壽寧公主再撿，衡哥兒再扔。姑侄兩個玩鬧得很是開心。

    一旁的宮女紛紛掩嘴而笑。

    裴皇后和程錦容對視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些唏噓。

    這一場病后，壽寧公主就如脫胎換骨新生一般，雖然還是時常鬧性子脾氣不好，不過，總算不是不能忍受的地步。

    如果就這樣下去，程錦容也愿放下過去的恩怨。

    畢竟，元思蘭已經(jīng)死了。

    壽寧公主已經(jīng)為做過的惡事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玩鬧一番過后，奶娘帶著衡哥兒下去喂奶。壽寧公主坐到裴皇后身側(cè)，張口就道：“母后，康寧兩日后就要成親了。我比康寧還年長兩歲，為何母后遲遲沒替女兒挑選駙馬？”

    裴皇后：“……”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有孕（一）

    裴皇后微微抽了抽嘴角，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你之前一直養(yǎng)病，母后哪里還顧得上這些?！?/br>
    壽寧公主有些不滿地咕噥：“不就是忘了一些事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癥。我現(xiàn)在好吃好喝好睡，身體也好的很。”

    這一年里，為了替壽寧公主診治頭痛之疾，杜提點(diǎn)多了許多白發(fā)?，F(xiàn)在頭痛的病好了，壽寧公主這朵殘敗枯萎的鮮花，也在精心調(diào)養(yǎng)照顧下，重新綻放出了少女的明媚光澤。

    裴皇后往日厭憎壽寧公主，如今厭惡之情大為緩和，甚至多了一絲憐惜。

    “這件事，本宮會和皇上商議?！迸峄屎笏紤]片刻，才張口說道。

    壽寧公主倒是半點(diǎn)不忸怩害臊，笑著說道：“駙馬可得女兒親自來挑才行。免得父皇胡亂指一個駙馬，女兒看不順眼，以后過日子心氣不順?！?/br>
    壽寧公主說得理直氣壯。

    裴皇后哭笑不得，敷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本宮會替你說一聲，應(yīng)不應(yīng)允，就得看你父皇的心意了?！?/br>
    壽寧公主來意達(dá)成，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告退離去。

    從頭至尾，壽寧公主都未多看程錦容一眼。

    看著礙眼，又奈何不得半分，矜持又驕傲的壽寧公主，索性就視而不見了。

    程錦容也沒有和壽寧公主說話的興致，待壽寧公主走后，程錦容才輕聲張口：“娘娘真的要和皇上提起駙馬的事嗎？”

    有些話，不便說出口。

    哪怕壽寧公主忘了元思蘭，忘了曾經(jīng)的癡情絕愛?？蓧蹖幑鞯降自羞^身孕落過胎。這些宮闈丑事，誥命夫人們口中只字不提，不代表人家不知道。

    壽寧公主要挑駙馬，也得看人家樂不樂意。

    裴皇后無奈地輕嘆一聲：“壽寧剛才說的話你也聽見了?？祵幎汲捎H了，她比康寧大了兩歲，一直沒挑駙馬，確實(shí)有些說不過去。”

    ……

    程錦容正要張口說什么，忽地有些反胃，隱隱作嘔，蹙著眉頭，忍了片刻，才將胃中翻騰不息的作嘔沖動壓了下去。

    “你怎么了？”裴皇后關(guān)切地看了過來：“臉色似不太好看，莫非是近來太過勞累了？”

    程錦容心里閃過一個神秘的喜悅念頭。

    不過，時日太短，還不能確定。

    程錦容隨口笑道：“大概是站得久了，有些頭暈?！?/br>
    她到底是太醫(yī)身份，在裴皇后身側(cè)多是站著。

    裴皇后心疼不已，立刻道：“你先回去歇著。今日就別過來了。”

    程錦容笑著應(yīng)下，起身告退，回了保和殿的太醫(yī)當(dāng)值處。這里有可供小憩的窄塌。程錦容合衣躺下，雙手輕輕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這個月，她的月信遲了三日。

    一般來說，月信遲半個月，才能確切地診出喜脈。不過，她幾乎已能確定，此時，她的腹中已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神秘又巨大的喜悅，充盈了她的胸膛，迅速蔓延至全身。

    嘴角無法抑制地上揚(yáng)，化為笑意，久久不散。

    在之前，她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有了身孕之后，會是何等辛苦麻煩。她不是相夫教子的內(nèi)宅貴婦，她是大楚第一個女太醫(yī)，也是天子的專職太醫(yī)，身肩重任。每五日才能回府一回，每個月只休沐一日。

    朝中一兩個臣子告長假，沒有大礙。她這個天子太醫(yī)，卻沒有休長假的可能。便是懷了身孕，也不能待在內(nèi)宅里安胎養(yǎng)胎。依舊得進(jìn)宮當(dāng)差。

    到時候一日日肚子大起來，在宮中繼續(xù)當(dāng)差，既疲累又惹眼，還容易惹來閑言碎語。

    再者，宮中情勢，并不如表面看來的平靜無波。有宣和帝在，一眾皇子被牢牢彈壓，后宮嬪妃們也不敢興風(fēng)作浪。

    所以，她竭力為宣和帝調(diào)理龍?bào)w，希望宣和帝多活三年五載，最好是熬到六皇子娶妻生子在朝中能獨(dú)當(dāng)一面。

    種種情勢，都在告訴她，不宜早早有孕。

    可這一刻，想到一個小小的生命在腹中孕育，她和賀祈的血脈交融在一起，匯聚成了嶄新的生命。巨大又無法抑制的喜悅，瞬間襲上心頭。

    所有的顧慮，都被拋到了腦后。

    所有的麻煩困境，都不值一提了。

    程錦容略略側(cè)身向內(nèi)，手依舊放在小腹上。嘴角滿是幸福又甜蜜的笑意。

    她很快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棵果樹，這棵果樹枝繁葉茂，結(jié)了許多果子。她情不自禁地走到樹下，伸出雙手。

    不知哪兒吹來一陣風(fēng)，吹得枝葉颯颯作響，樹上刷刷地掉下兩個果子，落在她的手心。

    這兩個果子，一個青，一個紅，看著碩大圓潤，香氣誘人。

    她忽然覺得饑腸轆轆，餓了起來，張嘴就咬了下去。

    “疼！”

    “娘，別咬我們！”

    她一驚，手里的兩個果子，怎么變成了兩個小嬰兒？兩個光溜溜的孩子，揮舞著小胳膊，滿臉委屈，哇哇大哭。

    她一時也忘了，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說話。只心疼又焦急地說道：“別哭，娘不咬你們了?！?/br>
    兩個小嬰兒不哭了，倏忽又變成了兩個果子，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程錦容睜開眼后，先看自己的雙手。手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果子和小嬰兒。一切都只是夢境而已。

    不過，這個夢境實(shí)在太美好了。莫非，這是胎夢，預(yù)示著她懷的是雙胎？

    程錦容看著空空的雙手，嘴角彎了起來，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伺候的宮人悄步走了進(jìn)來：“程太醫(yī)，現(xiàn)在已是傍晚了，御膳房已送了晚飯來。提點(diǎn)大人令奴婢前來請程太醫(yī)一同去用膳?！?/br>
    不知不覺，她竟睡了兩個時辰。

    程錦容定定心神，笑著應(yīng)了，對鏡整理好儀容后，才走了出去。

    頭發(fā)半白的杜提點(diǎn)，目力大不如前，不過，身為大夫的敏銳，讓他很快察覺到了程錦容的異樣。

    程錦容往日從不挑食，今日晚膳，各種rou食都未動筷子。只吃了幾筷子青菜而已。還不時轉(zhuǎn)頭，似在掩飾什么。

    杜提點(diǎn)打量程錦容一眼，忽地問道：“錦容，你是不是有喜了？”

    ……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有孕（二）

    對著行醫(yī)數(shù)十年醫(yī)術(shù)高超的師父，程錦容想瞞也瞞不過去。如實(shí)答道：“月信遲了三日，現(xiàn)在還不敢確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