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腳步一頓。

    這幾個月來，裴璋并未“挾恩圖報”之意。相反，他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和她見面的機會。兩人同在御前當(dāng)值，碰面的機會卻很少。

    她和賀祈的婚期定下之后，裴璋就更避嫌了。畢竟，之前頗有過一陣他們兩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今晚，裴璋是有意在等她。

    兩人相隔數(shù)米，遙遙對視，心情俱有些復(fù)雜，一時默然無語。

    第四百八十八章 恭喜

    過了片刻，裴璋邁步上前，在離程錦容六尺之外停下：“容表妹?！?/br>
    程錦容目光平靜：“裴校尉有什么事？”

    一聲裴校尉，劃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這樣也好。就讓她徹底拋下過往的一切，滿懷欣喜地嫁為賀家婦吧！

    裴璋心里空蕩蕩的，面上神色從容，聲音不疾不徐，一派坦蕩：“下個月就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到時候，我要在宮中當(dāng)差，不能去程府喝一杯喜酒。今日便當(dāng)著你的面，說一聲恭喜！”

    “容表妹，恭喜你?！?/br>
    容表妹，恭喜你嫁得如意夫婿。

    容表妹，希望你夫妻恩愛攜手白頭。

    真可惜，能給你一生幸福的那個人，不是我。

    裴璋還是那個豐神俊秀風(fēng)度翩翩的侯府公子?？伤难鄣祝缫褯]有了昔日的熠熠神采。就如波瀾不驚的死水，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程錦容心中在想什么，無人知曉。

    她靜靜地看了裴璋片刻，才道：“多謝裴校尉。我也祝裴校尉平平安安前程似錦?！?/br>
    他們之間，除了這些，也沒有更多的話可說了。

    程錦容沖裴璋略一點頭示意，率先邁步離去。

    裴璋也未駐足太久，默默看著程錦容的身影，無聲暗嘆，很快也走了。

    在保和殿外當(dāng)值的一眾御前侍衛(wèi)，目不斜視，其實眼角余光都在瞟著這一邊的動靜。

    葉凌云和鄭清淮擠眉弄眼。

    離了十?dāng)?shù)米遠(yuǎn)，什么都聽不到。不過，看裴校尉和程太醫(yī)的表情，都是一派坦蕩，不像是有什么私~情的樣子。

    這可未必。依我看，那個裴璋，一直對程錦容死心不息。不行，等休沐的時候，我們?nèi)テ絿?，可得提醒賀三幾句。

    江堯湊到朱啟玨身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這事要不要告訴賀三一聲！”

    朱啟玨低低應(yīng)道：“表哥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br>
    江堯呵呵一聲。

    在朱啟玨眼里，身為表哥的賀祈無一處不好。其實，賀三從來不是大度寬容的人。尤其是在程錦容的事上，更是心眼小如針尖。

    ……

    過了幾日，正逢休沐。

    江堯朱啟玨等人一同去了平國公府。

    賀祈這兩個多月來基本沒出過府，吃得好睡得想心情又好，氣色紅潤神采飛揚得令人眼熱。

    幾個好友一碰面，頓時眼熱不平：“我們幾個整日在宮中當(dāng)差，大熱的天，天天被曬得一身是汗。瞧瞧賀三，練武房里都擺著一圈冰盆。這也太奢侈了！”

    “可不是么？看看這張俊臉，養(yǎng)得細(xì)皮嫩rou油光水滑……”

    賀祈笑罵一句：“滾！”

    什么細(xì)皮嫩rou油光水滑，當(dāng)他是大姑娘不成！

    眾人笑鬧一番，總之都沒個正行。

    等笑鬧過后，眾人才各自坐下說話。

    朱啟玨笑著問道：“親事準(zhǔn)備得如何了？有需要我們幾個幫忙之處，只管張口。”

    賀祈挑眉一笑：“都已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你們幾個到時候告假一日，陪我一同去迎親。衣服我都為你們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江堯笑道：“陪你一起去迎親的，可不止我們幾個。聽聞六皇子殿下向皇上進(jìn)言，派些御前侍衛(wèi)隨你一同去程府迎親。皇上已經(jīng)允了。這等體面，可是前所未有?！?/br>
    可不是么？

    御前侍衛(wèi)是天子親兵，負(fù)責(zé)守衛(wèi)天子安危。何曾做過迎親這等事？

    宣和帝親自張口，派御前侍衛(wèi)隨賀祈一同去迎親，是給程錦容的體面，也是給賀祈的恩賞。向眾人昭示著賀家榮寵不衰。

    賀祈雖然身在平國公府，消息倒是靈通，聞言半點不驚訝，饒有深意地笑了一笑。

    眾人被笑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賀三，你這么笑怪瘆人的?！比~凌云裝模作樣地抖了抖胳膊。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鄭清淮咳嗽一聲：“有件事我得和你說一聲，你也別多心。昨日晚上，程太醫(yī)下了差事，裴璋特意在殿外等著她。不過，我們幾個特意替你盯著了。兩人站得不算近，而且只說了短短幾句話，就各自分開?！?/br>
    葉凌云立刻接過話茬：“沒錯。我們都看得真真切切。程太醫(yī)根本沒怎么搭理裴璋！你可千萬別多心。”

    沒等賀祈張口，朱啟玨已經(jīng)白了多嘴的兩人一眼：“你們兩個也太多嘴多舌了。這等小事，根本不值一提。表哥何等心胸，豈會為這點小事拈酸吃醋！”

    賀祈：“……”

    江堯饒有興味地看著賀祈。

    賀祈在一眾好友戲謔的目光里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我相信阿容，更相信自己?！?/br>
    眾好友又被rou麻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

    眾人在賀府消遣了一整天，到了天黑才各自離去。

    唯有朱啟玨，被賀祈多留了片刻。臨走時，朱啟玨懷中多了一封信。第二日一大早，朱啟玨就進(jìn)了宮，盯著保和殿的門口。

    等程錦容一露面，朱啟玨便不動聲色地湊了過去，借著寒暄，將信塞了過去：“這是表哥讓我?guī)Ыo你的信?！?/br>
    還有半個月，兩人就要成親了。這等時候，還給她寫什么信？

    程錦容有些訝然，又有些好笑，接了信，輕聲道了謝。

    進(jìn)了輪值處，程錦容拆了信。

    薄薄一張紙上，只有一句話。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程錦容嘴角揚起，目中閃過笑意，心里俱是甜意。

    她也很思念賀祈。

    他們之前就分別半年，待他回京那一日，匆匆相聚片刻，又各自分別。她在宮中，他在平國公府，這兩個多月來，根本沒機會見面。

    確實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再等半個月，他們就能結(jié)為夫妻，長相廝守了。

    進(jìn)了八月，程錦容張口向宣和帝告假一個月。

    宣和帝心里其實不太樂意。成親嘛，告假半個月也就差不多了。哪里需要一個月這么久。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杜提點和程錦容兩人隨時在身邊……

    不過，堂堂天子，這點顏面還是要的。

    宣和帝和顏悅色地應(yīng)允首肯。一旁的裴皇后又笑著張口，賞賜千兩黃金給程錦容做嫁妝。

    程錦容推卻不得，謝過帝后恩典，回程府待嫁。

    第四百八十九章 待嫁（一）

    自程錦容出宮遇刺后，每一次出宮，身邊都有數(shù)十個侍衛(wèi)隨行。

    這些侍衛(wèi)，都是六皇子的親兵。六皇子一片赤誠心意，程錦容不能也不愿推卻，便默默領(lǐng)受了。

    趙氏早已翹首相盼，滿面喜色地迎了出來，一把握住程錦容的手。笑著說道：“錦容，你可總算回來了?！?/br>
    話一出口，頓覺不妥。這豈不成了抱怨天子不肯放程錦容歸家待嫁？

    趙氏立刻改口：“今兒個是八月初二，離婚期還有整整十日呢！你回來得倒是早。”

    程錦容抿唇一笑，沖趙氏眨了眨眼：“大伯母，我們進(jìn)府再說話?！?/br>
    趙氏笑著嗯了一聲，和程錦容攜手進(jìn)府，一邊笑道：“你大伯父和你大堂兄都去官署當(dāng)差了。你二堂兄和錦宜去了惠民藥堂。我待會兒就打發(fā)人送個口信給他們，讓他們晚上都早些回府?！?/br>
    “對了，你的院子我已經(jīng)收拾干凈妥當(dāng)了。嫁妝我也都備好了。嫁妝單子列了兩份，一份你收著，另一份送去平國公府?！?/br>
    “這幾日，正好細(xì)細(xì)看一看嫁妝單子?！?/br>
    聽著親切熟悉的絮叨聲，程錦容心頭一暖，沖趙氏笑道：“辛苦大伯母了?！?/br>
    趙氏眉頭舒展，笑了起來：“你那兩個不爭氣的堂兄，都不肯成親。錦宜一張口就說要考太醫(yī)院，要找一個不介意她當(dāng)差做事的夫家。真是一個比一個讓我發(fā)愁。好在有你的親事讓我cao持，不然，我整日可要閑的發(fā)霉了?！?/br>
    這番話，半是自嘲半是打趣。

    程錦容被逗樂了，張口哄趙氏：“大伯母別擔(dān)心。好飯不怕晚。他們還沒遇到合意的人，姻緣未到。等姻緣到了，親事自然就來了?！?/br>
    這話趙氏愛聽。

    趙氏笑著嘆了口氣：“罷了，當(dāng)娘的總是有cao不盡的心。他們?nèi)齻€，定然是我前世的債主。我這輩子是給他們還債來了?！?/br>
    程錦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趙氏這一番話，說得詼諧風(fēng)趣。不過，細(xì)細(xì)想來，確實也有道理。兒女都是父母前世的債。

    ……

    清歡院門前，有兩道熟悉的身影。

    “小姐！”滿面歡喜的紫蘇和甘草一同快步走了過來，一左一右攥住程錦容的手：“小姐你可總算是回來了?！?/br>