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有些訝然，隨手翻開冊子。

    只見第一頁上畫了一個英俊的男子，一個嬌媚的女子依偎在男子懷中。

    程錦容：“……”

    第四百九十一章 出嫁（一）

    原來是畫冊……

    紫蘇雖然年過三十了，卻云英未嫁，不諳男女之事。怪不得拿著如燙手山芋一般，這般忸怩害臊。

    程錦容面頰微微發(fā)熱。伸手隨意翻了幾頁，很快便將畫冊塞進了箱子里。然后閉目合眼睡覺。

    睡前顯然不宜看什么畫冊，也或許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這一夜程錦容有些燥熱，斷斷續(xù)續(xù)地做了夢。

    夢中內(nèi)容，就不必細(xì)述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程錦容便起身，沐浴更衣。

    很快，趙氏便領(lǐng)著一堆程氏親族女眷來了。多是長輩，也有幾個二十余歲的堂嫂表嫂或是已出嫁的堂姐表姐。

    程錦宜也在其中，清秀的臉孔溢滿了笑意，親熱地湊到程錦容身邊：“容表姐，今兒個我一直陪著你。”

    出嫁這一日，送嫁的人越多越吉利喜慶。原本略顯安靜的院子，陡然間熱鬧起來。

    程錦容抿唇，沖程錦宜微微一笑。

    趙氏笑道：“錦容，我請了京城最有名氣的喜娘給你梳妝?！?/br>
    一身紅衣頗為喜慶的三旬婦人笑吟吟地行了一禮，走上前，正要為程錦容梳發(fā)。

    大丫鬟桂枝滿臉喜色匆匆而來：“夫人，宮中來人了！來的是皇后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領(lǐng)著兩位宮中的喜嬤嬤來給小姐梳妝。”

    程氏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程錦容，目中滿是驚喜和艷羨。

    程錦容出嫁，皇后娘娘竟連梳妝的喜嬤嬤都派來了?？梢姵体\容是如何得娘娘青睞。

    趙氏倒是見慣不慣了。

    程錦容回城府這十日，宮里幾乎每日都有賞賜。就連程錦容的嫁衣，也是宮中的十幾個繡娘趕制出來的。

    說句誅心的話，裴皇后對壽寧公主都沒這么上心。

    “我這就去相迎。”趙氏立刻道。一旁的程氏女眷們，一同隨趙氏迎了出去。只有程錦宜留下，陪在程錦容的身邊。

    “容堂姐，”程錦宜小聲道：“娘娘對你可真好?！?/br>
    程錦容笑著嗯了一聲。

    不能親眼看著女兒出嫁，對裴皇后來說，是無法彌補的遺憾。所以，裴皇后源源不斷地令人賞東西到程府，今日還賞了兩個喜嬤嬤。這其中，蘊含著裴皇后的一片愛女之心。

    程錦容心里最后一絲悵然，也悄然散去。

    出嫁這一日，爹和娘都不在她身邊。他們一個在邊關(guān)，一個在宮中。此時，他們一定都在遙遙地看著程府的方向，心里都在念著她想著她。

    ……

    辰時，椒房殿。

    顧淑妃等人來給裴皇后請安。

    宣和帝這一年多來從不踏足后宮，嬪妃們想爭寵也無處可爭，一個個老實安分。最近，后宮里倒是有一樁不大不小的“喜事”。

    裴皇后身邊的宮女珞瑜，被封了美人的位分。

    按著宮中規(guī)制，美人沒有獨居一殿的資格。裴皇后便令人收拾了椒房殿后殿，令瑜美人住在椒房殿里。

    從宮女一躍成了主子，瑜美人的好運道頗令一眾宮女羨慕。不過，眾人皆知瑜美人是裴皇后的心腹親信。

    后宮無“寵”可爭。有裴皇后撐腰，瑜美人雖是宮女奴婢出身，卻也無人敢輕視小瞧。

    瑜美人依然每日在裴皇后身邊伺候。

    裴皇后曾笑著說過：“你如今也是宮里的主子了，每日來給本宮請安，陪本宮說說話便可。伺候茶水之類的瑣事，就不必做了。”

    瑜美人笑道：“在別人面前，奴婢挺直了腰桿做主子。在娘娘面前，奴婢永遠(yuǎn)是奴婢?！?/br>
    裴皇后說過幾回，瑜美人依然堅持每日都來請安，請了安就賴著不走。

    瑜美人確實是個聰明人，不能搏天子寵愛，那就一定要牢牢巴住裴皇后這棵大樹。

    裴皇后窺破瑜美人的心思，卻也沒說穿。

    有這么一個知情識趣挑眉通眼的人在身邊，能將她不便出口的話說出口，也是好事。

    譬如給程錦容的賞賜，就是瑜美人進言：“皇后娘娘，程太醫(yī)生母早逝，親爹也不在身邊。如今，娘娘可就是程太醫(yī)最親近的人了。程太醫(yī)出嫁，娘娘可得厚賞，給程太醫(yī)撐一撐腰。免得嫁到了平國公府，被夫家小瞧了去。”

    裴皇后聽得十分舒心舒暢，順理成章地賞東西去程府。

    今日，是程錦容出嫁的大喜日子。

    裴皇后根本沒心思聽嬪妃說什么廢話，隨意幾句打發(fā)了她們，只有瑜美人留下，輕聲細(xì)語地說話：“現(xiàn)在已過了辰時，兩個喜嬤嬤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程府，為程太醫(yī)梳妝了?！?/br>
    錦容生得美，精心梳妝換上嫁衣，一定更美。

    裴皇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略一轉(zhuǎn)頭，遙看著殿外。

    那正是程府所在的方向。

    錦容，你一定要幸福。

    裴皇后心中默念，目中水光一閃而過。

    ……

    邊關(guān)。

    今日對邊軍的士兵們來說，是一個好日子。

    遠(yuǎn)在京城的平國公世子迎娶程軍醫(yī)的女兒過門。平國公自己出了銀子，令軍中伙房燉了rou。數(shù)十口大鍋一同燉rou，香氣飄了幾里地。饞的人直流口水。

    大年三十也只每人兩塊rou。今天卻是每人一碗，吃得滿嘴流油舒心暢意。

    “要是世子爺隔兩個月就娶一回媳婦就好了！”

    “呸！說什么混賬話！那可是程軍醫(yī)唯一的愛女。世子爺要是膽敢辜負(fù)了程姑娘，我老陳第一個就要沖到京城，卻問一問世子爺良心何在！”

    “說的沒錯。我張二郎也受過程軍醫(yī)的大恩。沒有程軍醫(yī)，我?guī)啄昵熬退懒?。以后世子爺要是做了對不住程姑娘的事，我和老陳一同去找世子爺算賬！”

    “程軍醫(yī)是世間一等一的神醫(yī)，心腸又好。聽聞程軍醫(yī)的女兒青出于藍(lán)，如今是天子身邊的太醫(yī)，深得帝后恩寵。世子爺能娶這樣的好姑娘做媳婦，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些鼓噪叫嚷聲，并未傳進程望的耳中。

    程望獨自站在自己的營帳外，面朝著京城的方向。

    微風(fēng)掠起程望的衣襟，程望的目光似要越過千里，落在出嫁的女兒身上。

    錦容，你一定要幸福。

    第四百九十二章 出嫁（二）

    “程軍醫(yī)，”一個親兵快步而來，打破了寧靜：“國公爺請程軍醫(yī)去賬中一同用午膳?！?/br>
    程望回過神來，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好。

    今天是賀祈和程錦容成親的大喜日子。

    可惜，這樣的大喜日子，他和平國公都不在京城。只能坐在一起略飲兩杯水酒，聊表做父親的心意了。

    程望進了中軍主賬，正要拱手行禮。

    平國公已快步而來，笑著拍了拍程望的肩膀：“從今日起，我們就是親家了。今天我們兩個不論官職，只論親緣。來，親家坐。”

    程望：“……”

    現(xiàn)在他總算明白賀祈的殷勤熱絡(luò)承襲自誰了。

    這對父子，表面看著不親近，有些別扭。來自血液傳承的肖似，卻是抹不去的。

    程望很快調(diào)整面部表情，也露出一個親熱的笑容來：“國公爺盛情，我卻之不恭，今日就逾越一回了?！?/br>
    平國公朗聲笑道：“叫什么國公爺。我癡長你幾歲，你叫我一聲賀老兄，我叫你一聲程老弟。這樣也顯得親近。程老弟，坐！”

    當(dāng)下，一對親家就改了口，對坐著推杯換盞，一個賀老兄一個程老弟叫了起來。

    平國公酒量頗佳，程望卻沒什么酒量。喝了幾杯，就有了酒意。

    程望的目光漸漸變得直了，說話也開始咬舌頭：“賀老兄，我這輩子，只錦容這么一個女兒。”

    平國公哈哈一笑：“那我比你強一些。除了三郎，我還有大郎四郎幾個庶出的兒子?！?/br>
    程望又喝了一杯，目光直勾勾的：“三郎是個好兒郎，重情重義，孝順聽話?！?/br>
    平國公抽了抽嘴角，忽然覺得杯中的酒沒了滋味，呵呵一聲：“程老弟謬贊了。這個混賬……”在看到程望不贊成的目光后，平國公及時改口：“三郎自小被眾人捧著嬌慣著長大，脾氣實在算不得好?！?/br>
    程望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下：“我要說的是。雖然三郎是個好兒郎，我也喜歡這個女婿。不過，他要是敢欺負(fù)錦容，我也絕不會饒了他！”

    平國公用力一拍桌子，用力之大，將桌面上的東西都震了一震：“這還用你說！他要是敢對媳婦不好，不必你動手，我親自動家法收拾他！”

    程望聽得十分順耳，為平國公和自己斟酒，然后舉杯道：“賀老兄可別忘了今日說過的話?！?/br>
    “放心，我說話算話，說到做到！”平國公挑眉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對親家，至此才算有了些真正親近的意思，兼之酒喝了不少。程望話越來越多，就是平國公也打開了話匣子。

    程望說自己這些年如何思念女兒。

    平國公就道自己也常惦記“那個混賬！”

    程望唏噓自己沒能親眼看著女兒出嫁是一大遺憾。

    平國公立刻安慰程望，照眼下看來，幾個兒子成親他這個親爹都不在身邊。

    “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以國事為重?！逼絿穆曇粼诔掏吇仨懀骸澳阄叶祭ψ约旱暮⒆?，不過，我們?yōu)閲鵀樘熳颖M忠，無愧于心。”

    程望依舊悵然，長嘆一聲：“當(dāng)日論功行賞，我官職不高，沒資格寫奏折。其實，我不想升官，只想得一道恩旨，準(zhǔn)我回京城一回，看著女兒出嫁?！?/br>
    娶兒媳進門的公公，如何能懂愛女出嫁的親爹的心酸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